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魔尊难为》宁洛云 文案 鸢尾生前是个被贴上恶人标签,实际并没有什么作为的魔头。 她一直觉得愧对自己江湖上的恶名。 重生后,她决定这回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魔头! 本文可能不正经,文风挺欢脱,女主是带着恶人标签积极向上的阳光女青年,不小白但偶尔无心犯二,个人认为,有点雷。 最后,卖萌打滚求讨论收藏,送上一万个飞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重生 甜文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戳进去自己看 ┃ 配角:非主流男以及一众陪衬炮灰 ┃ 其它: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171290字 第1章 第一章 “师父……” 昏暗寒冷的石室之中,回荡着男人低沉的呢喃声。 “徒儿来看你了。” 一身玄红色衣袍的男人缓缓俯下身,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躺在寒床上那个女子冰冷却柔软的面容,目光一瞬也不瞬,温柔缱绻。 “师父,这样真好,你永远只属于了我一个人。” 他望着寒床上双目紧闭,没有任何生息的女子,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充斥着无尽占有欲。 接着,那只极为好看的手,逐渐向下,解开了女子的衣带。 手法极为熟练的,褪去了女子繁复的衣衫,露出了柔美的锁骨和白皙的肩。 以及,左胸口那处暗红的剑伤。 男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如缎子般的墨发顺势遮住了他和身下的女子。 “师父,是徒儿对不起你,别怪徒儿,只有你死了,才能真正待在我身边……” …… 这小子又来了! 就不能快点完事滚?哪来那么多废话! 鸢尾觉得十分无奈,一年了,高行云每次来她这儿自我幻想前都要先抒情一段,听得她都想直接冲出这具已经死去的躯壳。 这小子好歹也长了一副可观的皮囊,私下癖好怎么就这么不堪呢? 现在年轻人的口味还真可怕。 紧跟着,身上的人开始像之前那样一遍遍的抚摸她,像是在观摩一件难得的宝物一样,然后她就听到床边男人因为情|欲难耐的阵阵低吟。 虽然鸢尾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可经过一年,到底也还是成功和这具身体合二为一了,那小子每天在这具身体上摸她意/淫,她可感受的十分清晰。 这么对待一具死尸,这小畜生的恋尸情结得是有多变态! 想她一个堂堂魔尊,曾经的魔道枭首,何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如果不是当年自己的身体被人破坏的惨不忍睹无法恢复,她又怎么会寄生在这具身体上? 太不尊重长辈了,简直可耻! 要是在二十年前,这不知羞耻的小畜生早就死在她的寒渊剑下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高行云终于完事,将衣衫整理好,又恢复了那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师父,隔日我再来看你。” 高行云转身离开那一瞬间,眼底原本的炽热便逐渐被冰冷所代替。 当石室大门重新关上后,暗黑的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 那人一袭月白色长袍,靠近左眉眉端处有一颗美人痣,面容却是比女人还要秀美。一双桃花眼望着紧闭的石门,流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诡异。 他一掀曳地披风,微微屈下身子,声音低而清脆,如玉石之声: “宁如真参见魔尊大人!” 想当年,魔尊鸢尾被十几大门派联合杀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 然而站在寒床前对她说话的宁如真,是沧澜教现任大祭司。 说起他还是有一番来头的。他本是南疆巫族世家的公子,原也是巫族下一任继承人,可惜二十年前巫族内部发生了□□之乱,宁如真的母亲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只有六岁的他逃离南疆来到中原。当时适逢鸢尾出关前往南疆遇见,索性就随手救下了这对亡命母子。 鸢尾向来并不是助人为乐的人,助人为乐这种都是那些所谓的正道干的事情。她可是魔尊,武林称之为魔头,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多少人更欲杀之而后快?她有多少仇家,连她自己都算不清楚。 那天选择救下宁如真母子的原因,只是因为心情好罢了。 魔尊鸢尾做事,大多数只看心情。 这就是强者,强者有资本,就可以这么任性。 宁如真的母亲却对其救命之恩感激涕零,更说出“誓死追随魔尊”这句话。她看中这对母子身上的能力,想着教内那个祭司也是老的可以退休了,便做了个人情,将其带回了沧澜教。 所以后来,在她被武林十几大门派首领联合暗算杀死以后,宁如真的母亲便不惜动用南疆的禁术将其魂魄封存,等待复生。 常言天道轮回,不可扭转。宁如真的母亲打破了这种天定规律,加之动用禁术令她油尽灯枯,草草交代之后,便撒手人寰,死相也是及其惨烈。 听说在她死后,还有数不清的人围了五里坡,不惜和沧澜教大战了一场,只为将她的尸体从坟墓里刨出来大卸八块,再丢弃荒野,可见她是有多让人恨啊,连刨坟这种损阴德的事都能让他们干出来。 饶是她再不痛快,身为一个魂魄也不能怎么样。 出来混,迟早还是要还的。 终于在一年前,武林各大门派率领千百号人想一举剿灭沧澜教,当时的沧澜教教主裴雪凝带领众徒击退众人,却不想被自己的徒弟下了黑手。 也就是在裴雪凝死后,鸢尾附在了裴雪凝的尸体里。 她要借用裴雪凝,成为第二个魔道魔尊! 裴雪凝虽然为魔教教主,可一直都想带领魔教回归正道,这鸢尾怎么能坐视不理?沧澜教立足武林几十年,走的本来就不是正道路线,这烧杀抢掠的事情还都没少干,虽然后面逐渐收敛,但也没想过要和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肩并肩。 凭沧澜教的黑历史,垒起来的高度都能堪比天山,想要洗白恐怕是不大可能。就那些顽固的正派人士,即便是答应给你沧澜教洗白,那也是因为要铲除你。 鸢尾觉着论武功和管理,裴雪凝的确是个人才,就是容易善心泛滥,缺少点谋略,而且眼力见还不大好,所以才收了高行云这么一个变态的小畜生。但好歹人家身为教主还是有些危机意识的,总算在关键时刻察觉到了那些人的真实目的,这才有了一年前的大战。 裴雪凝相比她早死的爹,也就是鸢尾那师侄裴问北来说,还是略逊一筹。 那一次大战,让沧澜教损兵又折将,实力也不复最辉煌的时期,作为沧澜教资历最深的元老来说,怎么能任由其没落? 当初高行云虽然在背后捅了自己的师父,关键时刻还是力挽狂澜,但也因此顺理成章的坐上了教主之位,即便这一年他把沧澜教打理的不错,可鸢尾还是一直看这小子不爽,抛开他重口味的癖好不说,单凭他在裴雪凝面前总是一副柔弱的模样,就知道他心机城府到底有多深! 那天大战的时候,她就清楚的看到了高行云真正的实力。 那武功和修为,分明就在裴雪凝之上! 好在裴雪凝已经死了,否则,要是看到被她当成儿子一样对待的徒弟对她做出这种事情,恐怕都得气的灰飞烟灭。 “属下此次前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带给魔尊。” 即便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可宁如真知道她听得见。 “不出意外,明日魔尊便可以醒来。” 这个消息无疑是对鸢尾的解放! 她堂堂魔尊,本该睥睨武林潇潇洒洒,结果却窝在这里任人摆布,着实憋屈。 不过,每次宁如真都会出现在高行云离开后,难道说这小子每次都在暗地里偷看? 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就不知道学点好呢? 但一想到之前待在葫芦里的那二十余年,她也没少偷看过这小子的赤身裸体,心里便又觉得平衡不少。 随后,宁如真便打开了她的嘴,喂了她一粒回魂丹。 如此,她便安生的待在那具躯体里养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之前,都平静的相安无事。 后来鸢尾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鸢尾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而她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束缚感,各种感知都与常人无异,她已经彻底与这具身体合二为一! 她蓦的睁开双眼,昏暗的石室被她尽收眼底。 不容她想什么,便从寒床上滚下来。 因为长时间被冻着,导致她的四肢和身躯还是冰冷麻木的,一时间竟然站不起来。 这天山玄冰果然非同凡响,用来保存尸体上百年恐怕也是没有问题的! 鸢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本想扶着哪个地方搭把手,结果下意识的就扶上了寒床,冷的她一哆嗦,猛地收回自己的手,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乖乖,真没想到自己这一年竟是躺在这么冷的床上,活人也要给冻死了。 关键是高行云那重口味竟然还能在这么冷的地方嗨的起来! 正想着,一只手却在她身后将她搀扶了起来。 “宁如真?”鸢尾看清了来人之后,松了口气。 宁如真扶稳了她,右掌贴上她的背,输入了些真气,鸢尾立时便觉着浑身舒坦灵活多了。 随后,宁如真退后一步拱手道:“属下参见魔尊,恭祝魔尊复生归来!” “你总是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确定没有被高行云发现?要知道你可打不过那小子!” 虽然宁如真是沧澜教的大祭司,也有极高的巫术修为,只不过他的武功平平,可以说如果没有巫术傍身,二十个沧澜教弟子就可以把他解决了。 至于鸢尾,虽然是魔尊,可毕竟废了二十多年,再好的铁时间长了也得生锈。这一时半会她的内力还没有恢复,要是真的出意外跟高行云交起手来,她还不一定有把握能赢。 第2章 第二章 宁如真面不改色道:“魔尊大可放心,我的气息就连魔尊都难发现,更何况高行云?若真的如魔尊所言,那高行云恐怕也不会任由别人看他不为人知的举动。” 说着,宁如真还抬头看了眼鸢尾。 鸢尾尴尬的咳了两声,这小子偷看别人那种还好意思说的这么坦然? 不过宁如真说的是事实,她能察觉到一切极微的动静,唯独宁如真的她经常察觉不到,可见此人巫术修为已经有多高! 鸢尾不打算继续计较这种问题,便言归正传:“接下来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吧?能成功离开这地方么!” “只要今日高行云不来,魔尊便能妥当离开。” 在鸢尾和宁如真的计划里,是这样的:逃出去后,找个地方修生养息,恢复内力,然后以裴雪凝的名义回来,用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杀了高行云,再重新执掌沧澜教,然后,再成为新的魔道魔尊,在武林叱咤风云。 这计划简直完美! 一想到曾经那种逍遥的好日子,鸢尾忍不住撇了撇嘴:“想我堂堂魔尊,要出去还要这么偷偷摸摸,要是以前,我就直接杀出去了!” “不过,”宁如真瞟了眼鸢尾,提醒道:“这毕竟是沧澜教,况且以魔尊现下的情况,也不能硬碰硬,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裴雪凝。” 鸢尾被一语点醒,这才反应过来。 她本来想问问今晚那小变态会不会来,结果就看到宁如真的脸色瞬间一变,伸手阻止了她呼之欲出的问话。 “有人。”宁如真低低的说了一句,随即便隐于黑暗之中。 这小子就这么逃了? 未等她来得及多想什么,石室的门便开始缓缓打开。 不好,小变态来了! 身体比大脑先有反应,在门口那人彻底出现之前,她已经躺在了寒床上。 入骨的寒冷透过衣衫传遍全身,用了好大的毅力,鸢尾才强制自己身躯不颤抖。 这小畜生,来的次数跟尿频尿急尿不尽似的,还没完没了了? 高行云站在寒床前,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原本平静的面容逐渐泛起一丝波澜。 他怎么不说话?平时不是废话一大堆么?今天怎么不说话?要说什么赶紧说啊! 待在那里又算怎么回事?可冻死我个亲娘嘞!—— 静静的就这么过了一阵,床前的男子依旧没有说一句话。 这小畜生还特喜欢摆出一副文艺青年的深沉模样,在这样下去的话—— 难保她会万不得已的诈尸啊! “师父,你……” 男人终于说话了,可那语气却不对劲儿。 难道她露馅了? 果不其然,一张大掌猝不及防的贴近了她的胸口。 这么压着,鸢尾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果然是瞒不住了——,这小变态,倒还挺精,真是后生可畏。 男人像是被针刺一般缩回了手。 鸢尾听到了他自然发出的一阵唏嘘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不言。 这个变态,不会是又想杀了她吧—— 果然, 在鸢尾缓缓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的眼角瞟到了高行云藏于袖下的一丝光芒。 果然是想杀了她! 这口味果然与众不同哈,人家是巴不得自己喜欢的人活着,他倒好,宁愿喜欢死人也不要活人! 高行云渐渐隐去手心里那抹微光,看到她醒来,瞳孔微微骤缩,轻唤了她一句:“师父。” 不孝徒,你丫的还知道这里躺得是你师父! 心里虽然是这样暴怒着,奈何这戏还是要唱圆。就这缺爱过度的小兔崽子,要是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裴雪凝的话,一剑戳死她完全就是妥妥的事。 于是,鸢尾便作出一副头脑昏沉的样子,缓缓从寒床上下来,故作陌生的瞟了眼石室。然后,尽量放柔声音: “行云,我怎么在这里?” 他奶奶的,害得她冻了那么久,等她武功恢复了,看不活活把这小子脱光绑在这张寒床上好好享受享受! 高行云很快便隐去眼底那抹诧异,“是我将你放在这里的。”说罢,又像宣誓一样添了一句:“现在,我已经是沧澜教的教主。” 小兔崽子,夺了人家的位子还敢那么理直气壮的挑衅?! 鸢尾狠狠甩了高行云一巴掌,瞪着双眼怒骂,一副痛心疾首:“畜生!枉我当初收养你,收你为徒传你武艺,你就是这么恩将仇报的?!” 鸢尾老早看这小兔崽子不爽了,所以这一巴掌她卯足了劲,震得她手都麻了。 高行云却是诡异一笑,丝毫不在意她给他的一巴掌:“师父,下手这么重,怕是对弟子那一剑之仇,心有芥蒂。” “怎么,你现在还想再杀了我?”鸢尾冷哼一声,气焰嚣张的瞪着他,实则心里却有些没底。 若是他真的打算杀她,就凭她现在的情况,是逃不掉的。 嗯哼,大不了再另外找身体,再不济,就继续待在宁如真的小葫芦里,她魔尊何时怂过? 高行云看着她,徐徐说道:“如今你没有死,那便是天意,是老天把你送回我身边的天意,我不会再对你做什么,可你,当然也不能再是裴雪凝,所有人皆知,沧澜教教主裴雪凝在一年前,已经亡故。” 天意你个锤锤! “你想要干什么?” 高行云似乎早就有了打算,此时的他面对裴雪凝的模样,已经不再是曾经那样卑恭小心。 “既然你不再是裴雪凝,我就不会让你没名没分生存在这武林,我会和你成亲,你会是我高行云真正的妻子。从今以后,你便叫薛凝,沧澜教教主的夫人。” 哟呵,如此周全的连化名都给她想好了啊! 这么感动,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大小。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逆徒,我是你师父啊!你竟然逼着你的师父和你成亲?” “即便会落人口舌,可我不会在乎。雪凝,你不过比我大三岁罢了,又何必总是拿着一副长辈的模样来对待我?” 就算女大三抱金砖你有理吧。 再说了,就比你大三岁又咋滴了?就不能教训你了?想当初,她的年纪还不如她那个师侄大呢,不也是被人家当成长辈尊敬吗? 当然,这些话鸢尾只能在心里吐槽。 她还得继续完善裴雪凝这个角色。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应该任由你冻死在冰窟里!” 裴雪凝和高行云相遇的梗鸢尾还是知道的。 五年前,是裴雪凝不惜耗费真气,将当时瘦的跟猴子一样的高行云从冰窟里救活,可是裴雪凝又怎么会想到,自己最终会栽在他的手上? 裴雪凝有普度众生的心,可惜你得清楚自己的职业不是?你可是魔教教主啊,就是被那些老顽固称之为一帮邪魔歪道的头头,这干着不对口的事情,能不被人背后捅刀子么? 高行云却是一把将她拉到自己怀里,轻轻钳住她的下颌,那表情和眼神,就像在哄一只小猫。 被一个美男如此豪无下限的撩,恐怕没有哪个妙龄少女是不会脸红心跳的。 不过,想来鸢尾也算大龄妇女一枚,这种思春的年纪早就已经过了,所以对她无论是眼神杀还是肉体杀,都没用。 高行云放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呢喃:“可这就是注定好了的,注定你早晚都会是我的女人,雪凝,不要妄想抗拒我,凭武功,你现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雪凝,就安安生生的做我的夫人吧。” 鸢尾在世那二十七年,无论美貌还是武功都堪称江湖一绝,可就是没有过艳遇,她活着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嫁人的事情,死了才细细思考了下人生。本想着重生之后继续江湖逍遥,顺便再找一个看得上眼的男子弥补一下前世作为女子的遗憾,可若是弥补她遗憾的是个重口味,那她还是潇洒的孤独一生算了! 那厢高行云继续通知她:“我已经定好了日子,大婚就在后天。” 她任由他握着他冰凉的手指,看他嘴角飞扬:“嫁给我,我会守护你的一切。” 鸢尾对他这种喜欢说抒情话的属性以及见怪不怪。 现在的年轻小伙就是用花言巧语骗人家姑娘。 得得得,她就勉为其难的迎合一下吧。 接下来,高行云就派了两个自己的心腹将她送出了沧澜教,然后再走过场似的由高行云领回去。这小子几乎把沧澜教的人都召集在了一起,那天,两大护法看到她的眼神简直就跟看到诈尸一样吃惊,不由分说,立马就领着所有弟子跪在她面前行礼问安。 不得不说,这种再度被人俯首的感觉很是让人畅快。 就在她习惯性的要说一句什么的时候,高行云却抢先一步向众人解释她的身份,说她是他从关外带回来的,叫薛凝,只是恰巧和前任教主长的相似。 虽然这一套说辞听起来勉强有说服力,可鸢尾还是从两大护法的眼中看到了怀疑。 后来,鸢尾就被禁足在裴雪凝生前的房中。 高行云派人送来了各种别致的点心,鸢尾倒也来之不拒,不吃饱,怎么想办法逃走? 高行云似乎是为了以防万一,就派了好几个心腹在门口日夜看守。所以现在她除了吃和睡,就是等着宁如真来找她了。 第3章 第三章 这期间,高行云那小兔崽子倒是没再来看她,反而是两大护法来了,但却被高行云的心腹用“薛姑娘身体不适”为由将他们给打发走了。 不过听两大护法迟迟纠缠的阵势,确定是怀疑她的身份无误。 这个世间不可能有两个人相似到连耳朵后面的痣都一样,连鸢尾都不信,两大护法眼又不瞎,肯定也是观察到了这一点才会到这来见她,想确认她的身份。 高行云以为想让一个曾经的魔教首领变成另外一个人光靠一个化名就好了?还是谐音化名,水平也忒次,年轻小伙就是天真,喜欢沉迷爱情,也不怪人家两大护法不服他。 据她所知,两大护法一直以来对裴问北父女忠心耿耿,并且两大护法原本就是一直排斥高行云,认为他心术不正云云,即便现在高行云是教主,他们明着臣服高行云,私底下也是心有芥蒂。 沧澜教位处中原边境,隐于寒砀山绿林之中,前身曾是魔道第一门派的寒渊门,地势易守难攻,这也是沧澜教能立足武林数十年的原因。 当夕阳落尽最后一抹霞辉之际,宁如真终于出现。 鸢尾躺在铺着竹簟的软榻上,手上捏着一枚精致的糕点,正要往嘴里送去,斜眼看到来人,便将糕点扔回盘盂。 “我的大祭司,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她起身坐了起来,“你再不来,我就得跟高行云洞房了!” 宁如真看了眼桌上零零散散的点心和茶水,道:“魔尊的日子过的还真是惬意。” “这叫随遇而安,高行云送这么多好吃的,我总不能拂了人家心意不是?在暂时不能改变现状的时候,就得好好享受当下。”说着又将一块丢到嘴里,将点心盘递给他,“喏,来一块么?” 宁如真只看了眼点心盘,便侧过身子,也未伸手接,“看来魔尊是不太想走了,”说着还转身就要离开,“那属下就先行告退。” “哎哎哎——”鸢尾几大步跨到宁如真跟前,“你这小孩儿,瞎走什么?我看你在这待的也挺好,估计也是不想回南疆了吧?” 宁如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行行行,既然当初你母亲以命相抵,我答应她的事情就不会食言,但前提,你得帮我离开这里不是?” “魔尊所言极是。”宁如真抬眼看她,又道,“不过,嫁给高行云其实也并不是不可取,魔尊可以先嫁给他,然后在洞房之夜将他杀死,你再重新坐上教主之位,这种方法,相对逃出去,也不失为捷径。” “你快给我得了吧!高行云的武功内力在当下的武林算是首屈一指的,虽然这小兔崽子头脑简单,但坏点子不少,我现在又还没恢复,别到时候又被那变态得逞,难道等你来救我?你连我都打不过!” 宁如真唇角飞扬,没有否认她的话,微微俯身:“还是魔尊大人考虑的周到。” 鸢尾摆摆手,继续道:“言归正传,我以前听说你们南疆有一种术,就是将一个活体炼化成跟别人一模一样的人,以前听你母亲说,你二叔便是用此术将一个女子易容成你母亲的模样去骗你父亲,所以才导致那场夺/权轻而易举成功。不过此术极难,你巫术修为也不差,你会不会这个术?” 宁如真道:“魔尊说的是我南疆的镜花术,那是巫术中隐的最高级别,很少有人将隐修炼到极致,而且也需要漫漫过程,少则二十年,多则四五十年,但若是有心者想要急于成功,也是有一个办法,但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宁如真看了她一眼,“男人需要自宫,女人则会变成男人,而且也不是都能成功,一不小心或许就会走火入魔,自戕而死。” 鸢尾还是魔尊的时候,就去南疆寻过镜花术。当初她的仇家实在太多,隔三差五就有刺杀,虽然这些人不能奈她如何,可到底也是烦不胜烦,所以她便想利用镜花术来分散那些仇家的视线,来个金蝉脱壳什么的,结果那次南疆之行正好碰上巫族内乱,之后也就不了了之。 鸢尾上下打量了眼宁如真,“那到底你会不会镜花术?” “我会。”宁如真看着鸢尾怀疑的目光,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又说道:“我六岁的时候魔尊便认识我了,不用怀疑。” 鸢尾摇头,“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她凑近宁如真,下意识往他下身看过去,一脸惋惜:“真是苦了你了。” 宁如真表情凝滞了那么一刻,努力压下差点要呛出喉咙的口水,但还是猝不及防的轻咳了两声。 鸢尾轻叹一声,万万没想到,他会为了帮自己离开,不惜自宫。 她拍了拍宁如真的肩,目光坚定:“你放心,就凭这个,我一定帮你夺回南疆巫族的一切!——不过,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曾经待在葫芦里的那些年,鸢尾是“不小心”看过他身体的,宁如真当然是不知道的,那时候她知道他还是个实打实的男人,那时候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她是看着宁如真长大的。 想来,他做这件事情,一定是在这一年里。 “你又何必自宫?其实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逃出去,我堂堂魔尊何时被一点小事困住过……” 宁如真看着煞有介事般的鸢尾,更加无奈,待她说完,他才缓缓反问了句:“魔尊为什么会认为,我修炼镜花术,就一定已经自宫?” 为什么会认为? 还需要理由?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认为的呗! 况且他把镜花术说的多么多么厉害和不容易,怎么能不让人遐想? “属下六岁那年就已经开始修炼镜花术,一年前就已练成,只是魔尊当时尚被困在裴雪凝体内不知道罢了。况且自宫,那只是无能者寻求的捷径,魔尊难道认为属下的资质会差到去做那种事情?” 鸢尾舒了一口气。 没有自宫总算是好事,好歹当初灵姬是对她以命相舍的,如果让她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了她变成了不男不女,那还真是对不起人家的临终托付。 灵姬不惜倾尽全力保她魂魄,条件便是复生之后帮助宁如真夺回南疆的一切。 当初鸢尾被人悄无声息的毒杀,连常理的大战都没有。她觉得她身为一代魔尊就这么平凡的歇菜,实在是不甘心,所以就爽快的答应了灵姬的条件。 她好歹是号称魔道第一人的魔尊,也是武林知名人物,就算是死,也应该有一人大战千百人那种壮烈的场面吧! 虽然是各取所需,可鸢尾向来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 “那倒是我想多了啊。咱们大祭司那是谁啊,南疆巫族未来的族长啊!玉树临风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气宇不凡道貌岸然衣冠楚楚……” 其实鸢尾文采并不好,这几个字还是临时随便挤出来的,在看到宁如真越来越怪异的眼神后便话锋一转,“咱也不多说那些废话了,现在我武功没有恢复,基本无能为力,也只有靠你了,好歹咱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明天就是大婚,你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变个人出来?” “这还得需要魔尊出马,据我所知,有两个女侍专门伺候魔尊,届时魔尊可以寻个时机下手。” “不行,沧澜教女徒太少,而且现在伺候我的还是以前跟着裴雪凝的,若是少了人,很快就会被高行云发现。” “看样子,魔尊已有良策?” 其实鸢尾早就想到办法了。 镜花术施咒,本体必须是活物。 只说是活物,又没说一定非得是人。 鸢尾的目光瞄向了被她锁在床边趴着的小白狗。 这只小白狗原是裴雪凝的心爱之宠。鸢尾昨日进来的时候,小白狗一直冲她嚷个不停,她好心想喂它点心,结果差点没被咬手指,她一恼便取下腰带将它绑在了床边,后来这小东西果然就安生了,再也没有叫唤,只是颓然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白狗似乎察觉到鸢尾的目光,猛地抬头,一动不动与鸢尾对视。 曾经睥睨武林的魔尊如今在和一只狗在对视。 为今之计,只有对不住这条狗了。 鸢尾大步走过去一把将白狗托起,因为裴雪凝死后,这家伙隔三差五闹绝食,所以身躯十分瘦弱,毛色也极为枯燥。 狗通人性,想来昨日这小东西是发现了她不是真正的裴雪凝。 宁如真看着鸢尾将白狗托到他跟前,会意一笑。 即便被困了二十多年,她魔尊依然是那个魔尊。 “我徜徉武林那会,高行云这小崽子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呢!” 高行云怎么说也是魔教教主,若是知道自己跟狗成亲,洞房,恐怕得吐血到明年——不,应该能吐血好几年! 跟她斗?哼! 宁如真看着柔弱不堪的小白狗,颌首道:“魔尊英明。” 傍晚,女侍送来各种琳琅满目的珠簪和喜服,还有晚膳。 鸢尾看到晚膳里清一色的素菜,当即就不高兴了。 裴雪凝生前吃的比较清淡,跟要吃斋一样,还什么肉都不吃。可她不一样,她向来无肉不欢,一天起码得有一顿肉。从昨天到现在,四顿饭菜都没有油气,先前不抗议是因为要谨慎怕露馅太多,可这最后一顿再是素她可忍不了,当下便要求换白斩鸡和红烧肉。 谁知,这肉是跟高行云一块来的。 “听说你想吃肉?” 高行云将食盘放到她面前,坐在她对面。 本想好好吃顿肉,这也太倒胃口了! “你以前从不会碰这种东西,你说,这是杀生。” 这是啥意思?呵呵,想来吃点红烧肉也不必拐弯抹角的吧。 高行云看着红润溜滑,香气四溢,肥瘦正好的红烧肉,目光有一刻间的怔忡,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才十九岁的小伙子,怎么每天都摆出一副缺爱的样子?真是辣眼睛。 高行云拾起她跟前的筷子和碗,夹起了碗里的红烧肉—— 什么?这小子真是来跟她抢肉吃的?! 红烧肉被他轻轻夹开,露出黄白色的里肉,夹起来的时候,连着丝丝蜜汁,香气浓郁。 “今晚听说你想吃肉,我感到很惊喜。”高行云夹好肉,将碗筷整齐的放在她跟前,“以前我想讨你欢心,便去学了这道烧红烧肉的功夫,谁知你并不吃肉,还发了怒。” “这是你做的?” 高行云没有抬头看她:“四年不做了,也不知是否好吃——” 鸢尾不动声色的放下碗筷。 还好最后高行云破天荒的没有继续逗留。 鸢尾暗自庆幸,却没再动那红烧肉。 别看这红烧肉这么香,就冲高行云这么变态的为人,还不一定在里面下了什么毒。鸢尾不会忘记前生她就是死于一碗香气非凡的馄饨! 虽然这是鸢尾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的耻辱。 可她的确就是因为那碗有毒的馄饨,才被那十几个人趁机杀掉的! 第4章 第四章 夤夜时分的寒砀山万籁俱静。 鸢尾拿了只凳子坐在紧锁的门边,一边听着外面守卫的动静,一边看向纱帐遮掩下泛着银白微光的床榻。 从子时到现在,差不多快过去将近两个时辰,可她却无半分睡意。 纱帐下的男人终于走下了床榻,将那支食指般长短的玉骨重新挂回脖颈。 鸢尾还未欺近床榻,便已经看到隐隐纱帐下那具女人的胴体。 她迫不及待的一把掀开纱帐,便看到了躺在床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浑身赤|裸的女人,那个女人转过那双忧郁的眼睛,面容苍白的看着她。 除了瘦弱,其他的还真与裴雪凝无异! 世上还真的有这种巫术! “还真的一模一样,也不枉刚才拔了我那么一把头发。” “想要将一个活体变成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原体的皮毛是必需的,镜花术才能成功。” 鸢尾看着那具面黄肌瘦的女人,开始有些担忧:“不过你看她,除了长的一模一样,可这身材脸色跟现在的我也差的太远了,高行云要是提早发现了那可如何是好?” 宁如真嘴角一扬:“即便他发现了,我们也早已走远。” “这能撑多久?别等我们还没离开,这条狗就已经现原形了。” “不会。”宁如真十分把握的说道,“除非她死。” 说罢,便拿出一套沧澜教弟子的衣服和一张人|皮|面具,“把这个换上,先随我回去,若是待在这里,高行云会察觉到你。” “哦,好。”鸢尾不由分说,迅速的换上了沧澜教的弟子的衣袍,然后将自己那身衣服给床上的女人穿上。 宁如真走到角落里的墙边,将食指和拇指对立于胸前,指尖立马发出银白色的光。 他将手指的光对准墙壁,那一片墙壁立马也泛上了同样微弱的光芒。 “走。” 宁如真拉着鸢尾的手臂,穿过墙面后,那片光芒便立即消失。 屋内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过了片刻,纱帐下的女人缓缓坐了起来。 她下了床,缓慢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身体单薄纤弱,面容枯瘦,就像快要凋零的蔷薇。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葱白的手指,眷恋似的一遍遍抚上那张苍白的面庞,原本黯淡的双眼浮现一丝哀恸,溢出点点晶莹。 第二日天一亮,鸢尾跟着宁如真便离开了沧澜教。 鸢尾一开始还以为出去的时候会碰上什么突发情况,比如半路杀出个多管闲事的盘问他们,或者来几个人大战一场什么的。 结果,一路上顺风顺水到毫无压力。 对于曾经仇家遍地,动不动就要血战一场的鸢尾来说,这一路顺的她都不敢相信。 于是她开始有些不安:“你说,高行云那小子会不会是欲擒故纵?” 宁如真看了眼当空的烈日,说了句:“高行云没有这种情致,他如果发现你想要逃掉,一定会将你绑起来。” 还真是可怕。 时隔二十年,鸢尾再一次来到青鸾渡,发现这里还是和当年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包括当年渡口边上那间“青鸾客栈”。 鸢尾还依稀记得青鸾客栈那种有独特香气的酒,如果不是现下情况特殊,她还真想坐下来喝上两盅。 鸢尾抬头望去。 云峰百丈,松林如浪。 只要过了青鸾渡,就彻底离开了寒砀山。 沧澜教内。 高行云一身大红喜服,静静的看着坐在铜镜前任人梳妆的女子。 他来到她身后,挥了挥手,身边的女侍便会意退下。 铜镜中的女子,妆容精致。 可那张脸,却是没有多少感情—— 眼中,甚至有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高行云扭过她僵硬的身子,对上她的眼眸。 “师父。”他这样叫了一声。 “裴雪凝”的眼眸出现了一丝波澜。 高行云拾起眉黛,替她轻轻描画。 “裴雪凝”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高行云停了眉黛,看着她冰冷不动的目光,轻柔一笑:“这样看着我作甚?” “裴雪凝”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要说什么,喉头才发出一点点奇怪的声音,眉头便骤然一蹙,立马又恢复了平静。 “你想说什么?” 女人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高行云怔了怔,突然笑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终于还是成为了我的女人——”他眼中的温柔逐渐凝滞,眼中浮现一丝犀利:“你喜欢大祭司,我知道。” 裴雪凝看着宁如真那种目光,是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可是又怎样呢?你终究还是不敢对大祭司表明你的心意,你不曾说出这一切,可是我都知道。雪凝,你知道心如刀割的感受么?所以,今日大婚,我是让大祭司来主持,我想这很合适。” 与此同时,一个教徒突然神色匆匆的走进来。 “教主!” 高行云眼眸中最后一丝温度散尽,问了句:“什么事?” “我们找遍教内上下,没有找到大祭司!” 高行云眉宇一皱,“什么?” “有人说,大祭司带着一个弟子一大早便离开了沧澜教,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高行云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教徒离开后,高行云又对着“裴雪凝”说道:“看来大祭司是不敢直面你我的大婚,雪凝,你说,他会不会也喜欢着你?” “裴雪凝”的眼珠随着高行云的动作而转动,看着他丧心病狂的大笑,喜服下的手指紧紧攥成一团。 深夜,洞房花烛。 桌上原本平静燃烧的红烛随着微风跳跃了两下,随即恢复平静。 高行云走到新娘子面前,掀开了红盖头。 酒意微醺的他,温柔的看着眼前冷漠的女子,笑的满足。 他依着“裴雪凝”坐下,摘下了她发上琳琅的珠簪,捧过她的脸,细细端详。 “你似乎比昨日憔悴,”他说罢,手渐渐向下滑,“今夜,我会好好对待你,让你体验这人世间最极致的欢愉。” 他的手才刚拉下她的一根腰带,“裴雪凝”原本平静的面容却突然变得狰狞,她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上了一把剪刀,喉间发出一道尖锐的叫声,狠狠就要朝高行云的眉心刺下去。 然而高行云轻而易举的就钳制住她高高扬起的手,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高行云扫了眼距离眉心仅仅一寸的剪子,漠然取下,扔向一边的角落。 “裴雪凝”有些着急,就要扑过去捡回那把剪子。 高行云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摁在床上。 “想要杀我?好,是我欠你的。”他松开了她,取下别在腰间那把精致的匕首,递给她,目光分不清是灼热还是冰冷,“这是以前你赠与我的,师父,你真的就那么不能接受我么?那么,你便用这把刀杀我吧,若是我没有死,就算我命大,我们之间的所有恩怨就一笔勾销,今后,做一对武林倾羡的恩爱夫妻。” “裴雪凝”怔怔的看着递到自己跟前的那把匕首,片刻,才缓缓接过。 她看着手心里躺着的那把匕首,情绪突然失控,竟然低声啜泣呜咽了起来。 高行云看到这样的裴雪凝,心底某处柔软被狠狠触动。 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裴雪凝,这样的痛苦和伤心欲绝。 即便是她看到他杀了自己那一刻—— 高行云轻轻拥住了她,将她的脑袋贴近自己的胸口。 他眸色孤寂而悲哀,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雪凝,雪凝,——” 怀中女人泪眼里的悲痛逐渐化为狠厉,她紧紧的握住了那把匕首,猛地扎向高行云的胸口! 即便是高行云及时的握住了那把锋利的刀刃,可匕首还是刺入胸口下方几分。 血顺着他紧握的手掌溢出,滴落在二人的大红喜服上。 高行云目若寒冰,但更像是一种绝望。 可他的脸上,却突然溢出一丝极为诡异的笑容。 “师父,你真的想要我死,可惜徒儿不能如你愿了。既然我得不到你,那么,你就一辈子躺在玄冰床上吧!” 高行云话刚落音,“裴雪凝”突然大笑,笑声尖锐刺耳。高行云眼眸微眯,只感到瞬间的怪异。 女人面容狰狞,她想要对他说什么,奈何却只发出一声声别扭模糊的杂音。 高行云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把甩开女人,拔出刺入胸口的那把匕首,转瞬之间那把匕首便已经横在女人的喉咙。 “你不是裴雪凝!你是谁!” 女人笑而不答。 高行云怒不可遏,一刀便划破了女人的喉咙! “裴雪凝”倒在床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也就是在顷刻之间,大红喜服下原本美丽的女人,变成了一条狗。 高行云瞠目,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只白狗的脖颈被狠狠的割开一道沟壑,深至见骨。 他认得!这是裴雪凝以前最心爱的那条狗! 怎么会,这只狗怎么会幻化成裴雪凝的样子?! 前一刻的软玉温香仿佛还在怀中,然而只是一瞬,这一切就已经不复存在。 他在震惊之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藏于宽大袖袍下的手指骨关节捏的泛白作响,眼眸中的恨意仿佛要射穿一切。 “裴雪凝,你竟如此对我!” 第5章 第五章 彼时的鸢尾正和宁如真一人一骑,驰骋官道,赶往洛阳城。 从寒砀山到洛阳,即便是马不停蹄,也要差不多四五天的路程。 当下正值盛暑之际,天地间灼烫的仿佛一只封闭的热炉。 其实,离开寒砀山之后,鸢尾是决定回江南自己生前的本家飞雪山庄的。 鸢尾本姓程,名瑜君,曾是江南第一剑客,飞雪山庄庄主程昱的长女,生母因为二胎难产身亡,而其生父程昱因为武林事杂,基本上是个大忙人,根本没有时间管家中的事情,所以小时候的鸢尾性格十分极端跋扈,还好武嗜酒,也就导致在后来她知道自己那难产的娘实则是妾室妒恨在其安胎药中下毒才导致死亡后,十岁的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着刀就把那妾室给挑断了手脚筋,贱卖到青|楼,那妾室没过几天因为不堪受辱便自缢而死。 后来妾室的婢女将此事偷偷修书给远在洛阳的父亲知晓后,她便一个人离开了飞雪山庄。 每当回想起这段年轻气盛的历史,鸢尾总是一阵深沉的叹息。 不过想来自己相对高行云还是好点,虽然她小时候也缺少关怀缺少爱,起码她没有恋尸这种重口味的癖好! 后来鸢尾成为魔尊之后,武林更把她说的十恶不赦,包括这段久远的历史,也被挖出来添油加醋,说她从小就是杀人狂魔等等。 其实那时候残害妾室,也只是之前恰巧喝了点酒。 酒醒之后,她也是害怕的,不然能跑吗? 所以说,不是小娃娃适合做的事情还是别去触碰的好,一旦发生了什么,那就是覆水难收了。鸢尾就是个真实例子,逃跑之后,她的父亲可是放出了狠话,说谁见到她都可以直接结果了她,导致两年她都不敢踏出寒砀山半步。 她的名声能在武林迅速蹿红,少不了父亲在她身上下的必杀令。 所以今后才有了杀人狂魔这个称号,人人见而避之。 不过,要说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十岁就嗜酒杀人,那她没意见,毕竟铁打的事实。可若说她从小就是杀人狂魔,她一千个不承认,如果她真有他们说的杀人如麻,十恶不赦,那她还能让那些正道上的人有时间凑在一起商量怎么灭了她么? 一开始计划去江南,其实也是末路之举,毕竟现在的鸢尾是连小喽罗都斗不过的人,想来想去也就飞雪山庄可以去了,可说到底若是真去了,鸢尾还真不知道怎么让飞雪山庄的人收留她。 好在宁如真说自己在洛阳有一处落脚之地,无人知晓,即便高行云发现了真相也不会找到那里去,鸢尾才放心的一同前往。 毕竟当下最主要的敌人还是那重口味的小畜生,真是一想到被他缠上就头疼。 离开寒砀山第五天的下午,鸢尾和宁如真终于赶到洛阳城。 一别二十余年,王城易主,风景依旧。 承天街道边上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便是宁如真的宅院。 虽然外面看起来挺小,不是很起眼,可一推开门进去,鸢尾立马就能想到词语形容出来:大而敞亮,素雅静谧。 倒是很符合宁如真这闷屁不响的性格。 啧啧啧,没想到这小子私底下居然那么有钱,居然都已经私自在都城购置了房产!再看看那些沧澜教的弟子,一个个翻来覆去也就那两件大黑袍,她都看的心疼。 真是差别啊! 鸢尾眼尖的就瞅到了那株海棠树下的藤椅,不由分说就躺了上去,单手枕着后脑,翘起了二郎腿。 “宁如真,你还真是会享受。”说罢,鸢尾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抹了把藤椅边上,发现手掌干净无灰尘,又环视了眼寂静的庭院,有些好奇:“看你这么大的庭院也没个什么仆人,院子还这么干净,不会是你自己打扫的吧?” 未等宁如真说什么,鸢尾又补了一句:“难道说你买这宅院花光了所有银两,请不起仆人了?那你不会连米都买不起了吧?”鸢尾泄气般的又躺回藤椅,闭着眼养神,“你是知道我要吃肉的。” “这个魔尊不必担心,属下还不至于穷到那种地步。因为此处是以备不时之需所用,所以我便一直让我信得过的人替我打理这里。” “什么,你信得过的人?” 宁如真颌首:“不错,此人跟随了我数十年,曾是我在南疆之时的替身。” 鸢尾翘了起来,越来越好奇:“你有替身?我怎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替身?” “魔尊有所不知,南疆巫族的族长在幼时都会提前选一位同族体质与未来族长相同的孩子作为其陪侍和心腹,二人练同样的功夫和巫术,替身的作用,便是保护族长和为族长身试巫术中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 鸢尾撇了撇嘴:“说白了还不是替死鬼?若是替身背叛了你们该怎么办?又或者,替身的武功和巫术都比你高一等的话……,你知道,人的能力越强,欲望就越大,人家要是比你厉害,怎么会甘心做你替身?” 就拿她自己来说吧,当初除了得到师父也就是寒渊门门主的所有真传,还有自己本身的天赋修的一身高深的功夫之后,都不屑寒渊门门主这个职位了,反而去征战武林所有自称有能力的人让其臣服,最后上位了空缺几十年的魔尊之位。 其实如果后来不死的话,她还想做江湖第一来着。 “替身永远不可能背叛得了巫族族长。”宁如真顿了顿,“每一个替身在被选做替身之时,就被下了巫术,若是有朝一日背叛了族长,族长便有权利让其溃烂而死,不得超生。” 好吧,这巫族特别的应对之策的确让她无话可说。 “如今魔尊复生归来,得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因为在这个世上,不管是鸢尾还是裴雪凝,都已经死了。” 那倒也是,想她顶着裴雪凝的面貌要继续在这个世上继续威震雄风,还真得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不管是鸢尾还是裴雪凝,那可都是被武林正魔两道追逐的对象啊! “属下记得,高行云替魔尊定了一个身份。” “薛凝?”鸢尾摆了摆手,显然看不上,“这么难听的化名,我才不要咧!” 而且还是那小变态取的,她有心理阴影。 说到底,前世虽然名声臭,可到底也是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啊,而且鸢尾这个名字也是自己给自己取的,这么换了还真是舍不得~ 于是,鸢尾最后就给自己取了个宁鸢。 宁如真只对她说了一句:“魔尊喜欢便好。” 鸢尾又提议:“对外就说,我是你姑姑,以后在外就要叫我姑姑,听到没?” 然而宁如真却上下重新打量了一眼鸢尾:“魔尊如今的年纪,恐怕说是属下的姑姑无人会信。” “怎么,我出生的比你老爹晚还不可以?” 她娘生育能力好行不行? 谁料宁如真还是一脸卑恭的否决她:“魔尊还是换个辈分为好,即是新的身份,也要让人信服。” 这有什么信服不信服的?外人连对她娘的生育能力都要质疑不成? “为万全之策,魔尊还是对外说是属下的堂妹为好。” 这小子分明是要占辈分的便宜啊! 虽然早就知道宁如真平时是一副对她恭敬的模样,实则是个爱拐弯抹角的老油条。 罢了罢了,转念一想,自己好歹也是他长辈,非常时期,还是不要计较那么多,怎么方便怎么来吧。 快要临近傍晚,鸢尾终于见到了宁如真的替身。 她以为宁如真这种脱尘气质,看起来文雅不俗的人替身也一定是闷屁不响的类型,结果却出乎人意料。 那“替身”与宁如真一般高,模样生的眉清目秀,穿着倒也不次,宁鸢见到他的时候,他正提着一条上好的五花肉和鱼,见到鸢尾,先是怔了怔,然后恍然大悟般呵呵笑着迎上来:“想必姑娘就是公子所说的魔尊大人了,属下商淮,见过魔尊。” 宁鸢道:“宁如真已经跟你说过了?” “公子几日前早已飞鸽传书通知属下了,让属下提前准备,这不,属下连忙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买了鱼肉,为魔尊接风洗尘!” 鸢尾十分满意的点头。 这就对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应该像商淮这般阳光开朗健康乐观,而不是像高行云那般阴森重口味或者是宁如真那般的闷屁不响型。 “属下还得做饭,先行告退了。” 鸢尾十分满意的挥了挥手,看着商淮疾步如风的离去。 不知何时,一身月白色常服的宁如真已经站在她身后。 鸢尾没有回头看就已经知道是他来了,她单手摩挲着白嫩的下颌,饶有兴致的看着商淮离开的背影,对后面的人说道:“宁如真,你这替身的模样倒是生的正儿八经。”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身后没有动静,鸢尾还以为他走了,便回头,见他正一动不动的也望着商淮离去的背影。 “你怎么不说话?” 宁如真终于缓缓开口:“难道魔尊言下之意,是说属下生的并不正经?” 第6章 第六章 鸢尾暗自诽腹,难道他认为自己这副堪比女人的模样,还偏偏又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算得上正经? 还真别说,宁如真如今这副模样出落的跟当年他的母亲灵姬起码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完全一模一样,日后若是回南疆也不怕有人会否认他的身份。 ——不过说到底,她为什么用上“出落”一词?这好像是形容女人的。 “属下还有一事要告知魔尊大人,是寒渊剑的下落——” “什么?”鸢尾一听,立马就来了精神,“你已经查到寒渊剑在哪里了?” “不错。据我今日得到的确切消息,寒渊剑就在飞雪山庄现任庄主程风灵手上。” 程风灵这个名字,鸢尾还是熟悉的。因为此人正是程昱的小女儿,也就是当初被她废了的那个妾室所生的孩子,算起来,还是鸢尾的妹妹。 二十年前鸢尾被人刨坟鞭尸,与其一同下葬的寒渊剑在混乱之中也不知所踪。没想到,是被飞雪山庄的人给偷走了。 想她十岁之时便离开了飞雪山庄,那时的程风灵大约也只有七岁左右,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既然寒渊剑在飞雪山庄里,那么也就是说当初她被刨坟鞭尸之时飞雪山庄的人也去了。不过说来也是,自己废了人家的母亲,人家怎么可能错过自己被刨坟鞭尸这等大快人心的好事呢? 说来鸢尾还真忍不住抹两把眼泪。她还是堂堂魔尊,魔道枭首呢,放眼整个武林也就她混的最惨。 “眼下魔尊还是要先打通全身经脉,恢复武功和内力。” “光靠我自身肯定是余力不足。”鸢尾怀疑的看了两眼宁如真,“你巫术高深无人能及我自然是知道,你武功平平菜鸟一般我也知道,那谁来帮我?” 宁如真早有对策:“商淮的武功内力都比我好很多,他可以帮助魔尊。” 这样她就放心了。 要吃晚膳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鸢尾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大老远她就闻到东坡肉的味道了。 赶了好几天的路,除了吃过一只烤鸡,而且那只烤鸡口味还不好,除此之外,她再也没开过荤。 蜜制东坡肉,一直是鸢尾的最爱,而商淮做的东坡肉,可谓是堪比二十年前扬州那家菜馆的东坡肉,那一直为鸢尾津津乐道来着。 “公子说魔尊爱吃肉食,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也不知属下做的是否合魔尊的口味。” 鸢尾忙着吃,只对他满意的竖了个大拇指。 商淮见鸢尾认同他,乐的合不拢嘴:“属下早就仰仗魔尊的威名,如今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商淮此生死而无憾了。” 看到商淮满眼真挚和崇拜,鸢尾的心瞬间膨胀壮阔了起来,那沉寂已久的虚荣心瞬间就被填的满满的。 鸢尾一直都很喜欢这种被人景仰的感觉。 恩,不错,这小伙子有前途。 时局不容人等待,饭毕,鸢尾便开始打通身体各大经脉。 可是,她都已经将内息汇聚到丹田了,身后的人还是没有任何给她传真气的动静。 “开始吧。”鸢尾提醒了商淮一句。 “哦,哦好。”商淮运了真气,手却在距离鸢尾项后风府穴处停了下来。 后面又没了动静,鸢尾开始不耐烦。 这小子磨磨唧唧的到底在干什么呢! 她收了内息,回头望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商淮满头大汗,眉头紧锁。 鸢尾觉得莫名其妙,问了句:“喂,你怎么了?” 商淮终于迎上她的视线,万分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魔尊恕罪,属下……属下……” 看他支支吾吾,鸢尾急的心痒痒,忍不住喝了一句:“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怎么这副情景,像是她在逼迫良家少男一样。 “属下,”商淮快速抬眼瞟了她一眼,咬咬牙,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属下不能近女子的裸|身!” “啊?!” 这话一出,鸢尾一头雾水。 她往自己身上瞧了瞧,什么裸身?她好歹也是穿了抹胸和裤子的好不好! 那厢商淮又说了:“属下尽了自己所能,还是不能,不能为魔尊打通经脉了。” 说罢就要逃下床。 鸢尾在他即将跳下去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导致商淮本该潇洒的下去变成了滑到在床脚,模样及其狼狈。 “什么意思?我有点不明白你说的。” 商淮挣脱了鸢尾的手,头也不回:“魔尊恕罪,属下告退。” 任凭鸢尾如何叫他,商淮愣是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这就有点尴尬了。 难道是这小子没碰过女人不适应?还是…… 还是这小子看上了她,碍于身份不好明说? 鸢尾愣了愣,捂着嘴扑哧一笑。 死相,喜欢她就喜欢她嘛,那么保守干什么?弄成这样也真是够难为情的。 想她在世间风雨数十年,以前只想着如何称霸武林等等,也从未享受过这种男女之情初心萌动的感觉。 即便她早就已经过了初心萌动的年纪,好歹也是可以陪他试试,谈谈这种少男少女的感情的嘛—— 正想着,门又被人打开,一阵夜风从门缝灌进来,摇动屋内水色的纱帐。 鸢尾忙不迭的朝外望去,看到来人,咦了一声:“你怎么来了,商淮呢?” 宁如真走到她跟前,毕恭毕敬:“商淮不适,今晚怕是不能为魔尊打通经脉了。” “天地良心我可没对他做什么,他还没为我输真气呢,就那副模样了,哎,他是不是……” 是不是因为看上她才有这样的“不适”反应的? 鸢尾没有挑明,只朝宁如真使了几个暧昧的眼神。 宁如真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也不知是否理会她的意思,直接说明了原因:“商淮在儿时经历过一些不大好的事情,所以现在的他,见不得女人的裸身,更不能碰女人。” 什么? 鸢尾惊讶的张着嘴,眼眉挑了挑。 敢情不是看上她啊。 谁让他把这种心理障碍表现的跟春|心|荡|漾一样,谁见了商淮那副模样,都会以为这样认为的啊。 好嘛,好不容易对一个男人有点好感,还是个不能接触女人的。 “既然你知道他不能碰女人,怎么还叫他来替我打通经脉?”说到这个,鸢尾就忍不住翻白眼。 宁如真似笑非笑的回她:“我看魔尊很是喜欢商淮,所以便让商淮前来试试,而且,商淮的武功的确高于属下之上。” 喜欢? 活了这么些年,鸢尾还真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至于商淮的话,阳光青年谁不喜欢啊? “看来只能属下为魔尊打通经脉了。” “你?”鸢尾还是怀疑,“你可以?” “即便属下的武功内力不比巫术修为高,但也不全然是一个废物,所以魔尊你不必用这种看待废物的目光来看属下。” 鸢尾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有拿看待废物的目光看他么? 鸢尾待在这座宅院里,一待就是七天。 在宁如真这种“小火候”的助力下,她将全身的经脉全部打通。 虽然打通了经脉,可这具身体到底不是她的,内力修为还是与鸢尾自己那具身体相差很大,若是想要彻底恢复成以前那番样子,怕是还得需要一段时日勤奋。 为了尽早上位真正的魔尊,鸢尾这几日一刻也没有闲下来过,像她这样静不下来的人,这种足不能出户的感觉实在太憋屈。 前两天宁如真告诉她,高行云已经识破镜花术,正派人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所以这几日她都不能出去。 想她堂堂魔尊,以前就算行走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是不胆怯的,现如今,却因为要防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躲在这里。 鸢尾觉得自己身为前辈的脸面被人狠狠的打了两巴掌,于是就化悲愤为力量,夜以继日的练功。 正是因为这样,院中那株原本茂盛的海棠树叶差不多快被鸢尾的剑锋给削光了,乍然一看,会让人以为是到了冬天。 鸢尾将手中练断了一截的剑随意都到一边,朝旁边伸手:“再来一把。” 商淮默默的捡起断了两截的剑,哭笑不得:“魔尊大人,这是最后一把。” “恩?” “魔尊这两日便已经练断了十七把剑,若是这样下去,城中铁匠那边也跟不上魔尊的速度啊。” 鸢尾收回了手,深深的看了商淮手中的断剑,嫌弃的叹了一息:“统统都不如我那把寒渊。” 说起寒渊,自己还真是想它了。 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放在别人手上? 晚霞落尽后,鸢尾向宁如真提出晚上想去城中逛逛。 提起这个就别扭,想她好歹是他的长辈,如今要出个门都还得像个小辈一样征求人家的同意。 没办法,谁让自己现在跟他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没想到,宁如真却同意了。 夜幕彻底降临之时,整个洛阳城华灯如雨,照映盛夏夜里漫天繁星。 重楼之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鸢尾脸上蒙了块面纱,倚着栏杆瞧着下面人来人往。 “洛阳城的夜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鸢尾伸了伸胳膊,深深一呼吸,然而左街口糖画的叫卖声立马将她的视线吸引。 “糖画?”鸢尾的眼睛一亮,“二十年了,还有人在哪里卖糖画?宁如真,我们去瞧瞧!” 不由宁如真说什么,鸢尾便已经拉着他往叫卖处奔了下去。 第7章 第七章 卖糖画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虽然已是两鬓斑白,可他做糖画的手法却十分灵活。他用手里的糖汁专心致志的勾勒出各型各样的动物,然后一个接一个递给围在摊前的孩子。 鸢尾认出了他,二十年前他就在这里卖糖画,那时他还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待小孩子们尽数离开之后,鸢尾要了一个凤凰形状的。 老人熟练的很快就做好了一个,递到鸢尾手中。 “你已经在这里二十年了?” 老人抬头,看着眼前蒙着面的妙龄女子,有些不明觉厉,可他还是笑着回了句:“是。” 鸢尾摊开掌心伸到宁如真跟前,宁如真会意,从腰间取下钱袋。 鸢尾掏出一锭银子,塞到老人手中,任凭老人如何呼喊她,她依然拉着宁如真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消失在人群之中。 宁如真问道:“魔尊莫非认识那位老人?” “算是认识,二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壮年,我第一次到洛阳,他送过我一个糖画,形状也是凤凰的。”鸢尾举起手中的凤凰糖画,透过缝隙看身边的宁如真,“二十多年前我去过很多地方,哪里都有认识的人,跟平民交朋友,可比那些满嘴大爱的武林伪君子爽快多了!” “看来魔尊比任何人都要过的快活。” “有些事情呢,想开了就好了,人生在世,图的不就是一个快活?” 宁如真突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着前方,不平不淡的问了一句:“既然魔尊追求的是人生快活,那么魔尊也该知道,成为了魔尊,日子就不可能安生。”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谁想做这种每天行走在刀尖的魔尊啊?在这样的世道,人的命运无非两种,主宰别人和被别人主宰,只有强者可以主宰自己,甚至是主宰别人,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任人宰割的人?”鸢尾瞳孔里凝聚一抹犀利,“要么成为最强,要么就是一开始就被别人杀死。” 身旁的人侧目,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可魔尊最后还不是被人联合暗杀了?” 鸢尾眼中好不容易汇聚的犀利瞬间被这句话逐渐击散。 人家好不容易找到一点长辈传授大道的感觉,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喜欢拆人台面? “人有失手,马还有失蹄呢。我是魔尊,即便是最强的人,也会有疏忽不是?” 宁如真的衣袖随夜风摆动,酒楼高挂的灯笼的光和飘扬的碎发遮挡住他的侧脸,让鸢尾有些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世人向往成为强者,但又忌惮身为强者的人,因为他们恐惧,所以,那些人会同仇敌忾,消灭比他们强大的人,即便相互之间是亲人——” 宁如真突然轻声一笑。 鸢尾知道他意有所指。 当年初见六岁的宁如真时,他还是个自我封闭不大爱说话的孩子,灵姬告诉过她,在南疆,宁如真身上曾发生过让他无法接受的一些事情,至于是什么事,一直到灵姬死,都没有再提起。 她也没有再去了解。 虽然不知道在宁如真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个闭口不谈无法触碰的心结,可她还是不喜欢看到这么落寞悲凉的宁如真。 “是醉香楼!我们进去吃点什么吧!”鸢尾指着夜色灯火下醒目的“醉香楼”牌匾,惊叹一声,瞬间就打破了快要凝滞的气氛。 醉香楼是洛阳城里较为出名的酒楼,以“山珍熊掌”这道菜远近闻名。 然而,这道菜能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做的如何绝美,而是因为稀有物种熊掌。 既是稀有便是昂贵,寻常人哪里吃得起熊掌? 且听说当朝天子有吃熊掌的嗜好,达官贵人更是纷纷跟风效仿,花高价垄断,一时风靡。 二十年前鸢尾只要一来洛阳,就会来醉香楼,但她只是垂涎烤鸡。 鸢尾吃过大江南北诸多美食,唯独看不上这道“山珍熊掌”。 宁如真看了眼一旁竹牌上的菜价,道:“醉香楼以‘山珍熊掌’闻名,魔尊不打算来一份?” 鸢尾从筷筒之中抽出一只筷子,在手指间转动,轻哼一声:“那有什么好吃的,价格贵不说,又不大好吃,这只是那些有钱人吃饱了撑干的事情!”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怎么说生活也得过的经济实惠,物美价廉吧? “魔尊莫非吃过?” “那么贵,我自己哪吃得起。” 当初唯一吃的那只,还是从别人地方抢来的。 说起这个真是令人汗颜。那时“山珍熊掌”名声刚起,被人吹的天花乱坠,对于吃遍美食的魔尊鸢尾来说,自然是心动了,有好东西不去吃一下那简直就是辜负,不过当时那熊掌价格炒的实在是太贵了,一只的价格都能抵掉她回寒砀山的路费,鸢尾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可又想吃熊掌,只能去抢别人的了。 然而这件原本应该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于是,江湖上又是掀起一阵关于她的负面言论,说她为人如何如何下流不堪,到最后竟然衍生成“魔尊杀人如麻只为吃熊掌”的版本。 舆论真是可怕。她哪里杀人如麻了?事实上她连那老头的一根头发都没碰好不好?是那老头自己不经吓晕过去了而已啊。 暂且不论上面这个罔顾事实的谣传。这个版本,让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又臭了不少这也就算了,但醉香楼的“山珍熊掌”却因此大火又是怎么回事?甚至有人都不远万里跋山涉水,不惜花费重金,只为尝一尝传说中能让魔尊为之杀人的美味。 直到现在,她那段负面往事还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山珍熊掌”的宣传故事之一。这醉香楼的营销手段还真是令人折服,果然无奸不商! 她只是因为没钱想简单的吃个熊掌而已,这都能招黑?! 别看她贵为魔尊,常年游荡在外,实则根本没有什么经济来源。所幸她依附寒渊门,还能在里面拿点银子生活游乐。有吃熊掌那点钱,还不如去多逛几个地方。 所以,别看有些人表面风光,好像能一手遮天叱咤风云,听起来如何厉害,实际上,他们可能连解决温饱都是个问题! 再了不得的人,也得为一日三餐所困。 “所以魔尊当年是从别人地方尝到这道菜了?” 看到宁如真一脸似笑非笑,就知道他也知道当年自己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负面往事,正好烤鸡和几道菜陆续上了上来,鸢尾将一双筷子塞到他手里,摘下面纱,瞪了他一眼:“赶紧吃你的吧!” 二楼雅间围栏处一个衣冠整齐的男人吆喝了一声店小二,颇为不耐烦的问山珍熊掌做好了没。 一般吃得起这道菜的人,非富即贵,店小二不敢怠慢,对着楼上的人笑着回了一句:“陆公子稍等,立马就给您上上来。” 一听店小二的那句“陆公子”,鸢尾下意识回头朝楼上看去。 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影那一刻,鸢尾的瞳孔微微骤缩,连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讶异的望着对面的宁如真,唇齿间溢出两个字:“是他?” 宁如真淡然的瞟了眼楼上的男人,“魔尊的熟人还真是不少。” “陆谦怎么会在这里?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是个中年人了,怎么看起来还跟二十年前一样?你不觉得奇怪吗?” 看到一脸正色凝重的鸢尾,宁如真首先是有一刻不解,而后才恍然大悟。 鸢尾看他没什么反应,用手捅了捅他低声道:“你怎么又不响了?说不定陆谦也在南疆寻到了什么类似驻颜之术呢?毕竟还魂复生这种事情都有,驻颜怕也不过尔尔吧?——哎你别喝了,茶有什么好喝的?” 说罢,她将宁如真正要送到嘴边的茶夺了下来。 毕竟之前她都不知道宁如真这小子会镜花术,那么说不定他也会什么驻颜术,是她不知道的呢? “魔尊这回是认错人了,楼上那位并非陆谦,而是其膝下唯一的独子,陆柯杭。” “啊?”鸢尾又回头往楼上看去,只见原本站在那里的男人此刻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魔尊似乎不大高兴?” 鸢尾追问:“宁如真,那你们南疆到底有没有这种类似驻颜的巫术?” “我们南疆巫族虽然修炼巫术,但不是神仙。” 鸢尾丧了气,只好无趣的撕扯盘中的烤鸡腿。 “看样子,魔尊似乎对驻颜之术很感兴趣。” 那是,哪个女人不怕自己变老啊? 就算鸢尾二十七岁就死了,没有经历年老色衰这一关,不过,现在她考虑到了。 “天道轮回,世间万物都该遵循阴阳,任何事情,若是想逆天而为,都会付出代价。” 正如当年灵姬保她魂魄,自己则不得好死一样。 “属下有一事想问魔尊。” 鸢尾抬头,示意他说下去。 宁如真垂下眼帘,指腹摩挲温热的茶杯,缓缓道:“如果有一片安乐净土,那里逍遥自在,没有尔虞我诈的恩怨纠葛,但你却要放下魔尊这个身份及其种种一切,你可会愿意?” 鸢尾怔了怔。 安乐净土,即便她是向往这样的生活,可这样的世道,哪里又没有尔虞我诈? 宁如真近乎认真的眼神,让鸢尾一瞬间觉得好像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在等她选择一样。 不过宁如真突然这么抒情,倒是让鸢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这小子从不说这种话。该不会是跟在高行云那变态身边久了,耳濡目染吧? 第8章 第八章 “要是……” 头顶后方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阵门栏被重物撞裂的声音,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随破碎的木屑重重摔落下来,将鸢尾原本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堵在嘴边。 鸢尾往后看去,只见二楼处陆柯杭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持着剑,被二十几号黑衣人堵的水泄不通。 “我滴乖乖,这些人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鸢尾忍不住唏嘘。 很明显,又是一场江湖刺杀。 醉香楼里的人一见即将刀光剑影,楼上楼下纷纷嚷嚷着逃窜,一些穿着富贵的男人女人此刻已经完全没了样子,因为楼道太挤,有的还是被别人踩着滚下来的。 鸢尾一阵无奈。 二楼原本就站了很多杀手,这些人再这样一慌乱,整个楼道都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人家二楼那些哥们都还没说什么动什么呢,他们自己就乱成了一团,就不怕发生踩踏事故么,素质在哪里? 这些甭去说,好歹也要考虑二楼那些哥们的感受啊,万一整个二楼塌了,人家一恼火,不逮谁杀谁? 该说这些安乐窝里的人什么好。 鸢尾再回过头,只见宁如真依然坐在位子上,悠悠的喝茶,一脸无虞,不过那双眼睛,却是紧紧的盯着楼上,接着眉宇微微一皱,低声说了句:“是金戈门的人。” 金戈门? 鸢尾一听这个名字,视线又回到身后一步之外已经被一剑封喉的黑衣人身上。果不其然,她在那人身边那把剑柄上看到了金戈门的标记! 关于这个金戈门,还是有番来源的。若是论辈分,这些人都还得叫鸢尾一声师祖呢。 十五年前,鸢尾的师兄,也就是寒渊门的门主景慕在夜里因为旧疾复发突然病逝,也未曾留有谁继任下一任门主的话,所以其座下两大弟子裴问北和公孙不坏就开始争夺寒渊门门主之位了,其实一直以来景慕门主都是看好二弟子裴问北的,可人家公孙不坏自认能力超群,并表示不服。而且这个公孙不坏还有个喜欢自我膨胀的坏毛病,就跟高行云那小畜生一样,你说你暗着膨胀也就算了,若是趾高气昂的自我膨胀那就忍不了了,所以门中那些曾跟着景慕打江山的老人一直都不喜狂妄自大的公孙不坏。 好歹是身为后生,即便你能力真的超群,也要尊重一下前辈不是? 她这两个师侄虽然性格迥异,可都十分好强,公孙不坏总是吃饱没事干以各种名义挑衅裴问北,裴问北自然不会退让,两人耗时两个月,公孙不坏终于不想再等下去了,就提出一局定胜负,输的人自逐师门,结果他就败于裴问北手下。不过虽然败了,但他在寒渊门内的心腹也不少,所以他这一走,也就带走了寒渊门三分之一的人手,最后成立了金戈门,本想发展为寒渊门那样门派,可惜江湖险恶,弱肉强食,公孙不坏为人又不知收敛,得罪了江湖上很多人,最后金戈门实在撑不下去了,听说连吃饱都成了问题,再之后便突然消失了。等再一次出现在江湖的时候,金戈门已成为一个地下杀手组织,宗旨是只要雇主给令门主满意的银两,谁都能杀,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看来这世间,最能让人恐惧的,是饥荒。 寒渊门分裂之后,之后裴问北便将寒渊门改为沧澜教,魔道第一门派寒渊门不复存在。 说起这个,鸢尾就替自己的师兄感到不平。自己倾尽一生,不惜弄得浑身伤疾,好不容易将寒渊门发展为魔道第一门派,怎么说也应该雄他个几十年吧,结果刚一死,这辛苦打下的江山就被这两个败家徒儿给毁了,师兄这九泉之下还能瞑目吗? 为师有风险,收徒需谨慎哪!看看师兄收的这两个败家徒儿,再看看那侄孙女收的变态徒弟。这寒渊门究竟是中了什么魔怔,收来的徒弟没一个好东西。 鸢尾暗自庆幸,幸好她从没收过徒弟。 再看二楼处那对陆家父子,被那么多人围,脸上倒没一点胆怯之色。 “哼,是姓崔那小老儿雇你们来的吧,没想到过了那么些年,他还是不改偷鸡摸狗的本色。” 陆谦不卑不亢,眸光沧桑而清冷。虽已至中年,俊容不复昔日,可鸢尾还是能在他的眉目和身形之中依稀看到当年的影子。 想当年,陆谦曾苦苦追求鸢尾,即便遭到陆家以及几大正派人士的反对,也依然放下“今生非阿鸢不娶”这种话。当初鸢尾一心想做武林至尊,对男女之事从未有任何想法和兴趣,加上二人道不同,所以鸢尾压根就没看上人家,就算陆谦痴迷于她,为她不顾一切,也只是对陆谦很有好感而已。 想当初,这陆谦完全就是妥妥的痴情美男,还总喜欢跟着她四处游荡,那时候真是无时不刻想甩了人家来着。然而现在,人家儿子都这么大了,简直恍若隔世。 其中一个黑衣人恶狠狠的扫了眼陆谦父子,冷哼一声:“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做事,我们不管其他!” 陆柯杭上前了一步拦在陆谦跟前,眼里划过一丝冷笑:“知道暗杀武林盟主的后果么?就凭那个姓崔的败寇,你们金戈门就不怕被诸多门派讨伐?” “小子,这不需要你管!崔先生要见尔等首级,有什么事情与我金戈门无关!”那人往身后大声喝了一句:“都给我上!” 一时之间,未有任何停顿,刀光剑影便开始在人群之中交错,碰撞出血腥的声音。 鸢尾和宁如真站在楼下,静静看着楼上乱成一团的打斗和不时摔落下来的金戈门的人,好像这一切与他们毫无关系。 不过,这场刺杀的确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金戈门中的杀手虽然不是很多,但个个是精英。二十几个高手对付陆谦父子,自然寡不敌众,加上楼道狭窄,难免顾及不暇。陆谦在躲避前方砍来的利刃之时,忽略了左侧朝他脖颈袭来的暗剑,即便在关键时刻他躲了过去,可手肘处还是被狠狠的划了一道深至见骨的口子。 手肘处袭来的痛意立马分散了陆谦的注意力,紧跟着,他的后背又被人划了一刀,所幸最后那人及时被陆柯杭所杀。 陆谦提着剑,轻身而起,从二楼跃下。 看到随之追下来的杀手,就离陆谦只有两步的距离,鸢尾没有思索其他,便单脚踢起死尸旁那把刀,一提身,迎了上去。 陆谦脚刚触地,一个身形将他往后一带,速度快的就连陆谦都没有看清,随之跟下来的两个杀手便被一剑封喉。 好歹也算曾经相好,就冲陆谦当初顶着压力对她那份执着,她也该出把手帮衬一下。 陆柯杭看到自家父亲不知何时去了下面,还突然多出了一男一女,没多想,也一个轻功跳了下来。 金戈门的杀手一看二人都换了地,也纷纷追着陆柯杭杀下来。 鸢尾看到那帮黑压压如水流般的杀手跟着陆柯杭下来,还是往她的方向杀来,真是想骂人了。 陆柯杭这小子怎么回事,太没有觉悟了吧,你老爹都已经伤残了,你难道不应该凛然的引开杀手么?还往她这里带,这不是要叫她帮忙一起杀自己同门么?你丫心眼无极限了! 转眼之间陆柯杭已经来到她三步之外,只淡漠的瞧了她一眼,便只身与那些杀手纠缠。 嘿?这是什么眼神?你老爹当初都没拿这种眼神来藐视过我,你个小兔崽子—— 看到这样的眼神鸢尾就不爽了,本来就想束手旁观的,可那些杀手还是铺天盖地的朝她杀来,鸢尾没办法,只能将陆谦推到宁如真身边,提刀迎上去。 “你们有没有搞错,你们杀错人了我只是路过的!” 鸢尾架住两个杀手的刀,朝他们嚷嚷。 他们好歹也能勉强算是同门嘛,怎么能对自己人下手呢?再说了,这场打斗本来也没她什么事的啊。 两个杀手这才看清鸢尾的容貌,眼中霎时出现一丝震惊。 “裴雪凝?”其中一个杀手诧异的看着她,显然是认出了她。 鸢尾一听,立马一副正经的模样:“既然知道是同门,还不快住手?真的要自相残杀不成?” 谁知那两个杀手不买账,只冷哼了一声:“我金戈门和沧澜教不共戴天,谁和你是同门?!” 什么?能跟本魔尊沾上裙带关系是你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荣幸,居然还不知死活的说不共戴天? 这下鸢尾不开心了。 那两个杀手不由分说,重新举刀朝鸢尾杀来,鸢尾这下没有留任何情面,三招就解决了那两人,统统一剑封喉。 要是她的武功完全恢复,一招就能解决这些愣头愣脑的家伙! 竟敢对师祖动手,真是反了!改天要是碰到公孙不坏,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兔崽子! 不过眼下,还是先教训教训这帮愚蠢的后辈吧,让他们知道该怎么尊重长辈! 陆谦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同宁如真一起待在结界之中。然而,他的眼神却随着不远处那个穿梭在人群中厮杀的女子移动,瞳孔逐渐骤然紧缩—— 那女子的身手和剑法,分明和魔尊鸢尾一模一样! 陆谦忘了手臂上的疼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喜还是悲。 第9章 第九章 这武功和剑法,完全同鸢尾如出一辙,若非得其真传,又怎么能相似至此?可据陆谦了解,鸢尾生前并没有收过任何徒弟! 难道说,当年那个魔尊鸢尾没有死的传闻是真的? …… 那厢的鸢尾正全神贯注的穿梭于刀影之中。虽然距离上一次杀人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一时间刀法难免生疏,但她还是极快的适应过来,将曾经的刀法使得越来越得心应手,正是因为熟练刀法太过投入,导致金戈门所有杀手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都纷纷抛下陆柯杭,将矛头全部集中对准了鸢尾。 如此一来,鸢尾一人对抗数几十人,于刚刚恢复的她,应对起来很是吃力。 这帮意气用事又愚蠢的后生们,他们要杀的难道不是陆家父子么?怎么突然都来争对她了? 她只是想稍微简单的帮衬一下老相好而已啊! 鸢尾眼角的余光再往那不远处一瞥,本应该厮杀的陆柯杭此刻竟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剑,看着这场几十人对战一个人的混乱场面,茫然而又诧异。 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兔崽子还在发愣!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被几十个人围攻难道不应该来英雄救美的么?愣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些什么觉悟? “阿鸢!” 宁如真身边的陆谦看到被几十人围攻的鸢尾,急的喊了一声。但在看到自家儿子一动不动的站在一边,更急的怒目:“柯杭,还不快去帮帮人家姑娘!” 陆柯杭凝着眼眉,听到陆谦的话,这才提剑一跃而起,杀到鸢尾身边。 鸢尾杀的有些气喘。虽然金戈门的人气势汹汹,但她也没有要了人家的命,只是废了人家的手或者脚而已。这些人虽然智商平平,但武功相对于沧澜教那些弟子来说那真是好了不知几个档次,再说毕竟也是师出同门,或许日后她成为了魔尊,这些人都会归于她麾下也说不一定,现在起码得留点脸面吧? 陆柯杭与她背靠着背,薄唇一弯,眼中满是赞许:“姑娘的身手倒是不错。” 他丫的在那里傻愣了这么久,来她身边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你这小兔崽子,还不如你老爹有觉悟!”鸢尾有气不知往哪里发,就顺口骂了一句。 陆柯杭疑惑的皱起了眉,对鸢尾的话很是意外。 “姑娘快些离开吧,这里我来对付便好。” 嗬哟~,听起来这话怎么这么别扭,明明被追杀的是他们父子,她只是从旁看不过去帮衬一把罢了,现在这小兔崽子还说的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倒像是他来救她似的! 这小兔崽子倒是挺会捡漏啊。 剩余的金戈门的人依旧虎视眈眈,有的即便手脚都被鸢尾重伤,也依然紧握手中的兵器,一点点朝他们靠近。 虽然是群莽夫,好在也不是临阵脱逃的怂包,鸢尾平生还是很欣赏这种人的。 “都先给我住手!”鸢尾高举手中的刀,扯着嗓子,用喊声制止了原本又要朝他们杀来的人。 “说到底,你们也是为了钱,其实在这里杀来杀去又有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江湖上混口饭吃,应当要权衡好利弊啊,不如各位先听我一言!” 金戈门的人面面相觑,依然警惕的看着鸢尾。 “听说金戈门认钱不认人,若是陆盟主给你们金戈门双倍的价钱,让你们去杀你们的雇主,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果然,那帮杀手听到鸢尾的话,神色开始动摇。 鸢尾瞥了眼身边的陆柯杭,只见他两眼疑惑的看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她想要干什么。 想要干什么,这不是很清楚么?说这帮人头脑简单就是头脑简单,考虑事情就是不会转弯,一方呢是看不到这其中转换的巨大利润,一方呢是只知道蛮干,明明知道金戈门是什么货色,还不往其弱点下手? 要是公孙不坏那家伙能有她十分之一的头脑,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鸢尾捅了捅身边的陆柯杭,压低了声音:“你好歹说句话,今天是要蛮干还是要智取?要是你不同意给双倍的价钱,死的可不止你跟你爹了。” 陆柯杭瞧着她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冷笑:“我堂堂武林盟主之子,又怎么会因为惧怕这等歪魔邪道而退缩?” 大兄弟,咱这会子能不装帅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死了不要紧,但你爹都已经受了重伤,而且,还要两个无辜的人陪你受死,这就是你们正派之人的作风?” 听到下半句,陆柯杭竟笑的诡异。 “裴教主,你身为魔道中人,不算无辜吧?” 鸢尾不禁扶额,真是荼毒啊,年纪轻轻的,怎么思想也跟武林正道那帮老顽固一样呢?这种非常时刻能讨论一下重点么? “行行行,咱先暂且不论这个,”鸢尾再压低了声音,瞟了眼几步之外那群若有所思的杀手,“ 你看啊,他们只不过为了钱,能不流血咱干嘛非要干那流血的事情呢?你说你风华正茂的,血气方刚,你再瞧瞧你老爹——” 二人望过去,只见陆谦很配合的一脸沧桑和落寞。 那厢陆谦察觉两道视线突然灼灼的投在他身上,觉得莫名其妙。 “你老爹年纪大了,你好歹也要孝顺一下不是?” 鸢尾表面说的平静,其实心里老早在狂吼了。 真是着急啊,这小兔崽子到底在想什么?就算要思考人生大事也得分场合吧? 陆柯杭上前一步,扬声道:“陆某知道诸位只为一个财,若是你们愿意,陆某愿出比崔老儿多一倍的银两去换崔老儿的命,并且陆某在此保证,不追究金戈门的责任!” 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啊,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道义,但金戈门只为钱财,早被武林摒弃,哪管你还有什么道义不道义的? “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那个为首的杀手显然还有质疑,“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不过都是一些披着羊皮的伪君子罢了!” 恩,这小伙子倒是说了一句有点水平的话。 “陆某用项上人头担保,决不食言!” 正派人士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脸面了,一般如此郑重的许下承诺的,基本不可能会食言。而且,对他们承诺的还是武林盟主父子。 金戈门的人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并且,他们很相信自己的能力。 所以,也就默许了陆柯杭的条件。 “此事我等说了不算,得请示我们门主!但金戈门好歹也是收了崔岩的银两,若是你们真的不顾脸面食言,我们门主怪罪下来的话——” 陆柯杭二话不说,取下腰间象征他身份的玉佩,抛了过去。 对方伸手横空接住。 “这玉佩象征我的身份,武林人人认得。我总不能为了一些银两,抛下我在武林的名誉吧!若是公孙门主同意,我便差人将银两送到金戈门,换取我的玉佩,诸位意下如何?” 金戈门的人看这条件还算可观,再加上自己也有不少人受了重伤,不得停留,便应承。 “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们!”那人瞧了眼鸢尾,领着剩余金戈门所有杀手消失在醉香楼。 危机一解除,鸢尾可算是松了口气。 相当年身为魔尊的鼎盛时期,哪里会受这种气? 宁如真收了结界,看着鸢尾扔下手中的刀向他走来,递给了她一张白绢,示意她擦擦额头的汗。 这么一阵打斗,真是浑身香汗淋漓,里衣都随着汗水黏在身上,难受极了。 陆谦的目光一直紧随鸢尾的一系列动作,眼里的怀疑愈来愈盛! “不管如何,方才多谢裴教主拔刀相助。”陆柯杭率先出声言谢。 总算还知道感谢她。 不过就冲他刚才那一系列态度,哼——她脸一撇,还是不大想理他。 陆柯杭没有介意鸢尾的无视,继续道:“金戈门算起来和沧澜教属同宗,如今裴教主光明正大的与金戈门相杀,就不怕加深积怨?” “陆公子真是会说笑,谁人不知那沧澜教教主裴雪凝在一年前就已经被杀身亡,你现在却在这里叫我裴教主?”鸢尾摆出一副嘲笑他无知的模样,轻笑一声。 陆柯杭也知道,只不过,这个女人跟裴雪凝完全就是一模一样,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方才混乱之中,我也听见那金戈门的人叫你裴雪凝,你也应承了。”陆柯杭依旧不依不饶。 嘿——这他都能听见? “我也自知与裴雪凝容貌相似,可我并非裴雪凝,方才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昔日裴雪凝想要脱离魔道,所以陆柯杭是见过裴雪凝好几回的,虽然这个女人和裴雪凝长的一模一样,但秉性和武功却毫不相同! 纵使陆柯杭心中疑问万千,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位姑娘的确不是裴雪凝。”陆谦这时发声了,但他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鸢尾身上。 真是太像了! 第10章 第十章 他一直从旁观察,除了容貌,其他的和当年的魔尊鸢尾简直无异! “这位姑娘与宁公子是兄妹,是从南疆而来,”陆谦对陆柯杭解释罢,侧身对宁如真拱手道:“方才多谢宁公子出手相救,老夫才得以保全一命。” “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陆盟主不必言谢。”宁如真颌首道。 “今日能得二位相助,能结识南疆奇才,也算是老夫的荣幸,改日老夫定要好好宴请二位,以报相助之恩!” “陆盟主客气了。”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还挺投缘啊。 好像拔刀相助,拼的最狠的是她吧?这陆谦年纪大了,觉悟也跟着不如以前了,好歹怎么着也得先问候她啊! 那厢二人寒暄几句之后,宁如真和陆谦终于察觉到被冷落在一旁不大高兴的鸢尾。 “宁姑娘的身手,倒是与老夫昔日的一位故人极为相似。” 刚才鸢尾为救他和金戈门的人厮杀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陆谦投在她身上的目光了。 那眼神又凝重又迷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谦看上人家小姑娘,想来段黄昏恋呢。 陆谦若有所思了片刻,还是问了句:“恕老夫唐突,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无师自通。” 陆谦显然不相信鸢尾的这番话,“不知姑娘可知一个人,二十年前的魔道魔尊,鸢尾。” 哈,终于提到她了! 陆谦你个死相,终于想起人家来了是么? “听说过,那魔尊鸢尾,曾是魔道第一人,若是当年不死,恐怕早已成为武林第一人了。” “姑娘的言谈举止之间,倒是和魔尊有就成相似。这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往往让人捉摸不透,就好比姑娘容貌惊似沧澜教教主裴雪凝,而武功和举止,却与魔尊鸢尾惊似,即便老夫活了这么些年,也无法想明白这其中的渊源。” 他当然想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其实就是他朝思暮想了几十年的人? 遥想当年,这陆谦是如何风度翩翩,风华正茂啊!鸢尾不由得感叹,真是岁月不饶人,要是她当年没死,现在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说当年,陆盟主还对魔尊鸢尾有过一段痴情的过去?” 自从二十多年前洛阳分别,直到她死,甚至被刨坟鞭尸那天,她都没有再见过他。 虽然看不上人家,好歹鸢尾对他印象并不坏,起码也有过一段情谊在那里吧?她一度认为陆谦已经忘了她,即便曾经陆谦对她许下过“若非是她,终身不娶”的誓言,可他依然还是在自己死后娶妻生子。虽然鸢尾那时候的心有那么些不舒服,就像一直以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朝一日突然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但不过她还是衷心的祝福他来着,毕竟自己一个死人,怎么能用这种誓言捆绑观念绑着人家呢。 虽然,那时候她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不过,人之常情。 陆谦的心像是被什么悄悄刺了一下,缓缓回头,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和鸢尾当年的事情,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可是这个女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初他与鸢尾那段往事,是几大门派世家一起封锁的,当时是为了他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而已。但现在,他也不想否认。 陆柯杭显然对鸢尾的这具问话感到不满,便开始词严正色:“你在胡说什么?我爹乃正派之首,怎么会与那武林魔头有关系?” “柯杭。”陆谦轻声喝止。 鸢尾忍不住一个白眼翻过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陆柯杭虽然和陆谦年轻时候一个模子,可性情却完全不一样。 年轻时候的陆谦,为人谦和,很喜欢笑,所以至今陆谦在鸢尾心里都是一副阳光正直好青年的形象。然而他的儿子——总是喜欢用一种蔑视的眼神看人。 就比如现在,陆柯杭正拿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切,被追杀都要她来搭把手的人,还敢去质疑别人?况且从刚才的打斗来看,陆柯杭的武功和修为明显不及他爹陆谦。 能力都不如他爹,究竟哪来的自信装高冷美男啊? 宁如真开口道:“夜色已深,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兄妹二人也该回去了。” 陆谦拱手一礼:“来日方长,希望老夫和宁公子宁姑娘还有再见之日,后会有期。” “告辞。” 宁如真回之以礼,微微颌首。 鸢尾跟上宁如真,二人一起离开混乱不堪的醉仙楼。 而陆谦的目光盯着远去的女子的背影,愈发犀利。 “爹,你在怀疑什么?”陆柯杭自然注意到陆谦投在那位姓宁的姑娘身上异样的目光。 陆谦轻轻叹了一声,半晌,只说了句:“也没有什么。” 夜色如墨,行人已经寥寥无几。 鸢尾最后回头望了眼身后的醉香楼,问身边的人:“我们那么快走干什么?” “难道魔尊还想要送陆谦父子一程不成?” “怎么说也是老相识,好歹也要多聊几句啊。” “不是老相好?”宁如真侧目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鸢尾,“魔尊该不会想和那位陆盟主再续前缘吧?” 鸢尾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死,她一个眼神瞪过去:“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和他连前缘都没有,哪来的再续啊!” 再者说了,陆谦都已经一把年纪,她还正当妙龄呢,就算陆谦想来段黄昏恋,她也不肯啊。 不过宁如真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鸢尾摩挲着自己的下颌,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身边的人来。 难道说,他怕自己跟陆谦再续前缘,坠入情海,到时候不去南疆帮他了? 这小子心眼向来多,指不定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你就放心好了,毕竟我们一直各取所需,你助我恢复魔尊的名誉,我帮你夺回南疆的一切,虽然说复生之后,我也想学学那些小姑娘找个男人来段可歌可泣痛彻心扉的爱恋弥补一下二十多年前的遗憾,但目前也只是憧憬罢了,毕竟当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你说是吧!” 她连自己生涯规划都这么直白的说给他了,这家伙应该放心了吧? 然而这番突然的解释却令宁如真十分茫然:“属下不理解魔尊的意思。” 果然是那一年自己没在宁如真身边监督,这家伙就被高行云那小变态给荼毒了啊! 居然还给她打起心理战了? 可她鸢尾向来就是一个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所以也便直言了当道:“陆谦跟我有过一段过去,你难道不是怕我跟陆谦旧情复燃抛下你,所以才这么急匆匆的离开的么?你这臭小子,担心的还挺多,你也不看看陆谦已经多大年纪,就算要弥补遗憾,你也比他强啊,你说你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昂藏七尺四肢发达的,要选择我肯定也是选择你。”鸢尾拍着宁如真的肩,还朝他抛了个媚眼。 宁如真长得好看,品德也不错,除了不大爱笑爱说话以外,别的还真没什么好挑的,可鸢尾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在鸢尾眼里看待宁如真跟看待儿子差不多,除此之外,她还真没有其他的想法过。 但比喻总是能比喻的吧。 宁如真被鸢尾这最后一句话差点没被呛到,他淡淡瞥了眼鸢尾:“魔尊不要胡说。” 鸢尾借着天边星月和路边灯笼的微光,居然看到宁如真微微泛红的耳根。 “哎哟喂!”鸢尾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一个错身拦在宁如真跟前,便看到他有些闪烁的眼神,“我的祭司大人,你居然还会不好意思?瞧瞧耳朵都红了——” 说着手就扬起欲摸他的耳朵,却被他看似不经意一手拦开。 鸢尾玩心大起,换了另一只手猝不及防的探上他的脸,指尖刚触及他面颊的温热,手腕就被钳住。 “魔尊自重些,不要闹了。”宁如真有些无奈,遂放开了她的手。 看到宁如真有些严肃的脸,鸢尾咯咯的笑出声。 鸢尾从没看过宁如真这个样子,这种惶然又无措,她真是从来没见过。 这家伙该不会和他那个替身商淮一样,不能碰女人吧?难道长的好看的男人,都有各自不为人知的怪癖? 宁如真看鸢尾笑的欢,眼中的窘迫逐渐散去,又恢复往常的一本正经。 “我想魔尊是误会了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魔尊。” “啊?” “方才急着走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宁如真唇角微微一勾,“醉香楼损坏的那些东西,我们根本赔不起,陆家既然有钱,又身为正派人物,自然不可能会一走了之,但若是我们留在那里,就要一同分担醉香楼的损失了。” 鸢尾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忽略了这个问题? 醉香楼身为洛阳第一酒楼,里面的所有陈设装璜自然是价值不菲。现在她不是魔尊,也没有寒渊门供着她,哪里会有什么经济来源,更别提赔偿了! 幸好他们走了。一想到陆柯杭那副谁与我争锋的模样—— 哼,反正现下赔大把的银两是没人与他争锋了。 “宁如真,你简直比我还会过日子!” 像宁如真这么会精打细算的男人,跟着他绝对是饿不死的了! 第11章 第十一章 次日一大早,鸢尾去吃早膳的时候,就看到商淮和宁如真二人远远的站在那株已经被她削秃的树下不知在说些什么,她只看到宁如真的脸在商淮的话中变得越来越凝重。 宁如真看到她,便转身对商淮吩咐了什么,商淮垂首领命,转身离去。 鸢尾走近,还未问什么,宁如真便告诉她:“方才商淮说,宁繁囚困巫族四大长老。” “哈?”鸢尾微微吃惊,“怎么回事?” 宁如真神色肃然:“宁繁一直和北蛮的乌突沙部落首领月夜有往来,甚至结成‘盟友’,这些年,他一直在用巫族势力替月夜扩大乌突沙部落的领土,剿杀北蛮其他部落,一直遭到四大长老的反对。四大长老在巫族的地位向来仅次于族长,如今宁繁敢明目张胆的囚禁四大长老,想必是已经有了应对巫族内部势力之策。” 乌突沙部落,是北蛮地带最为凶悍的一个部落。在二十多年前,乌突沙那位新上任的首领乌达便凭着部族士兵的军队素质开始征战其他部落,不光喊出要统一北蛮的壮举,还放出要杀入洛阳的狂言。然而当时的天子荒淫无度,并不把这个狂妄的北鞑子放在眼里,还对自己的势力迷之自信,更学人家放话,只要杀的进来洛阳他就把自己的项上人头双手奉上,结果还未等乌突沙攻入洛阳,朝廷便发生了内乱,江山就在朝夕之间易主。而那位乌突沙的首领,也在征服第一个周边部落之后,在庆功宴上由于过度兴奋导致心痛病发,吐血而亡。此后,乌突沙部落也沉寂了一段时间。 这人啊,就得低调,否则就是分分钟打脸的事情。 鸢尾曾去过北蛮一些部落,也去过乌突沙的领地,当时那位乌突沙的首领知道她是中原魔尊,还特地设宴招待她来着,还曾提到和她联手征服各地云云。要不是察觉乌突沙首领的不轨意图,她还真想在那住两天,清闲清闲。 看来乌突沙想要借助外围势力达到征服北蛮的目的,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过。 “宁繁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为他人所利用?难道,也像你和我之间那样,各取所需?”下一瞬,鸢尾又想到了什么,“还是他也想一统整个南疆?胃口不小啊!你们巫族只修炼巫术,又不像人家乌突沙部落那样骁勇善战,有这个实力么?” 宁如真摇头,道:“不。他想征服的,只是巫族。” 在鸢尾疑问的目光下,宁如真继续道:“二十多年前,宁繁用奸计夺,权,迫使四大长老不得不臣服他为新任族长。巫族最不耻奸邪小人,所以即便宁繁身为巫族族长,没有得到四大长老的认可,他也没有完全收服人心。” 鸢尾有些不明白:“可他不还是族长了么?在巫族,权利不还是最大的么?” “不知魔尊大人可还记得灵之渡?” 鸢尾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对了,就是当年灵姬用来封存她魂魄的巫术! “就是那个,能召唤灵魂,复活死人的巫族禁术?” 宁如真颌首:“不错。我们巫族虽然修炼巫术,可也遵循这世间万物的规律,不去打破一种平衡。然而灵之渡便是一种扭转天道的术法,其术太戾,有违天道,修炼者会受天谴,所以早在一百年前便被封存为禁术,所有巫族之人不可修炼,并由历代族长保管。我想,宁繁怕是从未得到过灵之渡。” 当年灵姬的下场鸢尾至今历历在目。原本那样美丽的一个女人,只在朝夕间便如同枯萎的玫瑰,整个身体包括头发都没有一丝水分,甚至连筋骨都能清晰可见,那双原本明净动人的桃花眼,竟暴突而起,临死之前的灵姬,就像是一具死了上百年的干尸。 所以灵姬的死一直都令她印象深刻。 “当初你母亲只不过偷练了那么一小部分,就不得善终,若是修炼整个灵之渡呢?” “修炼灵之渡并不会怎么样,只有用在别人身上才会不得善终,就如同二十多年前你亲眼所见,我母亲并未完全修炼灵之渡,所以才会遭此下场,倘若真的将灵之渡修炼完成,修炼者的确能逃过一死,但也很难逃过不被吞噬心性的下场,灵之渡就如同罂|粟,一旦修炼就再也不能停下来,也不能失败,而且成功的几率只有百分之十,总之,修炼灵之渡,等于是自取灭亡。” “可你二叔,不也还是想修炼么?” 鸢尾不禁轻声一笑。这世间的人就是如此,如此的贪婪,欲无止境,只要能达到目的,再多的禁忌,不也是照样去触碰? “恐怕,他是想让一切都把握在自己手里。当一个人的能力支撑不了他的野心,便只能寻些旁门左道了。” 当一些人想要寻求不属于自己的一种方法来达到自己想要掌握的命运以后,从那一开始,他们已经被命运给掌控了。 要不是身为魔尊,鸢尾觉得自己还真有那种普渡众生的潜能。 虽然她文才不好,但看看现在,张口就来大道陈词,心灵鸡汤。 “当初乌突沙首领就想跟我联手来着,可我堂堂魔尊,想要征服谁获取什么靠的那都是自己的实力,从来不屑把自己的需求交到别人手里,得到便好,得不到再接再厉,多好。” 宁如真看着她,似笑非笑,“那么魔尊当初为何要答应我母亲的要求,和我各取所需?” “当初我都死了,一个魂魄能怎么办,还不是任你们母子拿捏?” “哦?”宁如真一副了然相。 鸢尾咬着牙凶狠的看着他,小兔崽子,就这么喜欢拆你鸢大的台?就不能给点面子 现在的年轻小伙都是哪里学来的毛病,都喜欢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看到她就有种强迫感,要么大声笑出来,要么就别笑,非得搞的这么隐忍,看到就莫名的想要上去扯他们的脸。 第二日下午,鸢尾和宁如真启程前往江南。 寒渊剑本是寒渊门的祖师爷,也就是五十多年前上一任魔尊的随身佩剑,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反正祖师爷带着寒渊创立寒渊门以后,这把剑也在江湖上变得很有名气了。祖师爷死后,寒渊剑就被封存在寒渊门的冰窖之中,因为其认主,且戾气重,就连当初她的师父想用这把剑都被其反噬过。所以在鸢尾之前那二十多年,无人敢动用寒渊。 当初鸢尾也是年轻气盛,门中弟子总把寒渊剑被吹的神乎其神,说什么能以一敌百啊,喜欢喝人血啊……嗯?剑喝人血,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那这玩意究竟是剑啊还是活物啊? 鸢尾是个从来不信邪的人,说白了就是吃饱了没事干。她想看看这能喝血的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便不顾门中规定,偷了师父身上的钥匙,在夜里偷偷潜入冰窖。她原认为,既然被称之为魔剑,那看起来怎么说也应该也是高端大气威武奢华的吧,谁又能想到,寒渊竟是一把短挫黑还断了剑尖的剑呢? 对于讲究第一眼缘的鸢尾来说,本来是想一走了之的,可因为想起师父被它反噬过,鸢尾便好奇的去触碰了寒渊,谁料她用起来竟然比什么兵器都要得心应手! 按常理来说,要降伏一把魔剑,应当是历尽凶险如何如何不容易的,怎么说也要受点小伤来说明一下这把剑有多戾多凶吧—— 然而这把剑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顺从她了! 对于这个现象,鸢尾也只能用缘分来解释了。 也就是后来凭借寒渊,鸢尾才坐上了魔尊的位子。一个人不光得有一身本领,还得有一把能将实力发挥到极致的利器啊! 至于说寒渊喜欢喝人血嘛,这个鸢尾就要替门中弟子汗颜了,人家江湖上的那些文人墨客明明说的是“噬血成性”,其实就是说很多人死在寒渊剑下,一种夸张的修辞而已。结果就被门中这群没文化的人断章取义成“喜欢喝人血”,因为传的太真实,她曾因为想看看寒渊怎么吸血而天真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老早就让这些人平时多看点书,多看点书,全面发展德智体美劳跟上潮流,这些人非是不听她的,这样提高魔门素质还有希望么! 不过,寒渊剑虽然是把魔剑,但因为后来不知道谁造了“得到寒渊就能一统武林”的谣,所以在她死后,不管正道还是魔道明的暗的都在寻找争夺,这正派一方自然是挂出了“不想让武林生灵涂炭”的牌子四处寻找寒渊,还时不时挑衅一下魔道个别门派的事,表明正邪不两立的决心之类的。 她也就呵呵了。你说你想要寒渊来枭雄武林不就完了,真是心累。 至于后来寒渊剑怎么藏在飞雪山庄之中的,鸢尾也不知道。 宁如真的情报机构不管怎么说真的很给力,这么多年,在所有后起之辈中,鸢尾唯独欣赏他。 虽然宁如真武功平平,但他会做事情,且又做的仔细周全。嗯,正符合她的欣赏角度。 看来属于她新的江山,没有宁如真,还真是如鱼缺水。 第12章 第十二章 雨后午时,扬州。 从洛阳起就马不停蹄的赶往洛阳,一路颠簸将近十日,让鸢尾一时还真有些受不了,再加上天气热,让她眩晕了好几回,真不知道是她的灵魂被困了二十多年,还是裴雪凝的身体停滞一年的原因,总之从醒来之后的各方面,都很不如鸢尾的满意。 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还真是不假。 半个时辰前在驿站换马的时候,大概是见到鸢尾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宁如真便叫了辆马车。 鸢尾被宁如真这一体恤举动安抚了不少,她老早就不想骑马了,要不是因为时间紧,她早就想换马车了,好在驿站到扬州的路程坐马车只需要一个时辰。 不过这驿站边上的马车要价实在是比平常的马车要贵上两三倍,贵也就算了,那车夫居然还一副“你爱坐不坐,反正这里也只有他一个车夫”的样子,你说逢节假日人多涨点也就算了,何况当时不是什么节日,那里也只有她和宁如真,再说有的地方逢节假日做生意打半折的都有呢,这么强硬的坑他们,那不就是看中他们赶时间么? 鸢尾宁愿自己再多颠簸一会,也不想称了这无良车夫的心。居然都敢黑她魔尊的头上来了! 宁如真倒是没有说什么,在听完她跟那车夫力争了几句之后,还是付了钱。看的鸢尾直肉痛,那些银子都够他们吃顿好的了! 前阵子她还褒扬赞许过宁如真有多勤俭持家,为年轻人的楷模呢,看来还是太年轻啊,要不是因为不想惹是生非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她早就一把刀横在那车夫脖子上,让他瞧瞧什么是黑恶势力! 算了算了,反正某些人愿意花钱,她还是闭嘴享受吧。 这一路赶下来,鸢尾实在是疲乏了不少,刚上马车一会就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传入耳内的是不歇的街景喧嚷声。 她掀开车帘,看到了这一片熟悉却又遥远的景色。 水光潋滟,山色空濛。 她突然想起,自己离开飞雪山庄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色。 不多时便到了客栈外。 客栈距离飞雪山庄仅隔一条街。鸢尾离开飞雪山庄后,走过大江南北,唯独只来过扬州一回,就是为了吃那道蜜制红烧肉。 鸢尾再客栈内睡了一觉,吃了顿晚饭,天色还未完全黑。 鸢尾睡了一下午,可算是把这几天的精神给补回来了。想她魔尊时期,三天三夜不睡都没问题啊! 看来,还真是得服老了。 宁如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戌时。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事情打探的如何?飞雪山庄是什么动静?”鸢尾接过吩咐宁如真出去买的水果,用袖子擦了擦,一大口啃了下去。 “眼下的时机,对我们正好有利。” “怎么说?” “程风灵的孙子近日患了怪病,城中大夫看尽,皆道不明真相,药石无医。所以程风灵花了重金,去请了巫族的术士。” 鸢尾咽下一口苹果:“你们巫族还会看病?” 宁如真道:“巫族能看得病,通常都是些巫邪之症,程风灵能去请巫族的术士,想必她的孙子患的,也不是寻常病症。” 鸢尾会意:“你的意思,是想代替她请来的巫士,我们再趁机混入飞雪山庄?” 如果真是这样的方法,倒是比直接进去偷强。 没错,鸢尾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 她堂堂魔尊,想要获得什么,不是明着强取,就是暗着强取,简单粗暴,这才符合魔尊的性质啊! “那巫士还未进扬州城,我们只有去城外等待,”宁如真看向鸢尾,“届时,就得看魔尊的了。” 日月还未交替之时,鸢尾和宁如真便早早的候在城外一里的丘壑上。 鸢尾斜躺在碧草之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天上的弦月。 幸好不是寒冬季节,不然露水加霜,大清早的待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得风湿关节炎啊。 趁着月色,鸢尾侧目看向身边静默阖目的宁如真。 月华将他的五官映的深邃分明,合着那身月白色的衣衫,在月光下宛若一块璞玉,啧啧啧,还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等等,咱先暂且不论他的颜——他们可是来抓人的,月光这么亮,好歹颜色穿的低调一点,也要防止暴露目标不是? 大兄弟,你好歹专业一点好不好嘛! 鸢尾坐了起来,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宁如真依旧一动未动。 这家伙,真睡着了? 不过想想也是,昨日自己是睡够了,这孩子还一直忙活,人家补个觉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想着,鸢尾便将身子探到他跟前,将双腿蜷起,托着自己的脸,仔细的看着宁如真的眉,还有眼睫,高挺的鼻梁以及看似冰凉的薄唇。 虽然这家伙平时闷屁不响,不过倒是很会照顾人,也很敬重长辈,智商也不低,最主要长的也好看,这样的人才要是就这么平庸一生,她都说不过去。 宁如真突然毫无预兆的睁开了眼,把正入神的鸢尾惊了一惊。 “你怎么突然睁眼了?” 宁如真看着她,有些莫名的好笑。 鸢尾推了一下他,低声怒问:“你笑什么?” “魔尊一直这么盯着属下,属下只好睁眼了。” 鸢尾咬牙切齿:“你小子装睡?”还知道她一直在看他! “无论何时,大脑都要保持清醒。这是魔尊在我小时候告诉我的。” “行行行,你有理,”鸢尾瞥了他一眼,“以后没睡着要告诉我,突然睁眼,诈尸啊!” 宁如真轻声一笑,有板有眼的回答:“属下记住了。” 二人对话刚一落音,远处便传来一阵对话声。 宁如真和鸢尾相视一眼,伏在丘壑之上。 “师父,听说这条路上闹鬼,我们——” “没用的废物,什么鬼不鬼的?没看出来是那店家为了多骗我们一晚上的钱而编的唬人的把戏?上回吃过亏,这回还不长记性!” “师父,那飞雪山庄的庄主程风灵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啊,万一我们……” 那人还未说完脑袋便被人狠狠敲上一记,“你师父我怎么说也在巫族待过一两年,这点能耐都没有,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白混了?别废话,天快亮了,赶紧赶路!” 鸢尾瞧准时机,一个箭步跳到了他们面前。 那小弟子惊叫一声躲在他师父身后:“啊——鬼啊!” 那巫士也被鸢尾吓了一跳,借着月光看清了是个姑娘以后,便舒了口气,将身后的小弟子拉到身前,怒骂了一句:“没出息的玩意,女人你也怕!” 鸢尾上下扫视了眼二人,“你就是程风灵请来的巫士?” 那巫士和小弟子面面相觑,“是又如何?”说罢,又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了眼鸢尾,试探的问了句:“莫非,你是程庄主请来迎接我师徒二人的?” 鸢尾摇头:“不是。” 那巫士一听鸢尾不是飞雪山庄的人,便换了另外一副气势汹汹的面孔:“你可知飞雪山庄在江南一带的名气?我等是应程庄主之托前来,耽误了事情,你负不起这个罪责!”那巫士的手还指着鸢尾的眉心。 鸢尾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那手指着说话,要不是复出之路不能这么随性,她早就像二十年前那样,剁了这人的手指了! “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怎么不记得,南疆巫族的人是像你这般被疯狗咬过一样焦躁呢?” 那巫士被骂,急了眼:“臭□□,你他娘的骂谁?” “哟,还生气了。要是二十年前,你信不信我就把你剁了?” 那巫士轻蔑一笑,目光也由一开始的愤怒变的猥|琐,“小丫头片子,大半夜的出来,怕是想男人了吧?那本巫师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你了——” 然而巫士的手还没碰到鸢尾,食指便被鸢尾一手狠狠折断,寂静的月光下,发出巫士杀猪一般的惨叫。 巫士被鸢尾一把踢开,趔趔趄趄的差点就要摔倒。他满脸愤容,指着鸢尾对他那小弟子吩咐:“去,把她给我杀了!” 那小弟子虽然胆怯,但师父的命令又不得不遵从,只好抽出袖中的匕首,拼尽全力朝鸢尾此去,可还没欺近鸢尾的身,手中的匕首便被人极快的夺下,还未反应过来,原本应该在他手中的那把匕首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之处。 “饶命,饶命!”那小弟子彻底慌了神,一副哭相不断求饶。而那巫士见自家弟子吃了亏,便一掀衣角,抽出衣衫下隐藏的那把长剑,忍着被折断手指的剧痛狠狠的朝鸢尾扑过去。 鸢尾一把踢开被她束缚住的小弟子,单手两指夹住刺过来的长剑,稍一用力,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那剑尖便被鸢尾折断。 没有任何停留,鸢尾的手一把擒住那巫士的手腕,一个错身,便绕到他身后将他擒住。 巫士想要挣脱,奈何被鸢尾锁的太死,动弹不得。如此一来,巫士原本气势汹汹的态度就在这样的疼痛中逐渐收敛。 第13章 第十三章 鸢尾见他不安分,将别着巫士的手用抬了几分力,顿时疼的巫士直叫唤。鸢尾一手狠狠的朝他脑袋上扇过去,“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给我老实点!真是反了你了,敢在你奶奶身上耍花招!” 巫士听罢,十分委屈:“我的姑奶奶,你到底是谁啊,大半夜来堵我们师徒,到底想要怎么样嘛!” 巫士心中连连悲鸣,他不过是想赚一笔罢了,结果路上突然就杀出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二话不说还折了他的手指,他真是想说理都没地方说理去啊! 一旁的小弟子见鸢尾只手断剑如此彪悍,眼下自家师父还被她擒住反抗不得,双腿一哆嗦,怕鸢尾一个不高兴就抹他脖子,便跪在鸢尾跟前连连求饶:“姑娘饶命,饶命啊!我与师父二人不过是想混口饭吃,不是诚心要骗程庄主的,只要姑娘肯饶我师徒一命,那些银子我们都不要了,不要了——” 巫士朝小弟子怒骂:“不成器的东西,你怎么全……” “师父,一定是程庄主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所以才找人来灭我们的口啊——” 什么?敢情这两人压根就不是南疆术士? 她就说嘛,鸢尾见过所有的南疆术士中,哪怕是最次的都比这两个人强,业余二字说出来都是高抬了他们。 “呵,胆子还真是不小啊,主意都打到飞雪山庄头上了?” 巫士连忙解释:“是程庄主自己派人给我师徒二人送信的,我等才急匆匆赶来——”那巫士说着说着,却又觉着不对,侧过脸,“姑娘不是程庄主派来的人?” “我当然不是,怎么,你有意见?” 听到鸢尾语气中的威胁,巫士不敢反驳:“不不不——” “看样子你们这招摇撞骗,都已经混出了名气了啊!”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两个骗子,居然能让程风灵相信。 “这世道太乱总得糊口不是?即便是招摇撞骗,也是凭本事吃饭嘛……” 鸢尾一把放开那巫士,巫士翘着被折断的手指,一屁股坐在地上。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们见见真正的南疆巫士。” 鸢尾朝他们诡异一笑,宁如真便从她身后绕了出来。 那小弟子见到突然凭空不知哪里出来的男人,还是个穿着白色衣服的,惊叫了一声:“鬼啊——”然后便被吓昏了过去。 鸢尾看了眼身侧的宁如真,才回神他是用了隐术。 巫士坐在地上,瞠目结舌:“你,你们究竟是谁?” “你管我们是谁,反正,这笔钱,我们替你们赚了!” 巫士听闻,恍然大悟般:“你们是来抢生意的?!” 这话听着就不大乐意了,什么叫抢生意?她只是借此机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后再顺手牵一笔罢了,谁会跟钱过不去?有现成的钱不拿,不是白痴就是混蛋。 鸢尾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向那巫士的脑袋瓜,不顾那巫士的一声哀嚎,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模样:“就这点江湖道行,废话还那么多。” 那巫士吃了亏,不敢说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月白色衣袍的男子走到自己跟前,双手重叠,掌心逐渐凝聚一抹诡异的幽蓝。 随即一声毫无预兆的惊喊响彻夜空。 将那两个伪劣的南疆术士处理好关起来后,卯时一过,鸢尾便和宁如真一同前往飞雪山庄。 程风灵将所有期许都压在了南疆巫士的身上,不光准备了极为隆重的迎接礼,还在山庄门口亲迎。 鸢尾见到了程风灵。 彼时的程风灵已是迟暮之人,两鬓也染上了些许斑白,面容祥和,举手投足间不失优雅,与鸢尾记忆中那个垂着髻爱追着她闹的小妹妹大相庭径。 自从十岁离家后,鸢尾再也没有见过飞雪山庄中的任何一个人。 原来不经意之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程风灵对宁如真二人的到来极为欣喜,也极为满意:“早听闻南疆巫族之人不凡,如今一见宁公子,果然是天人之姿。” 宁如真亦是谦虚回道:“程庄主谬赞了。” “若是宁公子能医治好我孙儿,我程风灵,定当厚谢!” “程庄主不必客气,受人之托自是忠人之事,我定会倾尽全力。” “如此,便有劳了。” …… 鸢尾默默的站在宁如真的身旁,心中愈发不满。 这两人究竟寒暄够了没?她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看不见她么? 每回明明是她的老熟人,按理说什么客套话寒暄都应该是她来啊,有宁如真什么事? 鸢尾不禁扪心自问,她的存在感就这么低么? 还有谁能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从进庄到现在,基本没人过问她? 她可是堂堂魔尊啊!虽然是以宁如真弟子的身份来这,那她也是魔尊! 飞雪山庄就这样的服务态度?哼,差评! 鸢尾表示,她真的很想让飞雪山庄这群人知道:被他们忽视的她其实就是曾经那个天下间最厉害最牛哄哄最有历史魅力最独具个人特色的魔尊,只要她不高兴,就能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位姑娘是宁公子的徒弟?”程风灵终于看了眼鸢尾,询问。 天哪,焦点终于是她了! 宁如真颌首:“忘了与程庄主介绍,这是我的弟子,宁鸢,你唤她阿鸢便好。” “阿鸢?”程风灵的目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忡,她抬头望着鸢尾,“你也叫鸢……” 鸢尾莫名雀跃的看着程风灵,连连点头。 ——是哪是哪,我的好妹妹,我就是魔尊鸢尾,我就是你的姐姐啊。 虽然鸢尾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十有八|九是恨自己的,可是——被人恨也总比被遗忘那种凄凉好吧。 常理说这种时候不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伤怀,就是沉默的回忆过去。这都联想到她的名字了,怎么说也应该会像陆谦那样提她几句吧? 然而,程风灵却是个雷厉风行,做事只讲重点的人——恩,这倒是和她很像。 再怎么说她也是程风灵的姐姐啊,就算不是姐姐,杀母仇人总算吧?这程风灵居然一句话也不提她。 宁如真往身边淡淡的瞥了眼,将某人变幻莫测的眼神尽收眼底。 “不知宁公子现在能否去看看我的孙儿?”程风灵似乎有些等不及。 宁如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问了句:“是不是只要宁某看好了令孙的病,程庄主什么都会答应?” 程风灵没有任何犹豫:“那是自然,只要是我程风灵给得起的,我都会答应。” “看来程庄主很疼爱自己的孙子。” 程风灵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落寞,喃喃:“我也就这么一个孙子了……,实在不想飞雪山庄,后继无人。” “但我听闻,程庄主膝下还有一女。” 程风灵轻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显然是不想说她的女儿。 鸢尾二十多年前唯一那次来扬州的时候,正赶上程风灵第一个儿子的百日宴。虽然鸢尾脸皮厚,敢做一切事情,却唯独不敢再踏入飞雪山庄一步,见她的父亲,所以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 程风灵的儿子在一年前因故离世,其儿媳妇在生产的时候也因为大出血暴毙,所以程风灵一直都很宝贝这个孙子,视其如命,还属意这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为山庄下一任庄主来着。鸢尾就想不明白了,儿子没了,她不是还有女儿?可是看程风灵这样子,似乎不大喜欢她的女儿。 难道她这个妹妹也有重男轻女的毛病? “整个扬州最有名的大夫我都请过了,可惜都束手无策。我怕我孙儿是染上了什么,所以才听从庄内老管家的意见去请你们巫族的人,如此,我孙儿的病,就拜托二位了。” 宁如真道:“既然程庄主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宁某也不再拐弯抹角了。我南疆巫族修行不易,若是用巫术去医治人,对于巫士本身来说也是极为损耗修为的。但宁某能愿意极尽所能自损修为来医治程庄主孙儿的病,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一件东西。” 宁如真这循循善诱的本事,连鸢尾都折服。 “什么东西?” “程庄主手中的寒渊剑。” 一说出“寒渊剑”三个字,程风灵的瞳孔瞬间骤缩。 她倏的一下站起来,眼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寒渊剑失踪二十余年,宁公子怕是听错了消息。” 宁如真却是不紧不慢:“若是程庄主不愿意也罢,我师徒二人就不叨扰了。”说罢,没有再看程风灵一眼,起身作出要离去的样子。 “等等。”程风灵出言制止,思虑片刻,看着宁如真几分怀疑,却也没有打算否认下去,“这二十年,我藏得很好,没有人知道寒渊剑的真正下落。那么阁下又是怎么知道,寒渊剑就在我手上的?” “宁某自有宁某的消息来源。眼下,是程庄主肯不肯的问题。一把本不属于程庄主的东西,来换你亲生孙儿的性命,这很合算。” 程风灵死死的盯着宁如真,语气也不复之前的温和:“那么寒渊剑就是属于宁公子了?” 第14章 第十四章 宁如真回道:“寒渊剑不属于我们任何人,只属于魔尊。” 鸢尾满意的看着不卑不亢的宁如真,心中极为赞许。 ——瞧瞧这孩子,这才是武林的新鲜血液,未来的栋梁,现在的人,有几个有这样的觉悟? 程风灵怔了怔,却是轻声一笑。 什么意思啊这是?人家宁如真又没有说错。 “没想到南疆巫族的人,说话也这样冠冕堂皇。”程风灵快人快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就如宁公子所言,倘若你医治好了我孙儿,寒渊剑,我程风灵双手奉上。” “既然我能来,必定是有把握医治好令孙,届时也请程庄主能信守承诺。” 宁如真脸不红眼不跳的忽悠人家行外人也就算了,可是那孩子到底是什么病都没看过,竟然也敢毫无底线的打包票,要是不在他的能力范畴,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我程风灵向来一言九鼎。这寒渊,放在我这里,原也是没有什么用,我只是——”程风灵顿了顿,便转了话锋,“但我要奉劝宁公子,这把魔剑是是非之物,你可要想好了。” 宁如真道:“既然寒渊是是非之物,程庄主又为何冒险将此剑藏于庄内?难道就不怕招惹麻烦?” 程风灵开始沉默。 鸢尾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被极力掩饰掉的一丝复杂不清的情愫。 她想要继续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之际,程风灵却重新抬起了头,眼中依然是一片陌生:“寒渊认主,不是人人都能驾驭。好了,晚膳之后,宁公子便随我去看看我孙儿吧。” 鸢尾想要知道寒渊剑为什么被藏在飞雪山庄,可是现下看来,人家压根就不想说。 晚膳时分,鸢尾问对面的宁如真:“你真的相信程风灵会把寒渊剑给我们?” 毕竟寒渊剑有那么多神乎其神的定论加身,武林之中谁不想得到啊,就算她死了二十年都还没有消停过。 虽然寒渊剑的传言也顺带将鸢尾传的天下无敌,一度让她飘飘然不少。然而,寒渊剑究竟几斤几两,还是只有她知道。 宁如真似乎不担心这个问题,将面前那碗蒜泥白肉推到鸢尾跟前:“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愿意给我们,都不重要,我们只要知道寒渊剑被她藏在哪里便好。” “你这么自信?我可告诉你,不行真的别逞能,飞雪山庄还是很有实力的,不然能成为江南第一名门么?”鸢尾说着顺其自然的夹了块肉,刨了一口饭。 “魔尊这是在质疑属下的能力?” “这怎么说是质疑呢?你有多少尽量能耐恐怕没人比我了解。今天我观察了,我总感觉程风灵心里藏了太多事,正派的人,还是都不能完全相信,我们还是要小心点。”鸢尾边说边将一块白嫩的蒜泥白肉埋在饭里,然后一口刨到嘴里。 鸢尾是真的想不明白了,飞雪山庄怎么说也是属于名门正派,以她对这些顽固的名门正派的了解来看,就算是找个理由使用寒渊剑做个武林枭首什么的,也不会将这把被称之为魔剑的寒渊给私藏在自己手里还无人知晓。 宁如真看着埋头吃饭的她,嘴角无声一扬,“魔尊相比二十多年前,倒是改变了不少。” 鸢尾嘴里塞满了饭,无法言语,只能向他投一个疑问的目光。 “若是以前,魔尊绝不会有这样多的顾虑。” 鸢尾听罢,含着饭囫囵道:“年纪大了,考虑事情自然不像年轻时候那样了,所以,你得多担待点我这个老年人,明白么?你也吃啊。” 鸢尾夹了一筷子的肉放到宁如真的碗中,“知道你不喜欢吃肉,可还是要吃啊,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吃肉?” 鸢尾抬头,见宁如真正看着她,便道:“想什么呢,快吃,等会不是还要去看程风灵他孙子么?” 宁如真垂下的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尽管不喜欢吃肉,他还是将鸢尾夹在他碗里的肉吃了下去。 饭毕,山庄里的老管事前来领着宁如真和鸢尾二人前往程风灵孙子的房间。 时隔经年,鸢尾也依然记得飞雪山庄里的一草一木。 穿过回廊,东面角落里那间紧锁的厢房,是鸢尾四十年前的住处。还有庭院中央的那株挺拔的银杏,也是她九岁那年亲手栽种,当时只有她的大腿粗细。 还有这边的荷池,她记得那个妾室经常坐在这边,看着刚会跑的妹妹跟在她身后转圈嬉闹。 细想当年,那个妾室一直以来对她都还算不错。 可是她从来都不喜欢那个妾室,不论妾室对她有多好。 转瞬之间,那个遥远的一切以及自己,恍若昨日。 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程风灵已经候在了那里,不过她的身边多了一位身着湖蓝色衣裙,面容秀丽的女子,还有一个男人。 程风灵跟宁如真说了几句话以后便开始介绍关系:“这是小女青潋。”说罢又朝她女儿介绍宁如真和鸢尾:“青潋,这便是我请来为洛儿看病的南疆术士。” 程青潋明眸一笑,对他们款款行了个礼,嗓音轻柔:“青潋见过二位高人,小侄洛儿的病,就拜托二位了。” 鸢尾看了眼旁边角落里站着缄口不言的男人,也没人介绍他,心里终于平衡了点,终于有个跟她一样被冷落不在氛围内的了。 鸢尾开口朝程风灵问道:“不过这位是——” “这是青潋的丈夫。”程风灵看了眼站在角落里的男人,脸色分明比之前僵硬了些。 那男人这才幽幽说道:“在下苏彻,见过二位高人。” 以鸢尾多年的见识来判断,这种不苟言笑闷屁不响的,要么是个会做事少说话就像宁如真那样的,要么就是个心机城府男。而这个苏彻虽然不苟言笑,可那双眼睛却比谁都要犀利。从程风灵不是很待见他来看,此人多半是人品有问题。 “话不多言,请二位随我来。”程风灵满心焦急,领着宁如真和鸢尾二人步入内室。 程风灵掀开摇篮上罩着的纱帐,鸢尾才看清那是个不满五个月的男婴。那孩子双目紧闭,气息极为虚弱,浑身上下皆是一块块参差不齐的红斑,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肤,就连鸢尾看到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宁如真用两指探了探孩子脖颈侧的脉,又掀开他的衣物查看一番,道:“这病症倒是跟红疮狼斑相似。” 程风灵道:“所有大夫来见洛儿的第一眼都以为是红疮狼斑,然而,却不是。” 鸢尾问:“那可有人查出来是什么?” 程风灵摇头,几分无奈:“查不出任何原因,可是孩子就是这样,气息脉象日渐虚弱,找不到根,大夫也无从医治。宁公子,我孙儿是否染上了非比寻常的病症?” 宁如真侧身道:“具体我还要和我徒弟细细查看一番,但其中过程不能有人打扰,还请程庄主与诸位先行回避。” 程风灵二话不说便答应。 待门被人关上之后,鸢尾拉过宁如真,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是,这个孩子已经无力回天了。”宁如真如是答道。 “怎么说?连你都没有办法?还是。这压根就不在你能力范畴?” 宁如真看了那孩子一眼,不缓不慢道:“并非是我能力有限。这孩子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而是中了蛊,所以,就算是穷尽天下之法,也不能挽回这孩子的命。” “什么?中蛊?” 宁如真颌首,“不错,有人给这孩子下了极为阴毒的蛊,刚刚我就是在他的脉象中察觉出有另外十几条生命的脉象,甚至比这孩子原本的脉还要强,看来,蛊虫已经差不多蚕食了这孩子身体。” 鸢尾蹙眉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这孩子是被下了什么蛊?” “银环蛊。”宁如真毫不犹豫的回答。 鸢尾瞳孔瞬间骤缩。 这是西域天极部落的蛊毒! “银环蛊进入人体后会消失于无形,所以寻常人根本不会察觉的出任何异样,这就是所有郎中查不出病症的原因。而中了银环蛊的人寿命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银环蛊的蛊虫会迅速在其体内繁殖,蚕食侵占体内的一切,逐渐替代中蛊之人的身体,所以初期并不会有什么异样,但因为身体被侵蚀,皮肤就会慢慢呈现这样的红斑,即便不会有任何痛苦,中蛊之人也会因为气息衰弱而死,而且中蛊之人的尸体三天之内必须用柏叶焚烧,否则体内繁衍成熟的蛊虫便会从新寻找宿主。以这孩子身上的红斑来看,蛊虫怕是已经侵蚀尽了他的身体,这孩子的命,也只在这两三天了。” 约莫在二十多年前,鸢尾在乌突沙部落的时候,见过两个死于银环蛊的士兵,那士兵的尸体在死后第三天变得千疮百孔,那些虫子顺着那些洞眼爬出来。幸好当时乌突沙部落首领的妻子来自西域,对银环蛊略知一二,连忙吩咐用柏叶焚烧尸体,才避免了一场蛊毒灾难。 那场面鸢尾至今想起来,都忍不住作呕。 第15章 第十五章 “难道不能将蛊虫杀死么?” 宁如真摇头,“太晚了。蛊虫已经繁衍到孩子身上各处,即便真的可以杀死他身上所有的蛊虫,这孩子也活不了了。” “当初天极部落被西域各邦联合剿灭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放过一个活口,银环蛊也就此消失,为什么现在还会出现在这里?” 居然还有人会狠心对一个五个月的婴孩下这种毒手,这种令人发指的禽兽行径,高行云那些变态行为还真是算不上什么了。 “尘世的是非本就未间断过。估计是有人盯上了飞雪山庄。” 鸢尾突然想起了什么:“难道,是有人知道寒渊剑在飞雪山庄?所以才会对孩子下手?可是对一个孩子下这种蛊毒,又有什么意义?” 宁如真摇摇头,显然他也猜不透其中的缘由。看来这飞雪山庄,并非像表面这般平静。 鸢尾看着孩子身上触目惊心几近溃烂的红斑,袖下的手指紧紧蜷起。 在辈分上,这孩子怎么说也算是她的孙子。居然有人敢动魔尊的孙子,别让她查出来究竟是谁做了这样禽兽的事情,否则,不让那人生不如死她就不叫魔尊鸢尾! “眼下这孩子是没救了,若是救不了这孩子,程风灵势必不会交出寒渊剑,我们不知道她把寒渊放在哪里,怎么下手?” 要是按鸢尾以前的办法,就是拿把刀架在程风灵的脖子上,程风灵总不会为了把她用不了的剑白白抵上自己的性命吧? 宁如真善于从一些细小入微的缺口去搜集那些鲜为人知的线索,能知道寒渊剑所藏方向是因为飞雪山庄有许多眼睛。可寒渊剑究竟放在哪里,却只有程风灵这双眼睛知道。 她这个妹妹也真是,平白无故的收藏一把魔剑干什么?要知道她那正义凛然一根筋的老父亲在世的时候,可是整天嚷嚷和魔道正邪不两立来着,要是程昱得到寒渊剑,才不会像程风灵这般暗自藏起来,早就聚集一大帮有威望有资格的正道人士销毁了。 鸢尾摩挲着自己的下颌,目光从下而上转到了宁如真的身上。 诶? 这程风灵独守空房多年,鸢尾也一直没听说过她再婚。这已婚妇女守寡二十多年,难道就不寂寞?更何况像程风灵这样有能耐的女强人,私底下,应该还是会有个把情人的吧? 像宁如真这样有身份有能耐有相貌的男人,要是收起那副正经脸孔,稍微露个肉什么的,应该都是这类女强人的口味。 宁如真被鸢尾如狼的目光打量的颇为不自在。一看鸢尾这个眼神,他就知道她一定想到了什么“好”方法了。 宁如真将手放在唇下轻咳了一声,问道:“魔尊这样看着我,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你说对了,我还真有一个法子。”鸢尾朝门外看了眼,拉过宁如真低声道:“你看看啊,程风灵虽然是第一名门的主人,不管她有多厉害吧,可她总归还是个女人,女人呢也需要男人,况且,你说你身为南疆巫族未来大族长,不管事身份还是能耐都不差,又如此的玉树临风昻藏七尺……” 宁如真一本正经的打断了她:“魔尊还是直接说吧,属下不大明白。” “就是色|诱啊!” 在宁如真疑惑的目光下,鸢尾继续道:“美人计从古至今对谁都很受用的,上一任天子不就是被美色|诱惑被人斩首了么?——你这种眼神看着我干嘛?放心吧,我是不会介意你当我妹夫的,要是你跟程风灵在一起了,咱们这合作关系不是还能更上一层楼?” 宁如真看着鸢尾把话说完,侧对鸢尾,脸色越来越僵硬。 鸢尾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说错什么了吗? 她拉了拉宁如真的袖子,“喂,你板着个脸干什么?行不行说句话啊——” 宁如真淡淡一瞥,回绝:“不行。” “嘿?你这臭小子,那么保守干什么?我跟你朝夕相处二十年,看你洗澡裸身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传统啊——” 在宁如真疑惑四起,难以置信的眼神中,鸢尾突然下意识捂住了嘴。 天哪,她怎么把这等猥|琐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死了死了,她身为长辈的脸面还是要的啊—— 宁如真彻底明白过来以后,没有说一句话,望着鸢尾的眼神有几分闪烁。 鸢尾小心翼翼的望过去,正想着该怎么圆这个茬,却瞥见宁如真有些泛红的耳根。 天哪,宁如真这么纯情的小年轻,不会把她当成色|情狂吧? 这涉及到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问题,鸢尾的内心不能平静了。 “那什么。你别误会啊,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你在我眼里,那就是一个母亲对待儿子那样,你母亲不在了,我还是得照顾你不是?……” 一开始宁如真的脸色还没有什么,然而就在鸢尾说出这番话得时候,他的眼眸却是越来越冰冷。 乖乖,这家伙脾气还不小? 得得得,是她的错。虽然这番话说的自己很别扭,但好歹能表明她在看到成年后的他的裸身的时候没有尽情想象没有流鼻血啊! “魔尊不必拿我母亲说事,属下不是那等计较之人。”宁如真淡淡的回了她一句,那副样子好像并不介意,却又介意。 鸢尾有点摸不透了。 “至于魔尊说的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行,据我所知,程风灵对她的丈夫很忠贞。即便程风灵肯吃这一套,我也不会做这等庸俗之事。” 察觉到宁如真已经有些不开心了,鸢尾只好附和:“好好好,你说的都行。那你有什么办法嘛,你都说了,这个孩子只能活一两天了,我们总不能现在让程风灵知道真相吧?” “我自然有办法,暂时能让孩子体内的蛊虫沉睡,再将他身上的红斑隐藏,作出转好的假象。但因为这孩子的命只有这两三天,所以巫术也只能维持三天。所以,我们必须要再这三天内知道寒渊剑被程风灵藏在什么地方。” “你的巫术,真的不能彻底治好这孩子了?” 宁如真摇头,“这是命数,我不能替他违抗。” 鸢尾了然点头,瞥了眼摇篮中气息奄奄浑身红斑的孩子,道:“事不宜迟,那就开始吧。” 宁如真抱起那男婴,将其身上衣物褪去。 鸢尾完整的看到那孩子的时候,眸中划过一丝诧异。饶是她杀过许多人,也对眼前这番情景感到不可置信。 红斑几乎占满了孩子的身体,连绵起伏,就像身上穿了件红色的麻衣。 “再过两天,蛊虫也会完全侵蚀他的头颅,届时,他的整个头颅也会像他的身体这样——”宁如真用托着那孩子,待鸢尾将小锦被铺在空地上,他才将孩子放了上去。 那孩子基本没有怎么动,只是睁了睁眼,似乎想哭,奈何却没有力气。 宁如真一掀衣袍,盘腿坐下,双手重叠与心口前,阖目凝神。不下片刻,他合上的掌心缓缓分开一寸,一点幽蓝的光凭空出现在掌心。掌心那抹幽蓝随着逐渐分开的掌心最后变成拳头大小。 宁如真蓦的睁开双眼,墨发无风飞扬,顷刻之间,眉心毫无预兆的闪过一丝光亮,最后出现一点倒水滴模样的蓝砂。 鸢尾站在一步之外,依然能够感受的大片巫术带来的强大阻力。她下意识横起手肘挡在额前,但在看到宁如真眉心那点蓝砂之际,眼中霎时划过一抹瞿然。 这是—— 二十多年前,灵姬使用灵之渡封存她的魂魄的时候,眉心亦是出现了一点诸如此类的砂,只不过当时灵姬眉心的那点砂是朱红色的,比宁如真的还要妖冶! 即便不知道这是什么巫术,但鸢尾还是知道,只有在使用较为强大的巫术之时,象征身份的砂才会出现。 而当这点砂出现,就代表使用的巫术对身体或多或少都有损害! 接下来,鸢尾清晰的感受到身边的温度正因为巫术散发的能量而变得寒冷! 宁如真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两道墨眉随着掌心逐渐推向孩子的那团幽蓝而紧紧蹙起。 鸢尾心中的一根弦倏尔绷紧,她开始担心! 那团幽蓝悬在了孩子的上方,宁如真收了手,将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相互交叉,食指尖和拇指尖对立在眉心之间,默念了一句咒语。只是一瞬,指尖便出现一抹银白色的耀眼的光亮,他将手指对准那团悬在孩子上方的幽蓝。当银白色的微光接触到那团幽蓝之时,那团幽蓝色的光瞬间破溃,化成缕缕光线,钻入孩子身体各处。 当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咳。”宁如真面色略显苍白,他收了手,瞬间有些不支,他捂着胸口,微微喘了一口气。 “宁如真!“在宁如真收手之后,鸢尾一个箭步便冲了过来将宁如真扶起。 “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宁如真伸手示意道:“我没事。” “你用的到底是什么巫术?怎么事前也不跟我说一下!” 看着神色肃然的鸢尾,宁如真问道:“魔尊似乎很担忧这孩子,眼下这番,是信不过属下?” 鸢尾听罢,一把松开扶着他的手,一副凶相:“臭小子!老娘是在担心你懂不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南疆巫族的象征已出现,就代表运用的巫术有风险,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 宁如真闻言,突然笑了笑。 “笑什么?”鸢尾瞪了过去。 虽然知道宁如真不会为了一个孩子,一把剑而舍弃自己的性命,毕竟他也不是那种会做亏本买卖的人。不过当时那副场景,总是让她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第16章 第十六章 宁如真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向她解释道:“魔尊不必担心,‘归极’虽然有反噬,但属下只要休养几日便好。” 鸢尾见他除了看起来有那么一丁点的虚,其他的也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放下了心。 “你们南疆的巫术厉害虽是厉害,可总是会被反噬,岂非太伤身?”鸢尾瞥了眼宁如真,“我可不想你年纪轻轻的,就落下个虚证。” 好歹宁如真年纪轻轻,连媳妇儿都没娶呢。她总不能对不起灵姬吧? “世间之事向来都是阴阳相对,此消彼长。人便是这阴阳中不可逆转的一部分,所以巫术使用在人的身上的时候才会被反噬。” 反正鸢尾是不懂南疆这些大道的,她只要知道目前宁如真是没有什么事的就好了。 身后蓦的传来一声婴孩的啼哭。鸢尾下意识回头,只见原本气息奄奄的孩子此刻已经恢复了生气,身上的红斑也已经消失了许多,只剩三三两两斑驳在身上。 鸢尾欣慰一笑,俯身将那孩子抱起来。 孩子在她怀中睁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鸢尾,张着小嘴时不时叫唤一两声。 “嘿——宁如真,还真有你的!”鸢尾垂眼,见孩子正对她笑,瞬间心中母爱泛滥,“你看你看!这孩子对我笑呢!” 虽然知道是假象,可是看起来总归是比之前的触目惊心好多了。 程风灵见到自家孙子身上一下好了这么多,很是高兴,便又摆了一桌佳肴表达感谢,并提议让宁如真和鸢尾退了客栈里的房间,住到飞雪山庄。 正合鸢尾的意! 为了引诱程风灵交代出寒渊剑的藏匿地点,宁如真便对程风灵编了套“令孙病情有些棘手,还需三次才能彻底恢复,虽然不能保证令孙此后能一直活下去,但至少活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说法。果然,程风灵对此深信不疑。 程风灵并非等闲之辈,若是说出铁定治好她孙子这种话人家是不可能不怀疑的。 宁如真虽然看起来一打老实的,可他却比谁都会算计。连撒谎都能撒的如此周到,鸢尾实在是折服。 外交谈判鸢尾向来不擅长,所以这种事情只能全权交给宁如真。她为人直来直往,做事情大多是一根直线,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从来不会采用谈判这种方法,能强取就强取,强取不了的,那就怎么轻松怎么来。虽然鸢尾很不想承认,可是她这一根筋的性子的确是遗传那对她赶尽杀绝的老爹。可以这么说,鸢尾当初能坐上魔尊的位置,纯粹是靠她那一身勇猛无敌的蛮力和比寻常人多几分的幸运。 所以鸢尾便是武林魔道史上天赋最好,活的最短的魔尊。 鸢尾被封在葫芦里那二十年,成为一个局外人看过了不少事情,也长了不少心眼。所以她发誓,再坐上魔尊之位,必定得好好惩治那帮合谋弄死她的那群人! 酒席过后,宁如真以有要事相商让程风灵屏退了众人。然后以想要确认寒渊剑的真实存在为由,让程风灵带他们二人前去藏剑地点查看。一开始程风灵是有些犹豫,但招架不住宁如真打医治孙子的牌,便同意深夜无人的时候带他们去。 虽然对程风灵的心思有诸多猜忌,可他们还是得先走完这一步,不管结果如何,程风灵是不是真的信任他们,深夜一过,便都能知晓。 临近夜里子时,开始下起雨,雨声掩盖了一切,将整个飞雪山庄都笼罩在一片氤氲之中。 鸢尾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程风灵将他们带去的地方,竟是她小时候住的东厢房! 借着灯笼的光,鸢尾看到门上的铁锁已经锈迹斑驳。 莫非,寒渊剑被她藏在这里? 程风灵将灯笼递到鸢尾手中,再从袖中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缠在门上那团厚重的铁锁。 然后,再用另外一把钥匙打开了铜锁。 这里一道外一道的锁的这样严实,看来确认无疑! 鸢尾曾想过千万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程风灵会将寒渊剑藏在这里。 “进来吧。” 鸢尾和宁如真相觑了一眼,紧跟而入。 程风灵关紧了门,泠泠雨声立时被隔绝了不少。 屋中的陈设皆染上了一层白厚的灰尘,浓浓的霉尘气息扑面而来,刺的鼻子难受。 原本沉在鸢尾心底里那遥远的一切,如数浮出水面。 这一切,和当年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当年被她撕成两半随手一扔的那张自己的画像,却被人粘好重新挂在了墙壁上,只不过被她撕裂的那道痕依旧清晰可见。 程风灵进门之后,走到满是蛛网的粉色纱帐旁,转动那盆已经枯萎不知几何的海棠花,接着便听一声墙壁摩擦的声音自画像后传来。 程风灵看着墙壁上那张裂痕清晰穿着碧色衣衫的小姑娘的画像,却止步不前。 鸢尾仔细的朝程风灵看去,她以为她会在程风灵的眼中看到仇恨,又或者是愤怒什么的,可这两样完全没有。 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无奈,还有一丝哀伤。 难道说,这才是程风灵表达仇恨的方式? 只是一会儿,程风灵便收回了神,掀开那张画像,一道打开的暗格出现在宁如真和鸢尾的眼前。 当鸢尾看到那里面的东西之时,心里没由来的雀跃了一下。 那把通体玄黑,断裂的剑尖处还用铜镶上了一层花边的断刃,不是她的寒渊还是什么?! 寒渊啊寒渊,她可是想了它二十多年啊! 程风灵小心翼翼的将寒渊从暗格之中拿出来,横放两只手上,呈现在鸢尾和宁如真二人的眼前。 “为武林明争暗夺了二十余年的魔剑寒渊,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它就藏在我飞雪山庄里。”程风灵轻蔑一笑。 鸢尾此刻就想把寒渊拿回来,谁料手还未接触到,程风灵便极快的收回了手。 “宁公子和宁姑娘也见过寒渊剑了,也应该相信我程风灵并没有欺骗二位。” 饶是鸢尾有诸多不满,也只能在心里诽腹。她和她的寒渊,近在咫尺,这明明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却还不能拿回来!尤其是看到程风灵那副冷漠又爱答不理的模样,简直让她咬牙切齿! 奶奶的,霸占别人的东西怎么还能这么拽?! 宁如真问道:“程庄主真的就这么放心将寒渊拿给我二人看,不怕我二人趁夜盗走?” 程风灵一点也不担心这个,嘴角漾起一抹不算笑容的笑:“虽然不知你们要这寒渊有何用处,但我相信南疆巫族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若是二位真有此心,我在此还是奉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即便你们成功偷到寒渊,也出不了这飞雪山庄。” 嗬哟,这一副正派的腔调,鸢尾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些正派总是喜欢摆出一副迷之自信的样子,他们就是打算来偷的好吧? 程风灵将寒渊放回原处,放下画像。 “不知画像上的女孩,是程庄主的什么人。”鸢尾故作疑问。 从一开始知道程风灵将寒渊剑藏了二十多年,到寒渊剑藏在自己的房间里,鸢尾越来越疑惑。寒渊剑是魔尊贴身的重要之物人人皆知。莫非,程风灵独自藏剑,是想有朝一日自己能掌控寒渊剑时,枭雄武林,再拿到她坟前炫耀? 人与人之间的报复大多不就是这样么?夺走敌人的一切,再拿到敌人面前狠狠炫耀一把,达到一种心理攻击的目的,打脸别人爽了自己。 啊呀呀,这也是鸢尾受不了的一点。程风灵要是真的这样打算的话,她真的会被气死的! 假如她还没有复生,作为一只孤魂野鬼那还好说,毕竟她的坟她的尸骨都不知道被人刨到东南西北去了,就算程风灵想要炫耀,也找不到目标啊。 可问题是,她现在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活人! “是我的姐姐。” 鸢尾又进一步试探:“听闻程庄主的姐姐,正是二十多年前的魔尊鸢尾?” “她不叫鸢尾!”程风灵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死死的盯着鸢尾的眼睛,低吼了一句:“她是我的姐姐,她叫程渝君!” 程风灵这番反应令鸢尾更加疑惑,“鸢尾就是飞雪山庄前任庄主程昱的大女儿程渝君,这是武林人人皆知的事情。” 这的确是事实。可程风灵依然不顾一切的反驳她:“你才多大年纪,你知道什么?姐姐就是姐姐,不是什么魔尊鸢尾。” 嘿——这话听起来咋这么矛盾呢? 这程风灵哪根筋不对了?居然在当事人面前反驳她的身份?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偏激,程风灵只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似乎在平复情绪。片刻,她眼中的凌厉慢慢缓和,赔礼道:“真是抱歉,宁姑娘,我刚才有些过激了,你不要见怪。” 即便程风灵极力隐藏,鸢尾还是将她眼中那抹痛楚尽收眼底。 这是恨她的痛楚么?可是又不像。 “好了,寒渊就在这里,宁公子这下可以安心为我孙儿医治了吧?” 宁如真颌首道:“这是自然。” “夜色已深,二位早些休息吧。我身子有些不适,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看到程风灵脸色的确不大好,鸢尾和宁如真只好离开。 这一夜,鸢尾一直无法入眠。 一闭上眼,就是黑夜里程风灵黯然离去的背影。 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时辰后,她终于推开隔壁宁如真的门,摸着黑爬上了宁如真的床。 第17章 第十七章 她隔着被子推了推躺着的宁如真,问道:“宁如真,你困不困?” 宁如真在黑暗中看了她一眼,便翻身下床,掌了灯。 “魔尊现在找我,是有急事?” 鸢尾看他一本正经相,撇了下嘴,顺势倒在刚才宁如真躺的地方,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找你一定是正经事么?我睡不着,想来你这儿找你说说话。” 鸢尾看到宁如真站在一边无动于衷,伸出一只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地方,“站在哪儿干什么?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宁如真看了眼身着里衣,抖着二郎腿若有所思的鸢尾,站在原地毕恭毕敬道:“恐怕不妥。” “怎么?”鸢尾看着同样只着一身里衣的宁如真,“你在怕什么?那二十年我们不也睡在一张床上?” “今时不同往日,那时魔尊的魂魄被封在小葫芦之中,属下不得不随身携带。可现在属下与魔尊穿着这个样子同躺在一张床上,传出去,恐怕有损魔尊的名誉。” 这家伙,本来都挺纯洁的一件事,现在连损名誉都给他整出来了? 鸢尾侧目定定的观察了宁如真几秒,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宁如真老实上前。 鸢尾坐起来一把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宁如真的身子猝不及防的随着鸢尾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弯,原本披散在身后的墨发瞬间绽放开来,遮住了二人的脸。 鸢尾扬着下颌,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容平静,目光无措的宁如真,纤细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下颌,朝他近距离的抛了个媚眼。 宁如真垂下眼帘,看起来有些尴尬,他想站起来,奈何被鸢尾死死箍住。 “魔尊,你……” 鸢尾眼角划过一丝戏谑,她问:“宁如真,你不会也像商淮那样一碰女人就逃吧?那也不对——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见宁如真不说话,她又问:“你觉得我好不好看?哦不对——你是觉得裴雪凝好看,还是以前的我好看?” 沉默了片刻,宁如真终于开口:“魔尊身为一个女子,这样做实在有失身份。” 什么有失身份?这样说的好像她很不矜持一样。 呃不过,她好像是挺不矜持的。 “说正经的!好歹你跟裴雪凝也朝夕相处来着,裴雪凝那姑娘喜欢你,你是喜欢裴雪凝啊还是喜欢我啊?恩?” “属下……” 鸢尾看到他绯红的脸,将耳朵贴近他胸口,“怎么心跳的这么厉害?哎哟~瞧瞧这小脸——” 宁如真实在受不了,一把便挣脱鸢尾的束缚,退到一步之外,看着床上笑得四仰八叉的鸢尾。 “宁如真,你躲什么啊——” 宁如真背过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宁如真?”鸢尾笑够了,见他背对自己不发一言,又唤了几声:“宁如真?” 这家伙真的那么纯情?不会是自己逗他逗过头了他生气了吧? 鸢尾下了床,连鞋也没有穿,拉了拉他的袖子:“宁如真,别这么小气啊!我逗你玩呢!你小时候,我也没少逗你啊!” 这不是看他正经过头,而且又是二十七八的大龄男青年了,害怕他像那个商淮一样不喜欢女人,才想试试他的嘛? 不过鸢尾是从没经历什么男女的情情爱爱的,所以压根就对此一无所知,现在宁如真这番模样,她还真不知道是算什么。 “宁如真,你怎么不理人啊?” 这小子给点甜头就上天了?还跟她耍起小脾气来了。人家高行云那变态想要她这么对待他都是一种奢求呢! 宁如真小时候不理她,她就按住他的头压在地上起不来直到求饶为止。她刚想这样做,才发现宁如真比她高一个头,完全不好按。 果然是长大了啊,个头高了,翅膀也硬了。 “我说你这孩子——”鸢尾话还没说完,宁如真便转过身,一脸无虞的看着她。 “你没有生气吧?哈,别跟我这个老年人置气,下次不逗你便是了。” 宁如真只说了一句:“属下不敢。” 鸢尾叹了一口气,得,又变成闷屁不响的了! 这三好青年好是好,就是缺少情调啊! “好了好了,你继续睡觉吧,不打扰你了。”经过这么一番折腾,鸢尾算是困了,打着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次日夜晚,宁如真开始为程风灵的孙子洛儿进行第二次的“治病”,鸢尾以肚子不舒服为借口离开,凭着曾经对飞雪山庄的记忆,绕开守卫,来到那间被锁着的房间。 即便没有钥匙,鸢尾也有办法进去。 小时候因为喜欢看天上的星星,所以鸢尾便悄悄让教自己武功的师父把房顶掀了一个洞,再固定一根麻绳方便上去观夜景,幸好当时在飞雪山庄看最后一次星星的时候,她顺便把绳子给藏了起来,没想到这根绳子会在四十年后用上! 掀开一层层瓦片,再掀开木板,那根绳子果然安然无恙的躺在那里。 看来这四十年,根本没有人发现这里啊! 鸢尾实在为自己的机智所折服,这群人想要跟她斗?哼! 每天揣测程风灵会不会转移寒渊,是否是真心实意想给,鸢尾着实乏的很,什么都不如寒渊在自己手里实在! 等她拿到寒渊剑,剩下的事情,就让这些人慢慢去猜吧! 借着月光,鸢尾顺着麻绳爬下去。 不过她忽略了一点,绳索因为年份太久,已经开始风化,所以鸢尾才刚下滑了一点,麻绳便因承受不住力道瞬间断裂。 鸢尾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屁股和腰像是被拍碎了一样麻木剧痛,但又不能喊出声来,便只能张着嘴无声哀嚎。 可恶!当初自己放的为什么不是铁索? 她将手中炸开了花的麻绳气愤的扔在一边,撑着地一瘸一拐慢慢爬了起来。 幸好这具身子是个练家子还算结实,否则此刻就该是半身不遂了! 鸢尾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刚想走到画像那里去,却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停在了门口。 鸢尾眯着眼仔细的看过去,这个身影倒是有几分眼熟,难道是宁如真? 不——不对! 此时,门外开始发出一阵开锁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小心翼翼。 不管来人是谁,总之不能让任何人撞见她在这里! 鸢尾想要原路返回,奈何麻绳已经断裂在一旁,左顾右盼,终于瞄到了一个好去处。 她忍着屁股和腰上的疼痛,一瘸一拐的挪往画像处,刚走几步,又快速返回,捡起了地上被她丢弃的麻绳。 当外面那人在开铜锁之际,鸢尾已经一溜烟的缩到床底下。 一切恢复平静,门开始被人轻轻推开,再轻轻合上。 鸢尾趴在床底下,聚精会神的听着那人的脚步声。 如此偷偷摸摸,难不成也是来偷寒渊剑的? 那人四处翻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后来,他走到了画像跟前。 奶奶的熊,果然又是一个来偷寒渊剑的? 那这人到底是谁?是飞雪山庄的人?为什么他会有这间房的钥匙? 鸢尾趴在床底下握紧了手,蓄势待发。管他是谁,只要敢动寒渊,她就冲出去灭了这人! 然而那人却只站在画像跟前,久久不说话,片刻,才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半夜来这里就是对着一幅画像冷笑? 要偷就赶紧偷,不偷就速度滚。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做事情一点效率也没有,真是误人误己,她在下面趴着也是很累的好不! 终于,那人开始低声喃喃:“很快,整个山庄都是我的,整个江南都是我的!” 哎哟~这还是一个有野心抱负的贼啊? 有野心抱负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大兄弟,你自我抒发雄心壮志的时候能分一下场合吗?! 但在诽腹之余,鸢尾却觉得这人的声音隐隐有些耳熟。 未等她细想什么,门突然又被人推开,再合上。 鸢尾听那脚步声,明显是个女的。 “谁?!”男人警惕的低声凌厉问了一句,在看清来人之后,语气明显放松了几分,但依旧是不变的冰冷:“是你。” 什么?这还来了同伙? “你怎么会来?”男人冷笑了一声,“别告诉我,你是想帮我偷剑。” “放手吧。”那女人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和悲哀,“你斗不过我娘的,你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这个声音—— 鸢尾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是程青潋和苏彻那两口子! “你是在瞧不起我?”苏彻对程青潋的忠告一点也不领情,“还是,你已经开始动摇了?” 程青潋没有答话。 苏彻冰冷的低笑了两声,听起来绝望而不甘。 “程青潋,当初你说你爱我,非我不嫁,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这都是骗我的?” 程青潋立马拉住苏彻的手臂,急忙解释:“不,我没有骗你,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 苏彻毫不留情的一把甩开程青潋的手,“够了,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过够了!程青潋,不要再来骗我,你心里,我永远不及你那个只手遮天的娘!” 这番话似乎伤到了程青潋:“苏彻,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些年,我为你不惜背叛我娘,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怎么还在这里质疑我对你的爱?” …… 鸢尾真想提醒一下这两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还在纠结情啊爱的,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满脑子只有这个?要是程风灵突然杀过来,发现你这两人图谋不轨,分分钟让你飞雪山庄待不下去! 这两人被不被人发现跟鸢尾没关系,要是引来一帮人发现她了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苏彻轻哼了一声,对程青潋这番话无所动容。 “青潋,你别忘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和我一起联手做的,你娘把那孩子保护的太好了,但她也太相信你了,没有你,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给那孩子下毒而无人知呢?” 苏彻说完这番话,竟然有些丧心病狂的笑了起来。 “洛儿的毒果然是你下的!苏彻,你——”程青潋似乎才刚刚知道真相一样,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两步。苏彻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程青潋,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这个时候还装什么装?不妨告诉你,你娘也已经被我下了毒,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呵哈哈………” 即便隔着黑暗,鸢尾也能想象的出此刻苏彻脸上扭曲的表情。 一开始她果然没有感觉错,这种闷屁不响阴沉型就不是什么好人。 程青潋有些恐慌,她死死抓住苏彻的手,质问:“你究竟给我娘下了什么毒?!” “届时你娘死了,你就知道了。曾经,我天极部落的蛊毒一直为西域各邦所忌惮,那老太婆一直防着我,哼,哪有那么容易?可我千算万算,竟没想到南疆巫族的人会过来插手。” 天极部落的蛊毒一直以阴狠,杀人于无形著称,所以当初西域各邦才会联合剿灭天极部落!没想到,这个苏彻竟是天极部落的人! 这回江南之行,鸢尾算是长见识了,原本以为高行云那小畜生够丧心病狂的了,如今倒好,又来了个比高行云还不要脸的。 程青潋流着泪,喃喃着:“你就是个魔鬼!” “青潋,只要你还一心一意爱着我,我苏彻便会给你一生一世。” “你根本就不爱我,”程青潋低声哽咽,“你从一开始,就是在骗我。” ——这句话可算是长点心眼了。 “青潋,我是爱你的,我若是不爱你,一开始就不会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当年,我天极部落惨遭各邦屠杀,那时我便发誓,迟早有一天,我要杀回去!谁也不能阻止我!” “我要去告诉我娘!我要揭穿你的阴谋!” 一听程青潋这话,鸢尾顿觉不妙。 揭穿苏彻这无耻之徒鸢尾是没什么意见,可要是程青潋跑出去一嚷嚷,她在这里还能藏得住吗?到时候说也说不清啊! 程青潋刚转身走了两步,苏彻的声音便适时响起:“你要是全说出去,你以为你娘会原谅你么?” 程青潋果然停了脚步,沉默了片刻,语气已是一片冰冷:“那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苏彻见程青潋又要往外走,一大步便拦在她面前,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眸中的僵硬,突然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 “青潋,你还真傻,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娘宁愿把庄主之位传给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孩,也不传给你么?你娘是有私心的,即便你哥哥真的永远不回来,她也不会将位子传给你。”苏彻微微俯在她耳边,“因为,你根本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又怎么会将飞雪山庄的庄主之位传给一个外人?所以,我现在做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你。” 鸢尾老早看苏彻这副恬不知耻的面孔不爽了,要不是还想继续听故事,她真想出去替程风灵痛扁这家伙一顿。 “我不会再信你的胡话!” “你其实早就察觉不是么?青潋,你敢说,你没有介意过?”苏彻绕到她身边,轻轻拥住了她,“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可怜的人。” 程青潋一把挣脱开他的怀抱,想要给他一个耳光,然而却被苏彻轻而易举的拿下。 “你还不知道程风灵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丑事吧?”苏彻得意的笑了两声,“你心里那个一直威严为人尊敬的母亲,却喜欢自己的亲姐姐!” 这话不光令程青潋诧异,让藏在床底下的鸢尾也吃了一惊。 这小兔崽子,怎么越说越离谱? 呵,苏彻,即便你要编故事,也要变得靠谱一点,你说的一切,我都不相信!” 即便程青潋是这样说,可她的话语之间,明显还是有微微的颤意。 “程风灵在江南一带很有威望,想要扳倒她自然不能光靠下毒,她一直瞧不起我,那么我就要她身败名裂!我私底下查了她所有的事情,但是她喜欢她亲姐姐这回事,倒是无意间知道的。青潋,难道你要让你的母亲知道,这间房子的钥匙,是你帮我偷出来的么?” 苏彻残忍的轻声笑着,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程青潋逐渐奔溃。 “不!你骗我,我娘身为恪守正道,怎么会有你说的那等龌龊的事情?!” “龌龊?你也觉得龌龊?可见你们这些所谓正道,又比别人光明正大到哪里去?”苏彻借着月光,指着墙壁上那副画像,满眼讥讽:“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彻这话还算是一个正理,可也不能因为要攻破程青潋的心底防线而编出这么一个让人吐血的故事吧? 难道,苏彻这家伙私底下也偷偷看同性之类的小说么? 虽然鸢尾私底下也喜欢看这种小说,毕竟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嘛,但要是这种事情真的加在她身上,她可不接受! 程青潋开始低声啜泣,却没有再继续走出去。 “帮我得到寒渊剑,那时,这飞雪山庄,这江南,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 苏彻的话像一道道魔障徘徊在程青潋耳边。 最终,自私盖过了她心里原本坚定的一切。 “我只有一个条件,”程青潋狠狠的擦去脸上的眼泪,“替我娘解毒。” 苏彻微微一怔,随后答应:“这是自然。” 程青潋步履艰难的往那盆枯萎的海棠花走去,只是短短的距离,却像是走了许久一般。 她的脑海中划过许多回忆,和母亲的,和哥哥的,这二十几年,所有记忆在一瞬之间清晰。 然而,那些回忆里,尽是程风灵对她的严厉苛刻。 原来,这些年即便她做的怎样好,在母亲心里都及不上哥哥的原因,竟是因为,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不甘心,事到如今,她竟然比不上一个婴孩。 终于,她站在了那盆海棠花跟前,可眼中已是一片悲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她转动了那盆海棠花。 苏彻了然一笑,他早就知道程青潋知道这里的玄机究竟在哪里。 鸢尾躲在床底下,在听到画像后传来墙壁摩擦的声音,便开始凝神,蓄势待发。 居然敢动她的东西,属于她鸢尾的,什么时候让人家抢去过! 还没等苏彻怎么得意,外面便传来一队队守卫骚动的声音。 “山庄里混进了刺客!都仔细搜!” 因为担心会惊动程风灵,程青潋立马将海棠花转动回原位,没几下功夫,二人便利索的锁门离开。 直到屋中再没了任何动静,鸢尾才艰难的从床底下爬出来。 在下面待的太久,导致鸢尾的四肢都快僵硬麻木了。 这两人也真是,这种场合还说那么久的私事,就不能回到自己房间里说?有那点功夫,寒渊剑不是早就得手了? 年轻就是年轻,分不清轻重缓急的,就知道沉浸在那些个爱恨情仇里,也不体恤体恤她这个老年人。就这样还想一统江南?她都替这两人尴尬。 鸢尾好不容易将身体舒活,外面的骚动依旧没有停止,甚至大老远的,她就听到程风灵的声音越来越近。 坏了,真的把程风灵给惊动过来了! 鸢尾将手中断裂的麻绳往床底下一扔,一咬牙,忍着屁股和腰上的疼痛,借着桌子和房梁的力道跃上房顶,在快速将那道木板合上。 鸢尾蹲在房顶上,摸了摸刚才响过骨头摩擦声的地方,心里暗自咒骂了一句,这肯定是脱臼了! 她听到房门开锁的声音之后,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鸢尾回去的时候,宁如真已经回到了那里。 看到她一脸异色,头发和身上还沾了些许灰尘,且走路一瘸一拐,不由得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鸢尾扶着自己的腰,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扭曲着脸:“去偷剑,谁料竟撞上了两个来抢剑的,这下剑没偷成,还被摔成了这样。” “你与那二人交手了?” “交手还好呢,”鸢尾不情不愿,失了底气,“这是我从房顶上摔下来摔的。谁料那绳子过了四十年,已经不好使了呢?” 宁如真看到她这副样子,差点没笑出来。 鸢尾一个威胁的眼神瞪过去,“不许说出去!不然我魔尊的脸面往哪放?” “你走后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守卫来禀告刺客混进了山庄,程风灵这才急忙领人过去。难道是与魔尊碰面的那两个刺客?” “不是啊,”鸢尾停顿了片刻,“难道,那个所谓的刺客不是你的人?” 宁如真摇头。 “我还以为是你派人来给我解围的呢!要不是这样,寒渊剑早就被苏彻给偷走了!” “程风灵的女婿?” “是,没想到这飞雪山庄里的恩怨,会那么多!你听我给你讲啊……” 鸢尾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告诉给宁如真。 第19章 第十九章 鸢尾说罢事情经过,到了一杯水润润嗓子:“你说这两人也真是,什么时候来偷剑不好,不偏不倚要这个时候来,害得我……哎哟!”鸢尾说的太忘情,一时忘记自己还负伤在身,一个大力扭动,便疼的呲牙咧嘴。 宁如真看她表情扭曲,眉宇轻轻一皱。 鸢尾忙不迭的放下水杯,对着宁如真招招手:“你快点帮我看看,看看是不是伤到骨头了?怎么这么痛?” 宁如真来到她身边,只手附上她伤痛处。 “怎么样?”鸢尾偏过脑袋问了句。 “魔尊的尾骨的确是伤到了。”宁如真收了手,正色道:“而且,魔尊会觉得这么痛,是因为伤痛处已经有了淤血。” “那你有没有办法?你的巫术有没有办法?总不能叫我明天这个样子去见程风灵吧?” “办法自然是有。” “那事不宜迟,赶紧的吧。”鸢尾边说边指着自己的腰。 下一刻,宁如真便拉着她的胳膊,猝不及防的一把将她拉起来。 鸢尾一声惊呼,还没等喘什么气,宁如真的一只手便已经狠狠的打在了她的尾骨上。 接着,又是一道扭曲的喊声。 再接着,一阵接一阵的暖流传入鸢尾的伤痛处,痛意明显开始减少。 不下片刻,差不多的时候,宁如真收了手,鸢尾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倒在桌子上。 这家伙,动手之前,好歹打声招呼啊! 次日,鸢尾刚洗漱完毕,山庄的老管事便风风火火的赶来,说是小少爷不行了。要他们两个立马过去。 鸢尾和宁如真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洛儿已经变成了前天那副浑身红斑,气息奄奄的模样,甚至,比前天更为严重。前天洛儿的脑袋上也仅有两处红斑,但今日,整颗头颅都成了血红色! 宁如真墨眉一蹙,有人破了他的障眼法! 同样的,鸢尾也想到了。 否则,按照常理,洛儿不可能今天就恢复原形。 鸢尾下意识往苏彻那方向看过去,苏彻的目光刚好也正看向她。 那目光之中,不光冷漠,还有一丝得意。 程风灵望着宁如真的目光之中有一丝冷漠和绝望:“还请宁公子给老身一个解释!” 程青潋一副痛心疾首样:“怎么会这样,洛儿的病,明明就已经好了的了,怎么会——宁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鸢尾对程青潋的做作不禁嗤之以鼻,要不是昨夜偷听到这两口子的话,她根本不会去想这程青潋也是一个会演戏的主! 程风灵不忍再看洛儿的样子,别过头,眉目间有丝憔悴。 苏彻轻哼一声,不痛不痒的开始说道:“我听闻南疆巫族的巫术之中有一种障眼法,不会宁公子正是对洛儿施了这障眼法,来骗钱的吧。” 哟!大尾巴狼还开始反咬别人了? 鸢尾有些不爽,同样冷哼一声,回击:“只怕是有人居心不良,贼喊捉贼吧。我等若是要来骗钱,昨夜就偷偷离开,还需等今日?” 苏彻闻言,脸色微微一变,“你!” 鸢尾不去理会他,转身对程风灵说道:“程庄主,这其中定然有误会,还请庄主给我们师徒二人半天时日,我们定会全力挽救。” 程风灵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望着那襁褓之中的孩子,若有所思。 苏彻见此,立马到程风灵跟前说道:“娘,我看这二人根本不是什么南疆术士,不如趁早将他们轰出去!” 程风灵满脸不悦:“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了。”她转身对宁如真道:“还请宁公子,全力拯救我孙儿。” “娘——”苏彻还想再劝,就被程风灵一口打断:“够了!都出去!” 程青潋见母亲发怒,连忙挽着苏彻的手臂,扯出一丝笑容:“好了,我们出去吧,走,走啊——” 在听到门外彻底没了声音之后,鸢尾这才跑到宁如真身边,但是为避免隔墙有耳,她还是压低了声音:“是那个苏彻——” 虽然想不通这苏彻是怎么破了宁如真的巫术的,但这苏彻的演技真的是想让鸢尾吐槽一把,人前也不知道掩饰一下他那副奸相,这么赤果果的表露出来,真的好么? “恩。”宁如真颌首,“你昨夜说他是天极部落的人,我就猜到他势必会对这孩子动手。” “怎么?”鸢尾猜到了什么,追问:“难道你们巫族跟天极部落有什么联系?” “一百多年前,天极部落和巫族同宗,一个练蛊术,一个练巫术。因为同宗不同道,且互相制约对立,蛊族族长便率领所有人去西域自立门户,这才有了后来的天极部落。二十多年前,天极部落的消亡,其实和巫族也有关系。当时我的父亲为了避免这个潜在的隐患,所以在西域各邦首领找上门的时候,便答应了联手。没想到,却跑了苏彻这一个。” “也就是说,苏彻身为蛊族传人,是能够破你们巫族的巫术的了?” “不错。” “既然是相互对立制约,巫术也应该可以解银环蛊,为什么你却束手无策呢?难道仅仅是因为为时已晚?若是我们早来一步,是不是就能救这孩子的性命?” 宁如真摇头,“不是。银环蛊是五十年前天极部落自己研制的,且又保护的严密,所以对于银环蛊,巫族并没有明确的破解之法,即便是这孩子第一天中了银环蛊,我也救不了他。” 难怪,当初西域各邦包括巫族前任族长都要剿杀天极部落,想想的确也是恐怖,若是天极部落要用这银环蛊害人,就算是一统整个西域,也不用浪费一兵一卒。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算了?” 鸢尾越想越不服气,就算真的束手无策了,她也不想让那苏彻得意。 “只能再用一次‘归极’。”宁如真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既然苏彻能够破了归极,那么不妨再让他破一次。” 鸢尾怔了怔,很快就明白他的用意:“你不会是想靠着这个,让他原形毕露?” 宁如真勾了勾唇角:“即便他知道这真的只是障眼法,那又如何?他总不会去跟程风灵说清楚,毕竟他的身份也是一个隐晦。”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有她的风范了啊! “不过,‘归极’不是很伤身体?现在这孩子已经病的这么重,你不是要用出比上一次还要多的力气?你本来武功就不高,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还能自保么?” 宁如真微微一笑,道了句:“在属下的记忆之中,魔尊还从来没有让自己的人吃过亏。” 这话就有点飘飘欲仙了啊~ 算这小子会说话。 当洛儿再一次完好的呈现在众人面前之时,鸢尾特地留意了一眼苏彻,果不其然,那家伙满眼的心机。 至于那程青潋自然还是在一旁继续她大孝女的表演,而程风灵抱着洛儿,眼中却没有了之前的喜悦。 不知为何,鸢尾看到如此凄凉的程风灵,又想到她身边藏着两只狼虽是想要她的性命,就不由得感到悲哀。 曾经她快乐的跟在自己身后叫姐姐的时候,大抵不会猜到今日种种。 命运本就无可猜测,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直到深夜,鸢尾藏在距离洛儿房间窗檐一丈之外的老树丛下,忍受了几个时辰的蚊子叮咬,苏彻都没有出现。 因为不能搞出动静,她只能晃手的方法驱赶蚊子,谁料这蚊子跟几百年没吸过人血一样,任凭她怎么动就是不肯飞走,所以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批又一批的蚊子喝饱了飞走。 为了忍住要跳起来的暴脾气,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默念无量天尊。 宁如真安排她躲在外面观察动静,难道早就知道这里蚊子多? 这臭小子,心机婊!现在在里面恐怕舒服的睡着了吧! 不过谁让她内力修为没有人家好呢? 刚诽腹完,一批蚊子又没完没了的接近,这一群居然比刚才的那一群还多! 难道是上一批蚊子喝饱了,回去叫了同伙? 鸢尾表示,她心好累。 估计整个飞雪山庄的蚊子,都受了她的恩泽。 心里刚骂完,窗檐下终于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鸢尾看了眼天上的月,心里不禁苦笑。怎么干坏事都喜欢挑选这种夜黑风高的深夜呢? 那个黑影身手还算敏捷,走路几乎没有任何声音。那人四处看了看,自认为安全之后,一抬窗,一个侧身翻了进去。 鸢尾弯低了腰,从那群蚊子堆里冲到窗檐下。 里面却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里面突然传出了一阵拳脚声。 几招之后,她听到了宁如真吃痛的一声低吟。 “能死在我蛊族族长的手里,你应该感到荣幸之至。” 鸢尾心里暗道不好,身体却比大脑反应快,她一把掀开窗户,纵身一跃,在黑暗之中凭着感觉,狠狠一脚踢中苏彻的胸脯,将他踢退好几步远。 苏彻万万没有想到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便压低了声音蕴恼着怒意:“你是谁?” “哼,都光杆子一个了,还说什么蛊族族长?简直笑死人!” 苏彻听出了她的声音,“原来是你!” 第20章 第二十章 鸢尾对身后的人问道:“宁如真,你要不要紧?” 宁如真轻声一咳,才淡然说道:“属下没事。” “属下?”苏彻对这二人的称呼倍感疑惑,“说,你们到底是谁!” “关你什么事!敢伤我的人,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就愧对老娘的盛名!” 鸢尾一掌打过去,掌风狠厉,即便是在黑夜之中,速度也迅疾如风。 苏彻一个侧身,便躲过了这一掌,鸢尾的手一转便拽住了他的衣襟。 苏彻旋身,从鸢尾手下挣脱,后旋身而起,用足了力道朝鸢尾踢去。 鸢尾没有躲闪,双手顺应抓住了苏彻的脚腕,一个大力扭转,苏彻便被带摔在地上。 苏彻的武功并不差,的确比宁如真高上不知多少倍。可惜,今日他碰上的,是昔日魔尊鸢尾。 未等苏彻来得及爬起来,鸢尾一脚就踩在他的背上。与此同时,房间里的灯突然被人掌上。 苏彻只觉得自己的肺腑一阵翻涌,紧接着,一阵腥甜涌上他的喉头。 “苏彻!” 上方传来程青潋一声喊。苏彻望过去,只见程青潋正被两个下人绑着押在满脸怒意的程风灵身后。 他知道事情败露了。 “苏彻,你好大的胆子!” 苏彻朝盛怒的程风灵望过去,突然轻笑一声。 程青潋看到他受了重伤,又被人用脚踩在地上,心就如同被人狠狠踩着一样疼。 她流着泪,朝鸢尾咆哮:“你快放开他!放开他!”然后又向程风灵苦苦哀求:“娘,我求求你,放过苏彻吧,他也是一时糊涂,他已经够可怜的了,娘,女儿求你了!” 程风灵怒不可遏,转过身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到程青潋的脸上,目光冷厉:“你这个白眼狼!我今日就是要打醒你,这个男人只是在利用你,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居然还要为他说话!真当以为,你们做的这些事情我不知道么!” 程青潋依旧不死心的哀求:“娘,不管如何,他也是我的丈夫,求你看在他也是你女婿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吧!” 这番话没有令程风灵动容,她反倒觉得可笑。 “青潋,事到如今,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程青潋猛地怔了怔。 苏彻冷哼了一声,一改之前卑恭的态度,话中带刺:“青潋,事已至此,你再如何哀求也无用,想必她连你都不打算放过——哦对,不是自己亲生的,怕是可以下得去手的吧!” “苏彻!当初我收留你,给你身份,没想到一直以来,你竟是如此狼子野心!”程风灵听到苏彻这番话怒意又增加几分。 “程风灵,”苏彻已是末路,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和伪装,“一直以来你又何曾待见过我?” “你这个歪魔邪道的不正之徒,早知如此,当初我应当尽早了结了你!” “程风灵,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还真是不害臊,你的姐姐,昔日的魔道魔尊,不也是歪魔邪道?你喜欢自己的亲姐姐,那么你又算的上是什么呢?”苏彻不顾程风灵越来越冷厉的脸色,语气平静,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位江南最负盛名的女人,在他当着众人面前说出她的隐私,她会是什么反应。 程风灵的瞳孔瞬间骤缩。 鸢尾着实佩服苏彻的耐力,被她这么一直踩着,居然还有力气扯犊子。 “瞎扯什么你!”鸢尾看这年轻人实在不老实,脚上又加重了力道。苏彻原本就受了重伤,这么一来,喉头间猝不及防的发出了一声轻哼。 程青潋一个大力便挣脱了身后束缚着她的那两个下人,几大步冲过来想要撞开鸢尾,结果还没挨近鸢尾,就没程风灵揪住,往后一带推到地上。 鸢尾摇了摇头,苏彻这样的渣渣到底有什么值得程青潋这样护着的? 难道这就是那些年轻小姑娘口中向往所谓的爱情? 若是爱情都如这般糊涂,那也不值得向往。 见苏彻确实是闹不出什么幺蛾子,鸢尾便收回了自己的脚。 苏彻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程青潋已经被那两个下人重新抓住,正在那厢泪眼婆娑。 一个受伤,一个被人绑着哭泣,这样的苦情画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棒打鸳鸯呢! 程风灵看了苏彻几许,眼中的愤怒早已化成了冷厉,这样的目光就像是看待一个敌人一样。她对苏彻,已经下了必杀之心。 一开始她和宁如真找程风灵商议的时候,这样的结果早就已经不言而喻,程风灵是什么样的人鸢尾还是很清楚,她从来不会在大事上有半分犹豫。 就在一瞬之间,程风灵抽出了缠在腰间的那把软剑。 明晃晃的剑锋映着众人的眼,在空中发出一道剑与空气碰撞的回声。 鸢尾看到这把剑的时候,首先是一愣。 她突然想起,二十三年前,她曾无意之间获得了跟这把一样的软剑,柔韧而锋利的剑身,刻着寒梅的剑柄,那把名曰落梅的剑,并不得鸢尾的喜爱,所以在后来她随手就送给了一位萍水相逢看得顺眼的女子。 几番观察,鸢尾敢确定,这就是当年那把落梅剑。 只是,这剑又为什么会在程风灵的手里? 思来想去,鸢尾只能用江湖那套官方的人际交往路数来解释了。说不定她送剑的那个女子,在之后有什么事情要求程风灵,正好程风灵看上了这把落梅,便用此做了交易。 这样的推断,还是很符合常理的嘛。 见到落梅剑已被程风灵稳稳的握在手心,程青潋顿时慌了神,一边挣扎一边梨花带雨的求饶,因为挣脱不了那两个下人的束缚,她干脆就直接跪了下来。 然而程风灵对程青潋的哭喊置若罔闻,还是一步一步的走近苏彻。 “蛊族族长?”程风灵轻哼一声,不屑一笑,“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我若是再留你,怎么对武林交代?” “你要杀我,不是因为我是天极部落的人,”苏彻脸上毫无惧色,“而是因为我知道你的丑事。程风灵,我不怕你杀了我,因为过不了多久,你也会下地府给我陪葬的,你还不知道吧,我早就给你下毒了,我天极部落的蛊毒,没有谁可以逃得过。”他似乎不把这把火扇的越大就越不罢休一样,“顺便还告诉你,你的儿子根本不是失踪,他其实是被我关了起来,因为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若不是青潋苦苦哀求,我念着点大舅子的情分的话,他早就被我杀了,怎么会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现在怕也是生不如死吧,哈哈哈……” 程风灵眼底的怒火越来越盛,即便她不说什么,可握着的剑的手依然在颤抖。 “程风灵,到时你的死相,会比你的孙子还难看——” 苏彻话刚落音,程风灵便手起剑落,砍去了苏彻的双腿,任由其鲜血喷涌。 苏彻看着与自己分离的双腿,开始恐惧的哀嚎。 前一刻还在哭哭啼啼的程青潋,在看到这一瞬,瞪大了眼睛,麻木的看着没了双腿的苏彻。 程风灵心中的痛意越来越清晰,她的孙子,她的儿子,竟都是被这个人所害! 此刻的她,全然失去了往日江南第一山庄庄主的平和。 “程风灵……你,你最好一剑杀了我……” 程风灵极快的又是一剑,苏彻的人头便滚落在血泊里。 当程青潋看到苏彻人头落地后,终于奔溃的尖叫出声。 下人下意识放开了她,她哭喊着,想要站起来,奈何却趔趄的总要摔倒,她只好爬了过去,跪在苏彻分离的尸首旁,双手颤抖着,不敢去触碰。 “苏彻,苏彻——” 程青潋最终瘫坐在地上,突然失心的笑着,看着程风灵提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剑来到她跟前,她抬眼看着她,眼中却已没有任何感情。 “现在该我了吧,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从来都不会对谁讲情面,即便从小到大我做的如何好,依然还是比不上哥哥,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原因,竟只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从小到大,你对我一直都很严厉,那种不管做了多好,依然得不到一句赞许的感觉,想必你从来没有理解过。后来,终于有个人出现了,他愿意倾听我的一切,他给了所有我曾经得不到的温暖——”程青潋开始歇斯底里,“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了我最重要的人!你永远也不会体会到这种痛楚,永远不!” 程风灵手中的剑慢慢放了下来,她终是不忍。 “苏彻死了,我的人生也无趣了,你杀了我吧,我知道我罪不可恕,这条命是你养大的,今日再还给你。” “苏彻野心勃勃,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留他。”程风灵眼中划过一抹痛色,“不管你是不是我亲生的,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对你做的一切事情,无一不是为了你好的。”程风灵眉色之间有些疲惫,似是不想再多说,“不管你心中有什么样的结,今后,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程青潋讶异的侧首,看着程风灵颓然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不是日更就会隔日更了,恩,这话是对我自己说的。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事情真相大白,程风灵最终还是留了程青潋一命。可是鸢尾并不认为,程青潋会因此感激她的母亲。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程青潋不能耐程风灵如何,便只能自尽,所以程风灵只能将她关押起来,命人时时看守着她。原本亲密的母女二人竟然因为一个男人,变得形同陌路。 鸢尾着实不理解,抛开个别因素来说,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的恩情能大过父母的?就算程风灵不是程青潋的亲生母亲,在一些情感关怀上略有缺失,可对她也是足够好的,起码没有到达把你赶尽杀绝那种地步吧? “这世间有些感情,是可以超过亲情血缘的,那被称之为对一个人的执念。” 对于宁如真的解释,鸢尾还是有些听不明白。 宁如真只好继续解释:“或许,这就是心之所向。这世间所有一切皆有定法,可能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照着这样的定法做到十全十美,因为每个人的心都不同,这世间最难违背,最难掌控的,便是自己的本心。” 鸢尾愣愣的看了宁如真片刻,“好吧,我还是不太懂。” 她不明白,人为什么不能掌控自己的本心。 宁如真说道:“或许,等日后魔尊到了不能掌控自己的心的时候,就能理解了。” 鸢尾笑了一声。她这一生追求潇洒于天地,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找虐的时候。 自从那夜的风波之后,鸢尾和宁如真便没再见过程风灵。只是老管事告知他们在山庄里静等。 于是,鸢尾和宁如真便在山庄内白吃白喝了两日。 再一次见到程风灵,是第三日的夜晚,弦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时。 鸢尾赶到的时候,只看到程风灵正对着身前那堆熊熊大火愣神。 只不过两日,她便苍老了许多。见到鸢尾来,脸上牵起一丝不算笑容的笑:“你来了。” 一刻之前,老管事来通知鸢尾,程风灵要单独见她。 鸢尾摸不透程风灵为什么要单独见她,按理来说,要私聊什么也应该找宁如真。 “前两日,他还在我的怀里笑,我以为,我可以保住青河的血脉。”说到这里,程风灵轻笑一声,火光之下,两鬓斑白映衬着她的笑容,显得犹为悲凉,“可是现在,我亲眼看着我的洛儿,化为灰烬。” 中了银环蛊的人,必须要用柏叶焚烧,否则便会成为蛊源——程风灵对那孩子极为看重,想必心里是觉着,自己的儿子不会再回来了。 鸢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一句:“程庄主请节哀。” 程风灵重新看向她,说了句:“老身有些事情想问宁姑娘,不知宁姑娘是否可以为老身解惑。” 这邀她半夜前来,就是找她解疑惑? 鸢尾有点哭笑不得,她自己都活的很糊涂,更别提给别人解疑惑了,这种讲大道解疑惑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找宁如真?这小子才是行家啊! “程庄主,我生性愚钝,就算是解惑,也只能得到一些肤浅的拙见了。” 程风灵无声一笑,没有多说别的。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鸢尾之时,竟然泛着点点光彩:“宁姑娘很像我的姐姐。” 鸢尾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自己。 程风灵继续说道:“不光是武功,还是性子,你都和她很像。” 鸢尾道:“世间相像的人有许多,或许程庄主只是恰好碰见了我。” 程风灵摇头:“不——我姐姐是独一无二的,不管她是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人可以这样像她,除了你。” 看着程风灵一瞬也不瞬的眼神,鸢尾心里瞬间凉飕飕的。 莫非,她也要像陆谦那样,问她是不是魔尊鸢尾的徒弟? 接下来的程风灵的问话却出乎鸢尾的意料:“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是我之前请来的南疆巫士——其实也不该这样说,应该是说,之前我请那两人不过是个骗子,而你们,才是真正的南疆巫士。” 果然能稳坐江南的程风灵,并不是一个傻子。 “其实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你们不过是为了寒渊剑而来。我看宁姑娘并非等闲之辈,我只是好奇,宁姑娘对寒渊剑,相比宁公子还要看重。” “程庄主也应该知道,行有行规,既然是交易,对方不愿意多说,程庄主也不该多问。” 程风灵说的话总让鸢尾觉得怪怪的。 但为了以防套路,鸢尾还是决定主动切断话题。 “既然说到行规,宁姑娘和宁公子没有完成老身与二位之间的交易,那么寒渊剑,我也无可奉上——” 在鸢尾心里那个“只能靠强偷了”的意念刚冒出苗头,程风灵便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可以将寒渊剑交给你。只是,得看你能不能驾驭的了它。” 鸢尾万万没有想到,程风灵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样爽快,鸢尾都在怀疑程风灵是不是有什么预谋。就像自己一直想要得到的肉饼,当别人突然爽快的答应你要送给你的时候,往往会觉得不真实。便宜而来的东西,总会让人心生疑虑。 “程庄主说的是真话?” “我身为江南第一山庄庄主,从无半点虚言,明日午时,我便将寒渊剑交到宁姑娘手中,若是宁姑娘能够用的了这把剑,我便赠与宁姑娘,若是姑娘用不了,只能算姑娘与这把剑无缘了。” 为什么是交给她,而不是宁如真? 前几日不是什么事情都找宁如真来着?现在怎么突然换了对象了? 她总觉得程风灵是不是要搞事情。 鸢尾将事情回去给宁如真一说,原本以为宁如真会给她分析点什么有用的苗头,结果宁如真却跟她说了一句: “魔尊可能是多虑了,想必程风灵真的已经心灰意冷,所以才想将寒渊剑送与你吧。” 鸢尾对宁如真这番煞有介事的模样感到无话可说。 深夜不知几时,鸢尾终于从睡梦之中挣扎着惊醒过来。 这一夜她睡的很沉,她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一样,浑浑噩噩的,好像是被强制入睡一样。 纳罕之际,她突然觉得口渴,想要起来倒杯水喝,结果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与此同时,她看到窗边站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好像是在看着她。要不是自身内力深厚可以察觉到那人的气息,她真的会以为窗子下站着的是具尸体。 鸢尾心中的一根弦瞬间绷紧,因为身上无法使出如任何力气,她只能侧过脑袋,想要借透过窗纸照射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看清那个站在黑暗中的人。 原来她不是自然的入睡!否则,按照以往,她根本不可能会睡的这样死,连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鸢尾清楚自己是被下药了。 “你是谁?”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可是窗边那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虽然鸢尾的声音不大,但是她能确定那人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的。 “雪凝。” 这个声音一出,鸢尾的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走近了一两步,月光刚好照到他的侧脸。 “将尽一个月,你真是让我好找。”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可也不难听出其中抑制的丝丝怒气。 “高行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鸢尾讶然道。 高行云缓缓走到床前,停下。 “你到底想要什么?” 鸢尾不明所以,高行云坐了下来。暗夜中,他抚着她的脸,俯下身子与她更近了一些距离。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给你,可你不该离开我。”他附在她耳边,喃喃道:“你不会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多重要。” 高行云离鸢尾越近,她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若不是浑身没有力气,看她不一耳光抽过去?这小畜生早就没空在这儿含情脉脉了。 高行云又继续说道:“前两日我就已经来到飞雪山庄了,雪凝,你逃不了。” 什么?这小畜生前几日就已经在这里了? 难道,偷剑那夜山庄守卫所追的刺客,是他? “雪凝,你难道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高行云低声一笑,“你逃婚我不追究,你设计用一只狗代替你和我成亲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又怎么能和别人私奔?雪凝,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背叛!” 有病吧,大半夜的来串她的门,就是为了说这些情话? 宁如真这小兔崽子去哪了?平日那么机灵的小伙子,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出现了,现在怎么半天都没见他人? 莫非—— 鸢尾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朝高行云质问:“宁如真呢?你把他如何了?” 高行云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漫不经心一笑,话语间满是嘲讽:“看样子,你果然很担心他。” “别扯别的!”鸢尾心中那道不祥的预感越来越盛,连语气也变的冷硬:“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番质问,令高行云心中那把火瞬间点燃。可他就这样俯着身子,一动不动的,一双阴鸷的眼眸在昏暗的黑夜里,紧紧的盯着床上躺着的女子。 明明,明明她是自己的,她应该是自己的! “我在问你话,你没听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片刻,高行云才缓缓说了一句:“是不是只有让你变成我的人,你才可以记住我?” “你说什么?” 这小畜生,不会是要—— 还未等她来得及想什么,高行云就已经掀开了被子。 “畜生,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 高行云眉目一滞,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看来你是猜到了啊。”他望了眼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唇角一扬:“今夜,就如同你和宁如真私奔那一晚一样,我一个人坐在我们的婚房,整整一夜,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自从那年你在冰窟里救了我,我这一生,就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鸢尾不能反抗,只能动动嘴皮功夫:“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若是没有我,何来你今日?你不知恩情也就算了,如今竟想对师父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这是有违伦常!” 鸢尾可没说错,她都一把年纪了,要是真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强|奸——她几十年的老脸都要丢尽了! 谁知道裴雪凝这捧得跟宝一样的徒弟如此变态?不然她就算再多等个十几年几十年的,都不会选择用裴雪凝的身体啊! 谁料这一番辱骂对高行云来说竟像是享受一样,“只要是你,该做的不该做的,即便千夫所指,我都无悔。” 得,看着形势,如果不出点什么意外,今夜还真的要失身在这里了。 想她堂堂魔尊,守了几十年的贞|操,今日居然就被一个非主流青年给强取豪夺了! 若真的失身,明日她一定要摆上一桌酒肉,好好祭奠一下逝去的贞|操。 鸢尾无法反抗,只能像瘫痪一样躺在那里。 高行云轻轻啃咬她的颈侧,呢喃道:“雪凝,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你就快给老娘滚犊子吧。 “雪凝,你说话。”他纳罕她的寂静,重新抬头看向了她。 鸢尾冷哼一声,语气果断决绝:“反正我现在是奈何不了你,但你记住,今夜过后,我见你一次,便会杀你一次,绝不手下留情!” 高行云当鸢尾的话是在赌气,应该是说,他根本不担心“裴雪凝”能耐他如何。 他刚想说点什么,便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道,似乎在以疾风之势迅速逼近他的后背! 待他回身之际,原本黑暗的房间霎时被一股强大的蓝光照亮,刺的高行云来不及睁开眼,便被那股力量瞬间包围升至半空,再狠狠的甩到地面。 鸢尾在木凳被砸倒的声音之间,还听到一声低哼。 她在熟悉不过,是宁如真! 高行云极为恼怒,刚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宁如真便已经来到他一步之外,指尖翻转,一道无形泛着幽蓝的结界便将高行云拦在那边。 宁如真一挥衣袖,屋子里的灯瞬间被点亮。 明亮来的太急促,鸢尾好不容易适应了光亮之后,只见宁如真单手撑在桌边,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苍白的嘴角溢出一道醒目的猩红。 “宁如真!”鸢尾想要起身,奈何浑身无力,只得喊着:“宁如真,你怎么样?” 宁如真平了平内息,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走到鸢尾床边,手掌悬空在鸢尾身上,一道银白的光芒散入鸢尾的身体。 很快,鸢尾便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气在慢慢恢复。 结束后,宁如真一个趔趄及时扶住了床沿,才站稳了身子。 鸢尾恢复后,立马就翻身下床,搀扶住了宁如真。 然而她发现,宁如真眉心那道蓝砂此时已经开始若隐若现。 高行云在结界那边,看着这一幕,胸口里的热度逐渐冰凉。 “一直以来,从未和大祭司交过手。现下中了毒,竟还能与我抗衡,想必大祭司的实力,远远不如此。” 鸢尾怒道:“你到底对他下了什么毒!?” “软心散。我真是没想到,他可以支撑这么久。”高行云看着阻隔在他面前的那道幽蓝屏障,不屑一笑:“南疆的巫术,果然是非同一般。我原也是敬重能者,可惜,雪凝倾心于你,我就绝不会让你继续活着!” 话语间,宁如真眉心的蓝砂逐渐隐退。 他缓缓站直了身子,毫不在意的拭去嘴角的血渍,无声一笑:“恐怕是要令教主失望了。” 看着气色逐渐恢复的宁如真,高行云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 “教主对自己下的毒太过自负了,若我连这点毒都应付不了,那不就愧对当年魔尊的厚望?” 高行云双眼微眯,虽是没有说什么,但鸢尾还是能看得出他眼中的不甘和怒气。 鸢尾表示历代沧澜教教主喜欢做这打脸的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雪凝,即便今日我无法带你走,可你终究是不能逃离我。” 鸢尾忍不了了,要不是那层结界隔着,她肯定得过去抽他个两巴掌,让他多事!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跟你什么关系?小兔崽子,老娘行走江湖那会你还在吃奶呢!” “雪凝,你——” “别有事没事的来坏我的事情说那些废话,我没工夫听!还有,宁如真现在是我手下的人,你敢动他半分,我就废了你!” 高行云一时讶然,他的所有记忆中,裴雪凝虽正义凛然,可也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从不会这样与他说话。 可如今她这样对他说话,是因为他伤了她心上的人是么! 高行云道:“你待在这飞雪山庄,不过是想要寒渊剑罢了——” 鸢尾的视线重新回到高行云身上,目光之中有几分严肃的凝视。 难道这小畜生,是想用寒渊剑威胁她? 笑话,她鸢尾何时被人威胁过!只要高行云敢跟她抢寒渊,她绝对会把高行云废的断子绝孙! “雪凝,我知道你一直都不相信我。”高行云掩去眼中的那一抹失落,“那么,你就看着吧。” 鸢尾不明觉厉,他让她看什么? 高行云话说完,没有任何停留,转身便从窗口飞跃离去。 高行云离开了片刻,结界逐渐消失。 宁如真终于支撑不下去,步型虚晃,单膝跪在了地上。 鸢尾立马跪坐在他对面,执起他的手,搭上了他的经脉。 宁如真的气息混乱,并不能看出什么。 鸢尾顿时慌了,她抓住宁如真的肩,甚至扯住了他的发,柳眉狠狠蹙起:“你刚才是不是在骗高行云的?你真的中毒了?” 头皮上传来一阵不经意的疼痛,宁如真却浑然不在意,一双涣散的眼神与鸢尾相对,刚想要说什么,一口黑血便吐了出来。 看到宁如真吐血,鸢尾便不能再镇静。 “宁如真!宁如真!” 宁如真想要说话,奈何意识逐渐在消失。 “我……” 才刚吐出一个字,宁如真便失了所有意识,倒在鸢尾的身上。 鸢尾顺势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背不停的喊着他。 宁如真的重心全部都倾在她身上,鸢尾彻底慌了,将宁如真架着放到了床上。 若不是感受到宁如真胸口那处较为微弱的跳动,她真的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好在她比较理智,为了防止出什么意外,便输了点内力和真气替宁如真护住心脉,然后便要去找老管家要护心丹。 护心丹是鸢尾的生身母亲所研制,是清毒护心的奇药,也是飞雪山庄的秘药,目前为止并无人知晓。鸢尾并不打算想什么理由去朝程风灵要这药,若是她不给,她也要拿把刀架在程风灵的脖子上逼她交出来。 即便知道宁如真不会有什么事,她也怕他会因为无法意料的意外而死。 然而,她才刚赶到程风灵房门不远处,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程青潋的尖叫声。 鸢尾下意识加快脚步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程青潋坐在地上搂着受了重伤的程风灵绝望的哭泣。 而对面站着的,正是拿着寒渊剑的高行云! 寒渊剑玄黑的剑刃染了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上。鸢尾下意识朝程风灵看过去,才发现她的胸口上方已经被划开了一个血口,鲜血正源源不断的涌出来,程青潋无助的用手去堵住那个血口,血从指缝溢出,染红了她整只手。 程风灵对上鸢尾的视线,苍白一笑。 像是许多年前,她跟在她身后追逐的笑,单纯而明净。 鸢尾心中那根久远尘封的弦像是被狠狠撩拨了一下。 “高行云!”鸢尾眼底的怒火无可掩饰,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寒渊剑此刻在高行云手中竟然开始颤动。 寒渊剑已经感受到久违主人的情绪! 高行云似乎也在诧异寒渊剑的变化。鸢尾趁他分神之际,一个旋身侧踢踢向他的脑袋,高行云抬头准备躲避,却没想到鸢尾临时变了招数,一个错身便踢中他握着寒渊的手腕。寒渊剑由此脱开高行云的手掌,被抛至半空,鸢尾一跃而起,稳稳接住了寒渊。 尘封二十余年,寒渊剑见了血,已算是开封。 原本颤动的寒渊在落入鸢尾手中那一刻,恢复平静。 几十年过去,寒渊终于又回到她的手中! 除了看到鸢尾能驾驭寒渊,更令高行云诧异的是,刚才那一招的内力,力道大而沉稳,分明不是裴雪凝该有的!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就是在一瞬间,高行云忽然觉得,站在他对面这个眉目清冷的女子,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裴雪凝! 不过分开一月不到,高行云没有想到,她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 鸢尾越看高行云越不顺眼,大半夜跑来串门打扰她睡觉伤了宁如真先不谈,如今竟然敢公然伤害她的妹妹! “高行云,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鸢尾的剑锋对准了高行云的喉咙,声音冰冷彻骨,眉目如霜。 这样强烈的杀意,高行云从来没在裴雪凝眼中见到过。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呵”鸢尾不打算继续和他说什么,手腕翻转,寒渊便从一把化成了六把剑,纷纷对准了对面的高行云。 裴雪凝所有的招式和剑法高行云都掌握的一清二楚,然而现下这招剑法,他却从来没有见过。 不容的他多想那些想不通的疑问,那五把剑影已经疾速的朝他飞刺而来。 高行云来不及躲闪,只好运集内力双手格挡在身前,那五把剑在距离他手肘三寸处瞬间停滞不前。 鸢尾又一次运功转动寒渊,击向高行云。这次的力道比方才还要重几重,高行云眉宇微微一蹙,便被这股力道缓缓向后推移。高行云只好凌空后翻,躲避那五把剑影,即便成功躲开,可仍旧被剑气伤到了。 高行云自身的武功和修为并不差,这一招算的上是鸢尾的大招,在生前并不容易使出来,若是高行云武功内力平平,早就经脉尽毁,哪里还想现在这样吐个血就了事? 鸢尾并没有打算给高行云得以喘息的机会,旋身在空中转出了一个剑花,剑气凝聚剑锋,指向高行云。 高行云未来得及站起来,便运内力抵挡,两道无形的屏障相抵,僵持不下。 “雪凝,你当真想要杀了我?” 鸢尾冷笑,“不然你以为呢?你以为我像你那个傻师父一样吗!” 最后那一句话令高行云瞳孔骤然紧缩。 鸢尾的力量让他无暇去想别的,鸢尾空着的左手又是朝剑柄一击,高行云连忙躲闪,可胸口上方还是被狠狠击中。 高行云收了重伤,最后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闪身离去。 鸢尾追出门外,夜色里高行云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屋内传来程风灵的猛烈咳嗽,鸢尾连忙返回。 程青潋哭喊着,紧紧搂着气息奄奄的程风灵。 “快去拿护心丹!” 程青潋抬起诧异的泪眼,但却没有任何的犹豫,轻轻放下程风灵,便跑了出去。 鸢尾封住程风灵的几大要脉,将她扶着靠在自己身上。 “你,你是姐姐么?” 鸢尾浑身一滞。 程风灵却是笑了笑,苍白的脸上能看到几丝柔和,“你果真的是姐姐,我之前一直不想相信,我,咳咳,你真的是姐姐。” 鸢尾能感受的到她体内的气息在逐渐消失,便轻轻喝了一句:“先别说话。” 与此同时,程青潋拿着一只小瓷瓶进来,跪在了程风灵面前,颤抖着手将护心丹倒出来,要喂到程风灵的口中。 程风灵轻轻摇头,“青潋,不用了。” “娘,娘,你吃,吃了这护心丹,你就会活下来的。” 程风灵微微一笑:“傻女儿,收起这护心丹吧,我已是将死之人。” 程青潋紧紧咬住嘴唇,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青潋,你先,你先出去吧。”程风灵说话开始带着喘气。 程青潋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把眼泪,将装着护心丹的小瓷瓶放在地上,看了鸢尾一眼,起身便走了出去。 “你为何不服下这护心丹?” 程风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枯瘦而满是血的手颤巍巍的握住了鸢尾的手。 鸢尾这才发现,因为中了毒,不过几日,程风灵便已经苍老瘦弱了许多。 “姐姐,姐姐。” 程风灵不停的轻唤着她,“渝君姐姐。” 似是从很久以前飘摇而来的熟悉,鸢尾鼻间突然一酸,垂下眼帘。 她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句,“风灵。” 程风灵听到这一声,原本涣散的眼神在一瞬之间焕发出点点光彩。 那是心底多年压抑的情感。 “姐姐,四十多年了,我们终于再一次见面了,即便,即便你现在已不是当初的样子,可是我,我依然还是认得你……” “你不恨我吗?我杀了姨娘。” 程风灵的泪悄无声息落下,与嘴角的鲜血融合,滴落在用丝线绣着玉兰的衣角。 “恨吗?”像是在问着自己,程风灵抬眼看着她,“其实我是恨的。后来我知道在松林中遇到的那个,并赠给我落梅的女子就是你之后,我便再也恨不起来了。” 鸢尾的心像是被什么在一点点啄食难受,“我杀了你母亲,你为什么不恨我。” “这世间,情感有许多种,我若是恨不起来,也就不恨了。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解释的不是么?”程风灵苍白一笑,继续道:“就如同,如同我对你的情感,我身为正道,一直秉承父亲的遗志,可是,可是我……”程风灵缓缓阖动略显浑浊的眼眸,掩去一丝愧色,在看向鸢尾之时,里面已是一片明净坦然:“即便这份感情,为人不耻,有违伦常,可是我从不过多奢求什么,我只想在姐姐身边,哪怕是回到小时候,母亲没有死,我们还围着荷池追逐……” “可我们,终究回不去了。” 程风灵的体温逐渐消散,她努力睁开眼帘,目不转睛的望着鸢尾,似是要将她镌刻进自己这看似繁荣,却苍凉的一生。 她颤抖着手,缓缓抚向鸢尾的脸庞。 “姐姐,你会,你会讨厌我么……” 鸢尾对她轻柔一笑:“不会。” “我最眷恋的日子,就是二十多年前,青鸾渡的松林之中,我们一起,一起……” 手指才刚触及鸢尾的脸颊,便无力垂落。 鸢尾垂眸,望着怀中两鬓斑白,眉目沧桑的女人,恍惚之间,在二十多年前的松林,满地刺客横尸之间,那个穿着红梅白纱的女子,眉目秀丽,发如黑墨,施施然落在她身后。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 她扬手,止住了她即将说下去的话:“萍水相逢,天下之大,我们总是要分开的,知道也无用。” 女人温柔一笑,问她:“那你总该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今日你救了我,日后我总要登门拜谢不是?” “人家都叫我女魔头,不如,你就叫我女魔头好了。” “女魔头?这算什么名字啊——” 她取下缠在腰间的那把刻着红梅的软剑,递给她:“好了好了,以后你要是真的想谢我,以后就凭这把剑来找我吧,你要好好收着,我平生可不随意送东西给他人,我看这把剑跟你穿的还挺相称,今日我心情好,你又生的这么顺眼,就送给你了!” 女子接过,明眸如星:“它有名字吗?” 她看着她身上绣着的红梅,以及剑柄上的花纹,脱口而出:“落梅。” …… 昔日种种,恍若昨日。 怀中的程风灵已经全然没有了温度,泪痕清晰的穿入云鬓,她的嘴角,却漾着一丝由心的笑意。 “对不起。”晌久,鸢尾轻轻说了一句。 程风灵死了,飞雪山庄上下一片素缟。 一夜,程青潋找上鸢尾,希望她能帮自己料理程风灵的后事。 鸢尾答应了。 之后,武林各路豪杰纷纷前来吊唁。 程风灵一死,江南无首,武林其中几个比较有威望的前辈提议,让程青潋坐任庄主一位。 此言一出,群雄纷纷赞同。 程青潋一言不发,沉默着等他们说完。 “程姑娘,江南一带之前一向是由程老庄主坐镇,如今程老庄主一死,你又是她膝下唯一的女儿,想必这庄主一位,无人比你合适。” “宋老前辈所言不差,还请程姑娘说句话吧。” 程青潋死寂一般的脸木然的看着灵堂之中七嘴八舌的人,心中划过一丝讥讽。 她没有回答这些人的话,而是侧身对着站在暗处的鸢尾叫了句:“宁姑娘,出来吧。” 在众人摸不透程青潋的想法之际,鸢尾出现在众人跟前。 其实鸢尾并不知道程青潋突然把她叫出来到底要干什么,不过,她一点也不忌讳自己彻底暴露在这么多人跟前,反正日后要在江湖混,迟早都是要混脸熟的。 有些人看到鸢尾这张脸之际,纷纷吃了一惊。 人群中有人大喊:“是裴雪凝!” “果真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一年前,她不是已经死于那场大战?” “真是胆大妄为,今日是程庄主的葬礼,魔教中人竟然来此,这是要叫程庄主魂魄不得安生吗!” …… 鸢尾觉得很无辜,她好像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吧,反而是这些迂腐的人,一个比一个素质还低,这主要人物都没说什么,就在人家灵堂上瞎嚷嚷,到底是谁不让人家魂魄安生? “诸位都听我一言!”程青潋扬声,灵堂逐渐恢复一片安静。 “我知道诸位都将宁姑娘错认成魔教的前任教主裴雪凝,原先我也差点这样以为,可是站在这里的,是从南疆而来的宁姑娘,与那位魔教前任教主并无半分关系。” 鸢尾不解的看向程青潋,更加摸不透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如今,程青潋知道她所有一切,可鸢尾不会认为,程青潋会无聊到要跟这些人说她其实是昔日的魔尊鸢尾。 程青潋继续道:“家母被魔教现任教主高行云所伤,当晚幸得宁姑娘相救,才得以保全一命,论武功和才能,我远远不能胜任飞雪山庄庄主一位,所以,我决定,将庄主一位,交给宁姑娘。”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说道:“程姑娘此举是否太过草率?此人来路不明,背景亦是模糊,仅凭三言两语,程姑娘就要将这江南之首之位交给一个外来女子?” 虽然客官来说,程青潋这个决定是有些草率,可这老秃驴说的话她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外来女子? 鸢尾认得他,这个老年人不就是当年竺真派的少门主郝贤?鸢尾能记得他,完全是因为当年武林之中只要有追杀她的事情,这个人一定在。可郝贤十分奇怪,好几回与她正面交锋,却不与她动手,反而态度祥和的自报家门,然后再红着脸与她道别,也真是算追杀界的一股清流。 想当年这郝贤虽然谈不上多英俊,但也算是眉目清秀吧,看起来也顺眼,怎么现在发际线倒退的这样厉害?要不是这模样还留有当年的影子,鸢尾一时还真认不出。 “这也是我母亲临终前的意思,我心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多说了。”程青潋并不理会那些人的质疑,一句话就结束了这场吊唁。 待各路武林纷纷离去,鸢尾终于找到神色憔悴的程青潋,问道:“你对武林各路说的那番话,不会是真的吧?” 自从程风灵死后,加之知道鸢尾的真实身份后,程青潋的态度一改之前的冰冷漠然。可今日连续失去两位亲人,让她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憔悴。她听到鸢尾的问话,坐了下来,给鸢尾倒了杯茶,“今日前来的在武林都算的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说的自然是真话。” “青潋姑娘,你也知道的,虽然我名义上算是你的长辈,可是对外来说我已经死去多年了,即便我没有死,那么我也无法接任庄主一位啊!” 程青潋将茶杯端到鸢尾跟前,“话既已出,便没有收回的可能。” 鸢尾仔细的看了她片刻,心中突然明了几分,“你心中到底打得什么算盘,现在你娘死了,你只身一人,但说无妨。” 程青潋无声一笑,也不打算隐瞒下去,道:“魔尊果然是魔尊,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便不隐瞒了,没错,我当着那些人说让你接替庄主一职,是有私心的。” 在鸢尾不解的目光下,程青潋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山庄若是真的到我手中,恐怕早晚也是别人的口中食。那夜我亲眼见过魔尊的武功和修为,都远远在我之上——不,应该说,都在我娘之上。我愿意将这庄主之位交于魔尊,但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魔尊念在和我娘姐妹血缘的情分上——”她眼中的光在一瞬之间变得凌厉,“杀了高行云,为她报仇!” 鸢尾发现,程青潋已不像数日前她所见到的那个程青潋了。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用高行云的血,为你娘祭奠。” 其实,如果鸢尾不主动杀高行云,高行云也会无休止的找她的麻烦。她不是个喜欢留尾巴的人,更别提是高行云这种要对她誓死纠缠的重口味变态。 “为你娘报仇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接任庄主一事,恕我不能答应。” 程青潋沉默了片刻,才徐徐道:“若是魔尊不能接任庄主一位,那么,青潋斗胆,再央求魔尊一件事情。” “什么?” “我哥哥,程青河。”程青潋隐去眼底那丝愧色,“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死,只是……只是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不过,既然那位宁公子可以用南疆巫术替魔尊还魂,想必,也能救我哥哥。我知道南疆巫术有个宗旨,就是要遵循阴阳天道,若是能救得了我哥哥,让他成为正常人,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中的坚定无可动摇。 鸢尾道:“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万事还得等宁如真醒了再说。” 宁如真此次受的伤不小,先是用了两次“归极”,后又中毒强行逼毒,又与高行云交手,气血经脉都受大损,所以,待他醒来后,已是第五日丑时。 宁如真醒来后,除了感觉自己的身体依然有些虚弱,其他的已经无碍。 他侧目,瞥见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的鸢尾。 他翻身下床,走到她身侧,就这样望着她宁静的面容,一瞬也不瞬。 桌上的蜡烛已经快要化为一滩蜡泪,那一根烛芯还在奋力燃烧着。 宁如真转身拾起自己的衣袍,轻轻盖在了鸢尾的身上。 鸢尾的警觉性一直很高,即便这几日累的她很疲乏,可这小小的动静还是将她惊醒了。 “宁如真,你醒了?”鸢尾惺忪着双眼,烛光黯淡,她使劲揉了揉双眼,确认眼前的的确是宁如真之后,兴奋的站了起来,“太好了宁如真,你真的醒了,我还以为你这小兔崽子永远也醒不来了呢!怎么样,身体觉得如何?” “属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看来这护心丹还真是有用,这下你醒了,我终于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宁如真有些诧异的问了句:“这几日,一直是魔尊大人在照顾属下?” “不是我还会有谁,但我告诉你,这五日我照顾你,你可是要付工钱的,加之我魔尊的身份,工钱双倍,天下哪里会有免费的事情?别忘了。” 宁如真眼中划过一丝柔和:“属下记住了。” 鸢尾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我先去睡觉了。” 说罢,便揉着已经麻了的胳膊去隔壁自己的房间。 次日,日上三竿之时,鸢尾自然醒来。 住在隔壁的宁如真并不在,鸢尾打算返回之际,老管事便前来,说是程青潋和宁如真正等她。 原来她睡觉这会功夫,程青潋和宁如真早就已经商议好救程青河等事宜。 虽说宁如真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可鸢尾还是不免担心他的身体。可话已落音,鸢尾也不好再说什么。 鸢尾有点恨铁不成钢,果然是长大了,以前小时候什么事情都要过问她来着,现在可倒好。就算程家跟她有亲戚关系,他也不该决定的如此草率吧? 回房间后,鸢尾立马就拉着宁如真,说道:“你都还没见到程青河是个什么样子呢,你就答应,万一再受伤,可没有多的护心丹给你吃。” “魔尊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是你得考虑自己的状况不是?” 宁如真笑了笑,却说:“既然魔尊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便只能听属下的。” “你这小兔崽子——”鸢尾扬起手要朝他头上打去,却发现他比自己高一个头,只能无奈的放下手,“得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宁如真看她一副大义就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属下认为,自己的能力还不至于用到赶鸭子上架这句话。属下跟了魔尊这么多年,难道魔尊还不信我?还是,魔尊根本就不相信属下?” “笑话,我有什么不相信的?” 鸢尾发现自己相比二十多年前,忧虑果然是多了许多。哎,以前她还讨厌那些个老年人啰啰嗦嗦的,现在看来,老了都一个样啊。 鸢尾脑海之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眼前一亮。 “诶?我想到一个办法!”她雀跃的对宁如真说道,“现在程青潋孤家寡人一个,你能力又不差,再说了,你不是想夺回族长的位子?要是能有江南这一带的势力,重新夺回南疆得一切那是绰绰有余啊!” 宁如真面色不平不淡,道:“所以?” “所以,不如你跟程青潋成亲?坐上飞雪山庄这把交椅!”鸢尾单手托着自己的下颌,似乎已经幻想到那副儿孙满堂的景象,“然后再给我生一大堆的孙子,我就可以享享天伦之乐了!” 鸢尾看宁如真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示,便用脚踢了踢他的衣角,“说句话啊,人家程青潋好歹也算是我外甥女吧,怎么,难道你看不上人家?” 宁如真后退了一步,却是答非所问:“魔尊先休息一下吧,午后,我们还要去五里坡。” 鸢尾有点摸不透,他这样子,是害羞还是不高兴? “对了,我问你,程风灵是怎么知道我其实就是程渝君的?”鸢尾才不相信,仅凭程风灵自己的感觉,就能知道她是她的姐姐。 “其实她一开始只是感觉而已,不得不说,程风灵的洞察能力很强,她早就知道南疆有一种能令人还魂的巫术,所以私底下便来问我,我便告诉了她。”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鸢尾有点吃惊,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宁如真继续道:“她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在她死前,了却她一桩心愿也是好的。” 鸢尾突然沉默了。 “她本想找个机会,与你坦白,可一直碍于心中那份隐私,不敢见你,谁料人算不如天算,高行云的出现,造就了这一场生离死别。” 鸢尾刻意抚平心中那丝愧疚,问了句:“若是那晚没有高行云,程风灵还能活多久?” “最多,一个月。” 午饭后,鸢尾,宁如真和程青潋三人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后赶到五里坡。 五里坡位处一片荒山,山势陡峭,有五道弯,但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烟。鸢尾三人将马匹拴在坡下的树上,由程青潋带领着,穿过荒草木丛,大约一刻钟时间,便到一处木屋前。 木屋被乱林荒草遮挡,若不是有心去找,的确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程青潋走到紧锁的门前,掏出了一把铜钥,动作却停滞了。 “你哥哥,就是被关在这里一年?” “恩。” 沉默了片刻,程青潋终于打开了那把锁。 推开木门,一股子夹杂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程青潋却站在门口,只不经意的往里面瞥了一眼,便垂下眼帘,想极力隐去眼中闪烁羞愧和慌乱,可她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宁如真和鸢尾相看一眼,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里不大,简陋的基本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张染了灰尘的桌椅和一只倒在一边的木凳。 鸢尾的目光越过倒在地上的木凳,看到了蜷缩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脏破不堪,双手被一根铁链锁住。再走近两步,鸢尾居然发现,男人的裤腿里,竟是空空如也! 原本死尸一般的男人感觉到来了人,身子动了动,掩在乱发之下的那张脸缓缓撇向来人。 宁如真走了过去,在距离那人一步之遥停下。 他缓缓扬起衣袖,一阵不知名的风便吹向角落里的人,乱发瞬间被掀到脑后。 鸢尾看到那人的脸后,不由得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他竟然没有眼睛! 一张肮脏的脸上,两个黑窟窿极为触目惊心,眼睛像是直接被人剜去的。 那人看不见,不知来人,只能用沙哑的声音悲怆的怒喊:“苏彻,苏彻——你杀了我,你趁早杀了我!青潋,青潋!——” 鸢尾心中的怒火被触动,转身几大步走过去,将躲在门口的程青潋一把拽了过来。 程青潋颤抖的看着不人不鬼的程青河,大脑一片空白。 她不想再看下去,就要转过身。 鸢尾扯住她的手,强迫她看着地上的人,嘲讽道:“不敢面对么?自己做的事情,你又有什么不敢面对?” “不,不,不是这样的——”程青潋下意识想要极力否认,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去反驳这样的事实。 “青潋,青潋!是你么,是不是你!”程青河听到了程青潋的声音,蠕动着身子,双手在干草上四处探着,“青潋,你叫苏彻杀了我,你叫他杀了我!” 程青潋奔溃的流着泪,声音因为颤抖而断断续续:“哥……哥,我……”她转身,跪在了宁如真身前,抓着他的衣角边哭边哀求:“求宁公子救我哥哥,不管什么代价,我都愿意,我都愿意!” 宁如真道:“一些事情,今早我早已说过,想必现下不必再多重复了。”宁如真将她搀扶了起来,望着她面色平静:“程姑娘真的想好,要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么?” 程青潋朦胧着泪眼,咬着嘴唇不住点头:“只要可以救回哥哥,减轻我的罪孽,我,我什么都愿意!” 宁如真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与姑娘的交易,便作数了。” 鸢尾有点不明白宁如真的话,怎么,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 “宁如真,你到底要怎么做?” 宁如真道:“阴阳轮回,天地万物都要遵循。想要某样破损的东西修补好,自然也需要能修补他的东西,当一个生命需要生的时候,自然需要另外一个生命作为替补。” 虽然不知道早上他们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但结合刚才宁如真问程青潋的那句话,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难道,你的意思是,要用程青潋作为程青河的修补?” 宁如真颌首。 鸢尾看了眼瘫坐在地上哭泣的程青潋,低声问了句:“你真的有把握么?” “这个魔尊不必担心。” “我是说,会像归极那样么?” 宁如真温润一笑:“不会。这只是替补的术法,不算违背天道。” 鸢尾了然点头。 程青潋哭着爬到了程青河的跟前,纤细的手指想要去触碰他,可却在几寸之外停了下来。 原本那样玉树临风的哥哥,从小对自己疼爱备至的哥哥,却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他害到了这样不人不鬼的境地。 她看着程青河空空如也的眼眶,以及被砍断了的双腿,心中的痛和愧疚,将她的血液也变得麻木。 这张熟悉却残酷的面目,若是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此刻,应该是在对她温润的笑着吧。 她有万般悔恨,却只化作一句:“哥,对不起。” 匍匐在地上的人听到这一句,身子微微一滞。 “苏彻死了,娘死了,洛儿也死了。这一切都是我害的,可是事到如今,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了,我的罪孽深重,哥,我已经没有任何脸面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我想让你接受我这最后的恕罪,哥,若是今后可以活下来,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程青河听着她的这番话,突然呆滞在那里。 待沙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愤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痛:“你说什么……娘她,她死了?” “哥。”程青潋擦去脸上的泪,即便知道她的哥哥看不见,也还是勉强的对他笑了笑,“我不想隐瞒你什么,但现在,我找了南疆的人来救你,或许你再次醒来,就见不到我了,怕是,你也不想见到我吧,这些都是我罪有应得,是我自食其果。今后,飞雪山庄就叫给你了。” 程青河的身子微微颤动着,缓缓吐出二字:“青潋……” 程青潋跪直了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毫不犹豫的就朝自己的手腕滑下去。 立时,鲜血顺着血痕滴落在地面。 “宁公子,开始吧。”程青潋跪在地上,声音是空前的坚定。 鸢尾不禁瞠目,这说割腕就割腕了? 平时这些年轻人说个事情都要磨叽个半天,怎么这两天做事情这么麻溜?弄得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魔尊先出去,为我们护法。” “好。”鸢尾只能关上门出去。 宁如真走到被鸢尾合上的木门,双手重叠做了个结界,一道银白的微光击中木门,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青潋,你要做什么?”程青河空洞的匍匐在地上,他根本不知道程青潋到底要干什么。 程青潋紧咬着已经泛白的唇,没有回答他。 宁如真走到她身后,说道:“程姑娘答应我的东西,现在可以给我了么?” “我知道这术法虽然对你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但会折损你的巫术修为。可是,既然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那么也请你,务必要尽全力将我哥哥恢复好。” 宁如真唇角微扬,走到她跟前,道:“既是交易,我便会遵守约定,你尽可放心。” 程青潋缓缓阖了下眼眸,从怀中拿出一只掌心大小,雕刻着凤图案的木盒,递给宁如真。 她紧紧盯着宁如真的双眼,再一次嘱咐道:“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宁公子了。” 宁如真接过那只木盒,拇指推开木盖,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之后,放到自己怀中。 宁如真从腰间取下玉骨,“程姑娘,接下来的过程,你会很痛苦,犹如万虫噬咬你的身体,你可准备好了?” 程青潋深深一呼吸,抬眼时,目光如炬:“开始吧。” 鸢尾嘴里叼了跟狗尾巴草,找了处阴凉的地方翘着二郎腿躺着。 说是护法,其实就是看门望风罢了,这些文人,总是喜欢说的这么文艺。 她出来已经差不多将尽半个时辰。有着之前看着宁如真将狗化成人的经验,没有个把时辰,怕是不成。 不过,木屋里也太静了,甚至静的连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鸢尾坐起了身,疑惑的看向木屋。 “宁如真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她心起疑惑,起身走到木屋门前,将耳朵贴了上去。 依然是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种感觉,就好像五里坡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她下意识去推门,门却像被关死一样,撼动不了半分。 鸢尾退后了几步,重新审视了下木屋,心中有了七分的答案。 “臭小子,到底在里面搞什么名堂,居然用巫术屏蔽了这房子!” 鸢尾自言自语的喃喃着,转身便返回了自己刚才躺着的阴凉处。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我不知道叙述的这个故事究竟如何,但是,万事只要坚持,遵循自己的本心,才不会辜负。 更新章节还要来发鸡汤,好吧,我是想看几年后我写的有话说,自己看到会不会想笑。嘿嘿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个时辰后,木屋的门终于被人打开。 宁如真从里面出来,抬眼便看到对面草丛树荫下闭眼躺着的鸢尾。 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握了握,隐去了眸中的一丝异色。 与此同时,鸢尾刚好睁眼看向他。 “宁如真!”她翻身起来,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怎么样?成了吗?” 宁如真没有回答她,只抬手朝她头上伸去。 鸢尾的身子下意识往后倾,问了句:“你做什么?” 宁如真的手在空中一滞,继续将她发髻上插着的狗尾巴草取了下来。放到她眼前,鸢尾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刚才无聊随便插在头上玩的。 “魔尊等会回去,头上插着根草,总是不好。” “头上插根草怎么不好了?”鸢尾倒是觉得纳闷。 宁如真不缓不慢一本正经的解释:“魔尊怕是不知道,在民间,女子头上插着一根草,是代表要将自己卖出去。” 鸢尾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狗尾巴草夺过来,“我这样的,就算头上插根草,谁敢买?”她丢掉那根狗尾巴草,言归正传:“怎么样,里面如何?程青潋呢?” “魔尊进去看一看便知。” 屋子里,鸢尾并没有看到程青潋的人影。 原本身体残缺的程青河此刻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昏倒在角落,意识模糊。 地上有一滩血迹,血迹旁是程青潋来时的衣裳。 鸢尾轻轻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要为他曾所犯下的罪孽而付出应有的代价。天道轮回,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程青河的意识逐渐清晰,只是还没有什么力气。原本空洞的眼眶此刻已经完好,他缓缓睁开双眼,在久违的光亮照射进眼睛时,他下意识抬手横挡在眼前。 鸢尾在那双眼眸之中,看到了程青潋曾经的眼神。 程青河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完好的身躯,以及身前两位陌生的男女,毫不顾忌的扑到宁如真和鸢尾跟前,颤抖着声音:“我妹妹……青潋呢?青潋在哪里?” 鸢尾下意识瞥了眼旁边那一滩血水。 程青河看着然在血水里的衣裳,明白了一切。 他不再说话。 程青潋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或许程青河是恨过她,但在这一刻,所有恩怨都随着这滩血水消逝。 在后来,程青河接任了飞雪山庄庄主一位。 对于外人来说,程青河只是出去云游了一年,而程青潋的死,便是忍受不了丧夫丧母之痛而自尽。尽管其中有人不乏疑问,但终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上位仪式那日,飞雪山庄内围满了前来祝贺的武林人士。 在武林之中,每当某某谁要上任什么名气大点的位子,都会广发群贴,各路人士都会前来赴宴。其实说简单点,这种仪式只是为了混脸熟罢了。 所以,作为程青河乃至整个飞雪山庄的恩人来说,鸢尾自然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所以在上任仪式那天,她很好的出尽了风头。 日后要在江湖混,总要先解决一些事情,今日难得武林这么多人汇聚于此,总要借着程青河的口来澄清她和裴雪凝的关系。然而这回并不是因为她的脸,而是因为她别在腰间的寒渊剑。 不过,鸢尾是故意的。 上回程风灵的葬礼上她没有把寒渊剑带出来,就是怕她这副容貌和寒渊剑一齐出,这些人会不会一腔热血的躁动。 好吧,虽然那些英雄们见到寒渊剑的时候依然还是躁动了。 “那是不是魔尊鸢尾的寒渊剑?!” “二十年前不是就已经消失了?如今为何在此女手中?” 更有不嫌事大的人开始嚷嚷:“魔尊鸢尾和裴雪凝同门,她能使得寒渊剑,想必她就是裴雪凝!程庄主,你现在该作何解释?” 裴你大爷! 一时之间,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的声音越来越大,都快赶上声讨魔道的仗势了。 鸢尾咳了几声,扬声道:“我说,诸位是否对正道太没有信心?魔剑,就一定会是魔道中人才可使用?”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鸢尾不禁冷笑一声,都在这瞎嚷嚷,不过都是想要寒渊剑罢了。 “你说,为何寒渊会在你手中?”下面一个不知哪个门派的人质问了一声。 鸢尾看也没有看他:“寒渊与我有缘,自然就在我手中了。” 下面另外一个人开始接着质问:“这么些年,武林正道一直在追查寒渊的下落,就是怕其落入魔道手中继续兴风作浪,那么多人出动都不曾有半点消息,可这剑如今却在你手中,未免太过巧合。” “听说此女是南疆巫族之人,南疆与中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为何到这中原来,是否想要掀起什么风雨?” 鸢尾差点没吐血,这联想的也太完美无缺了。 又一个少林方丈走出来,大概是看事情不大妙,便制止了刚才那位八卦的仁兄:“莫要胡说,南疆巫族与中原和平共处多年,不要无事生非!” 还是这念经的人有点眼力见。 鸢尾今日并非无故掀起这阵躁动,她明白,即便现在寒渊剑到手,但想要恢复曾经的势力,还是要借助这帮热血正道的力量。 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强。 “我知道诸位对寒渊剑为何在我手上甚觉疑惑。那么我现在问诸位一个问题,知道你们这么多年为何寻不到寒渊剑么?因为寒渊剑一直藏在沧澜教,当年魔尊鸢尾死后,其师侄裴问北便偷偷将其藏了起来,你们自然找不到。” 此话一出,下面开始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那么为何,寒渊剑会在你手中?” “就如同诸位看到的,我这张与裴雪凝相似的脸。如今沧澜教教主高行云心狠手辣,不用我多说,我与程风灵庄主有忘年之交,上回程风灵便是死于高行云之手,保不齐下一个就是在座诸位的其中一个!” 鸢尾脸不红眼不跳的瞎扯,看到这群人因为这番话而隐隐骚动,嘴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 世人贪生怕死,所以都在极力的铲除对他们有威胁的人,来达到自己的安定。 “你说了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各位,虽然我来自南疆,可是我对诸位的作用远不止一点。” 下面有人喊道:“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我们一路?” “前面我说了,我与程风灵前辈是忘年之交,高行云杀了她,我自然也要为她报仇的。” “黄毛丫头,”下面有个年纪大一点的人轻哼了一声“不要口出狂言。” 鸢尾无声一笑,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人群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我相信这位姑娘。” 众人循声望去,在看清来人后,一阵唏嘘。 有个人率先喊了一句:“是陆盟主!” 众人纷纷俯首:“拜见陆盟主!” 鸢尾放眼望去,果然是陆谦,身后还跟着一张狂傲不羁脸的陆柯杭。 转眼间,陆谦已经来到了鸢尾身边,面容平和的看了眼她和她手中的寒渊,对台下众人说道:“一个月以前,我在洛阳遭金戈门的刺杀,幸亏得这位宁姑娘相救。老夫才得以脱身。” “竟还有这种事?” “陆盟主遭人刺杀过?” “没想到此女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台下议论纷纷。 程青河上前行礼,道:“陆前辈光临寒庄,有失远迎。” 陆谦轻轻一笑:“贤侄不必客气,是老夫和犬子来晚了。”说罢,他侧身对鸢尾说道:“宁姑娘,可还记得我?” “小女子自然记得。”老相好能记不得么? “对付魔教,维护武林安定是武林正道的本分,宁姑娘身手不俗,能与我们站在一条线上,自然是求之不得。”陆谦说罢,负手在后对下面一众人说道:“宁姑娘是老夫的朋友,有老夫做担保,宁姑娘与我们绝对是同道,诸位都亲眼所见,一年以前那魔教教主裴雪凝必死无疑、诸位今后江湖若是遇到宁姑娘,希望不要因为她的相貌而有什么看法。在座各位还有谁有意见,尽可以向老夫提。” 在武林之中,武林盟主为人敬重,他的话就是铁板钉钉。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可鸢尾发现这些人的表情比之前程青河说她身份的话得时候信任多了。 果然还是武林盟主的话管用啊。 这一出倒是令鸢尾没有想到,陆谦身为武林盟主,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如今却肯对只有一面之缘的她作出身份的担保,这她就有点想不通了。 这时,下面一阵首肯的声音不断响起。 “陆盟主德高望重,想必所言不虚。” “既是救过盟主,自然是整个武林的朋友,能得陆盟主另眼相待,想必却又不凡之处。” “既然陆盟主信誓旦旦,我等便遵从盟主的意思。” …… 鸢尾心中不禁诽腹,果然是一群权势狗。 虽然不知道陆谦为什么要帮她,可是她在他眼中没有看到恶意。 以曾经对陆谦的了解,鸢尾还是相信他的。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仪式结束,各路人马用过宴后纷纷散离,唯独陆谦父子被程青河留在了飞雪山庄。 毕竟武林盟主是武林正道最大的头头,虽然不经常露面吧,但追捧他的还真是不少,程青河也是其中一个。 同样是道中最大的头头,怎么待遇的差距就那么大呢? 要是她还活着,估计现在走到哪里都能被扔臭鸡蛋吧? 谣言…… 还真是可怕。 “你在想什么?” 夏夜,微风拂面,宁如真无声无息的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宁如真,听说程青河给陆谦父子开小灶了?” 宁如真明白她在说什么,侧眼看着她望着星空不爽的脸,说道:“毕竟陆谦和程风灵也曾有交情,程青河又极为敬仰陆谦,他们单独闲谈,也是理所当然。” 鸢尾转身靠在围栏上,“好歹我也曾是魔道堂堂魔尊,受人瞩目被人服从,如今,倒不比以前了。” 宁如真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看来魔尊是介意了啊——” 一个原本高高在上,虽说不是在哪里都高高在上,起码在魔道是高高在上,被人所忌惮的人,一下子就成了平常人,论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站在高处久了,谁还会习惯平原啊。”鸢尾托着腮,轻轻叹了口气。 “魔尊何不换一种方式?” “什么?”鸢尾侧过头,眼神慵懒。 “如今这一路走来,形势对魔尊都有利。何不趁这个机会,彻底归为正道?” 鸢尾瞪大了眼睛,“你没开玩笑吧?彻底归为正道?我怎么可能跟那群人真正站在一起?” 宁如真不紧不慢继续说道:“那么魔尊和武林盟主,你更愿意当哪个?” 鸢尾怔怔的看着他,片刻,问道:“你不会是说,我当武林盟主?别开玩笑了——” 宁如真右手缚在身后,继续道:“当武林盟主,其实比魔尊划算的多,其实这些所谓的正道,只不过是一个打着幌子的另一个魔道罢了,你看,他们又比魔道高尚的到哪里去呢?” 说来也是。 鸢尾看了看两侧,确认无人,靠近宁如真压低了声音:“可人家陆谦还活的好好的呢——” 宁如真却是反问了她一句:“你知道,为什么程青潋的身体可以修补程青河么?” 这也是鸢尾一直疑惑的事情,只是这两天比较忙,她一时给忘了。 鸢尾虽然不大懂这巫术,但在宁如真身边久了,还是知道一点,想要以人修补人的残缺之处,除非这个作为修补的人体质与被修补的人相同,不过体质完全相同没有排斥的那是十分之一的概率,不然,就必须得有血缘关系的人才可成功。 鸢尾下意识脱口而出:“程青潋和程青河的体质相同?真有这么巧?” 宁如真摇头,“其实程青潋和程青河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鸢尾不可置信的看向宁如真,“你怎么知道?” “那天早上,程青潋告诉我的。”宁如真顿了顿,“那是苏彻刚被程风灵杀死,程风灵为了不让母女隔阂,才告诉她的。” “所以,程青潋最后的态度才会转变的那么快?” “应该是说大彻大悟吧。那日,我跟她说,若非体质相同,或者有血缘关系,这修补的术法非但无用,他们二人还会有性命之忧。” “然后她就告诉你了?” 宁如真颌首。 “苏彻又是怎么造的谣说程风灵和程青潋不是亲母女了?” 宁如真摇头,“或许只是捕风捉影吧。” 谣言真是一把杀人于无形的刀啊! “那你知不知道程青潋的亲生父亲是谁?” 宁如真看着她,嘴角无声一扬“你应该问,程青河的亲生父亲是谁。” 次日,鸢尾和宁如真双双拜别程青河,准备回到洛阳。 今日凌晨时,宁如真告诉鸢尾,商淮的白鸽突然飞到他的窗棂上,暗示他,商淮出事了。 如何断定这只白鸽是商淮的,自然是看鸽子额头的那道黑条。 鸢尾大清早被拉起来,别的没注意,倒是觉得这只鸽子能从洛阳飞到扬州也是蛮厉害的。 商淮出事,头绪皆无,自然不能继续逗留。 这扬州一月,经历了太重的物是人非。 一直以来,并没有什么是值得鸢尾挂念的,也没有人可以让她挂念。甚至,她从来不知道人们口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 复生之后,经历了这些,她依然还是不理解。 “宁如真。”她唤了身侧马上的人,看着林梢上细碎的阳光,“你说,这人世间的亲情和爱情,究竟是什么样的?” 马蹄哒哒的回荡在寂静的林间小道。 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零零星星的散落在宁如真的脸上,他顿了好一会才回答她:“很重要吧。” “重要?”鸢尾有些失落,那么程风灵对她的感情,除却亲情,又是什么? 在知道自己的妹妹的感情的时候,她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可程风灵永远都不能回答她了。 忽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宁姑娘。” 鸢尾回头,正是陆柯杭。 她朝他身后看了看,陆谦并不在。 陆柯杭一直都是跟在陆谦身后不离半步的,而且他对鸢尾似乎很有敌意,可他现在又怎么会到这儿来? 见陆柯杭下马,鸢尾也翻身下马,待陆柯杭走近,她问他:“陆公子找我何事?” “听闻宁姑娘和宁公子离开,家父要我前来送送二位。”话虽如此,可陆柯杭的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鸢尾。 “那你爹怎么不自己来?” 陆柯杭听到这话,不屑一笑:“家父乃武林盟主,事情颇多自然分不开身。所以特地命我前来,送送二位。” 小兔崽子得瑟个啥?不就是想说你家老爹很牛很了不得吗? 再牛再了不起,当初不还是拜倒在她鸢尾的脚下? “既然已经送到了,陆公子就此止步吧,告辞。”鸢尾表示一刻都不想看这狂妄的小子一眼,跟当初他风度翩翩的老爹简直差远了! “且慢。” 鸢尾回头,只见陆柯杭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木簪。 雕着海棠花的木簪在阳光的照映下,泛着丝丝亮光。 这不是,当初陆谦送她的黑檀木簪? 当初因为她和陆谦的决裂,她便将木簪还回去了。如今陆柯杭却将这木簪拿到她面前,到底想要干什么? 鸢尾牵着马缰的手停滞在原位,然而眼中只划过一丝诧异,便又恢复平静。 “陆公子这是——” “家父说,这只木簪很衬姑娘,今日二位走的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亲自交给姑娘,便让我代送。” 陆谦这是要搞事情啊,还无缘无故送年轻小姑娘木簪这种东西,难道真的想要跟她来段黄昏恋? 是因为上回她不小心救了他,他就对自己现下这身皮囊有意思了? 咦~真是太不要脸了!没想到陆谦是这种人,年纪一大把了还想老牛吃嫩草! 鸢尾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没好气的丢下一句:“不用了,你让他留着自己戴吧!” 说罢,驾着马扬长而去。 宁如真看了眼沉默在原地的陆柯杭,一扬马鞭,随后跟上。 陆柯杭望着绝尘而去的二人,眼中疑惑四起,迷雾越来越深。 待人彻底离开之后,他握着手心里的木簪,说了句:“他们走了。” 陆谦有条不紊的来到陆柯杭身边,望着空空如也的林间小道,陷入深思。 陆柯杭疑惑不解,“爹,你让我将这木簪拿给那个宁鸢看,究竟所为何意?您为何对宁鸢有如此深的兴趣?难道其中有什么渊源?” “我只是想知道,她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想要找的。” 陆柯杭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想问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却又碍于什么,话只得徘徊在嘴边。 陆谦察觉到他的犹豫,便开口道:“柯杭,你要说什么但说无妨。” 陆柯杭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问出口:“爹,恕孩儿冒昧,你想要找的,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魔尊鸢尾?” 陆谦一点也不惊讶陆柯杭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他淡淡回答:“是。” “爹,你曾经,真的和魔尊……”陆柯杭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一时不能接受就这样欣然承认曾经与魔尊有染的事实。 陆谦却是面色平淡:“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陆柯杭目光一滞。 “你一直不问我,是碍于你母亲吧,你母亲她恨我。” 原本应该波澜汹涌的一句话,在陆谦口中说出来却是极为平淡。 甚至,没有丝毫感情。 “既然,既然你对母亲没有感情,为什么当初还要娶她?!你知不知道母亲她那十年,过的有多煎熬?你这些年的作为,对一个女人来说,又造成了多大的打击?既然喜欢上了魔尊,为什么又不跟魔尊在一起?为什么当初还要做那种事情——” “你给我住口!”原本面色温和的陆谦,在陆柯杭说出这番话后,面色竟然变得冷厉,甚至,有一丝痛色,“你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情,你以为真的可以自己掌控吗?” 陆柯杭垂眸,隐去眼底的痛色,沉默着不再说话。 “正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所以,我才要查清楚她是否还活着。”陆谦敛去疾言厉色,恢复了之前平和的样貌,“柯杭,从小到大,我对你管教严厉,便是希望日后你可以接任武林盟主,这是你死去爷爷的心愿,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分得清孰轻孰重,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陆柯杭抬头,看着面色慈祥的父亲,缓缓点了点头。 “武林表面看似同心齐力,实则人心涣散,其中不免有个把门派存着标新立异之心,我无暇分心,柯杭,你就代替为父,暗中追查宁鸢和宁如真这两兄妹,查清楚,他们与魔尊鸢尾究竟是什么关系。”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陆柯杭俯首,道了句:“是。” 日夜兼程,鸢尾和宁如真二人终于回到洛阳城。 推开门的那一刻,鸢尾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原本飞到扬州的那只白鸽飞到了台阶上的那滩干涸的血迹上,瞬间便化成了一小撮头发。 “这里被发现了。” “啊?”鸢尾正色,“被高行云那畜生发现了?” 宁如真摇头,“是南疆巫族的人。” 他伸出手指,掐指一点,缓缓阖了下眼睛,“不过高行云也的确来过这儿,是在巫族的人来之前,想必商淮是昨天被抓走的。”宁如真收回手,“看来,宁繁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了。” “居然这么快?” “宁繁一直都不相信我和我娘已经死了,这么些年一直找人追查,这一天来临是迟早的事情。” 鸢尾道:“可是我们现在单枪匹马,如果贸然前往南疆,那跟虎口送肉有什么分别?倒不如——”鸢尾心中已有了办法,“我们利用武林正道的手,就比如,那个陆谦。” “看魔尊的样子,是有了什么好办法?” “你难道没看出来,陆谦和陆柯杭父子,对我很好奇么?不,应该是说,对魔尊鸢尾很好奇。那日在醉香楼,陆谦早就已经看出我的招式所系鸢尾。”鸢尾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了眼空荡荡的周围,压低了声音,“你也知道,自从离开扬州之后,有人尾随我们。” 即便是换了具身体,鸢尾的洞察和敏锐依旧如从前。 宁如真同样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魔尊的意思,是想借陆谦对魔尊的余情,帮我们对付宁繁?” “可别这么说,陆谦对鸢尾是否还活在世上有兴趣不假,可是不是余情,着我还真不好说。当初,可是他陆谦主动要跟我断绝关系的。” 说起这个,鸢尾至今想来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既然不确定,那么魔尊如何笃定陆谦会心甘情愿的帮我们?” 鸢尾纠正他:“不是帮我们——是帮他自己。” 深夜亥时。 陆柯杭出现在洛阳城街道的某座宅邸门前。 四下无人,他提身跃上房顶。 凭着白天的勘察,他来到了鸢尾所住的房顶。 突然,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从里面被人打开,鸢尾手里拿着一张纸,跑到隔壁嚷嚷:“宁如真!宁如真——” 紧接着,陆柯杭便看到宁如真出现。 鸢尾神色慌张,将手里的信纸拿给宁如真看:“师父被人抓走了!想必是南疆巫族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 隐去房上的陆柯杭听闻此言,眼眸划过一丝锐利。 宁如真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似乎很是愤怒,一把就将那张信纸捏做一团,“可恶!宁繁竟想要以此要挟我回巫族!” “那,那现在怎么办?” “若是我们不去,以宁繁的为人,说不定真的会对魔尊不利!” 鸢尾开始急的哽咽:“可是我们单枪匹马,宁繁本来就想赶尽杀绝,又怎么会真的放过魔尊?” 宁如真沉默了一会,安慰道:“你别急,现下急也不是办法,你先回去休息,我回去仔细斟酌一下,明日再商议。” 陆柯杭伏在房顶上,直到鸢尾和宁如真双双离去,才撤身。 父亲果然所料不差,这二人,果真与魔尊鸢尾有联系。 他趁夜修书一封,唤来信鸽,传至扬州的陆谦手中。 次日,天色明亮的没有一丝阳光。 鸢尾推开窗,伸了个懒腰,便看到宁如真和陆柯杭双双向她走来。 果然上钩了。 她装作一脸茫然的模样,“这不是陆公子?怎么在这里?” 陆柯杭自行解释:“我知道二位正被难题困惑,所以,特地前来相助二位。” “陆公子所言,我不是很明白。” 宁如真在一旁道:“阿鸢,陆公子已经知道了一切,如今我们不必隐瞒。” 看到一脸戒备的鸢尾,陆柯杭无声一笑:“这是家父的意思,家父知道,有位对你们很重要的人,此刻正陷困境。” “你如何知道?” “家父乃武林盟主,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不是小事,而且二位是我们父子的恩人,恩人有难,必定全力以赴相助。” 哟哟,偷听就偷听吧,还顺带吹嘘自家人,当老娘和这一干群众眼瞎? 陆柯杭见鸢尾不说话,以为鸢尾对他还有疑虑,便继续说道:“或许宁鸢姑娘不知道,家父与令师曾有过一段交情。尊师陷入困境,故友又如何能冷眼旁观?” 鸢尾服了。 “有武林盟主的帮衬,总比二位单枪匹马的好。虽然中原与那南疆向来进水不犯河水,可也知道巫族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是有武林盟主出面这个幌子,想必也要轻松得多。” “既然陆盟主有这个心,我们也不好拒绝,届时若是救出了师父,再当面言谢” “宁鸢姑娘客气了。” 午后,鸢尾和宁如真二人送陆柯杭返回武林陆家。 “二位就且送到这里吧,待我回去向家父禀明情况,打点好一切,便来与二位汇合。” “陆公子路上当心。” 陆柯杭颌首示意,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宁如真,你说的果然没错,这陆柯杭的确是个好糊弄的主。”鸢尾看着越来越远的陆柯杭,对身侧的人说道。 “陆柯杭不比陆谦的城府,倘若这次是陆谦亲自前来,我倒是没有如此把握可以骗过他。” “宅邸外面的眼睛应该也没了吧?”这几日被陆柯杭和他那一众手下监视,这笼中鸟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有。” 鸢尾双手叉腰,极为不悦:“这陆柯杭办事情太不靠谱,怎么不把他那群尾巴给一并带回去呢?” 宁如真侧首,道:“陆柯杭虽然好骗,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我们回去吧,在去南疆之前,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五日后,南疆,巫族宁家。 宽敞的房间里,纱帐无风摇曳,四周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香气。 一个看似二十七八年纪的男子赤身阖眼坐在宽敞的浴池之中,双手张开,慵懒的搭在浴池边上,任由身后两名容貌艳丽的女侍替他揉搓肩背。 这便是南疆巫族的现任族长宁繁,岁月好像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对他不了解的人,根本想不到其实宁繁已经是个年过四旬的人。 “族长。”一名巫士隔在纱帐之外,“武林盟主陆谦求见。” 宁繁缓缓睁开了眼睛,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中原人?” 纱帐后的巫士卑恭着身子,等待族长的命令。 宁繁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见。” 那名巫士并没有立即退下,而是继续说道:“陆盟主说,此次前来,是要跟族长做个交易。” “呵。”宁繁不以为意,“中原南疆数十年风雨不动,这回武林盟主却亲自上门跟我说交易?” 那名巫士继续道:“陆盟主说,他带了族长想要的人来——” 宁繁神色一滞,水雾下的双眼透着过分的锐利。 他想要的人? 那个小家伙么—— 唇角不经意一勾,眼中的锋芒只增不减。他在水池中旋身而起,带起一连串的花瓣和水帘。 只是一瞬之间,几乎还没来得及让人看清,在他站定后,屏风旁女侍手中整齐叠好的衣物已经穿在了他的身上。 “让陆盟主在大厅等候。” “是。” 鸢尾一身男装扮相,跟在陆谦和陆柯杭父子身后,站在太阳下。她叉着腰,环视这片景色秀丽却透着诡异的部落。 他姥姥的,二十年前,巫族的人也没有这么拽啊,居然让他们等在外面这么久,天气这么热,这是要晒鱼干么? 再看陆谦父子,倒是气定神闲的,要不是汗湿的头发,她还真的会以为这父子俩不怕热呢。 其实一开始鸢尾根本没有想过陆谦会跟着来,一个武林盟主,居然肯为了一个不过萍水相逢又恰巧帮了一把忙的姑娘亲自涉险,还真是武林正道的一大楷模! 陆谦竟然这么执着于她!那当初干嘛要主动跟她断绝关系呢?其实如果当初他在坚持一点,说不定今日她就是陆柯杭这小子的亲娘了呢。 大约一刻钟,方才去通报的巫士便出来将他们迎了进去。 女侍为他们上了茶,陆柯杭立马用银针试毒。 陆柯杭在三碗茶里连续试探,银针无恙,便朝陆谦点点头,示意放心。 鸢尾端起了茶,漫不经心的说道:“如果巫族的人真的要下毒害人,你们以为银针就可以试出来么?巫族的毒,银针根本无用。”说罢,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跟在宁如真身边久了,鸢尾多多少少还是知道这些的。 陆柯杭讶异的看着鸢尾将那杯茶毫无顾忌的喝下去,刚想要阻止,身后便传来一个沉稳清晰的声音。 “这位仁兄真是好眼力。” 鸢尾循声望去,只看到一身青衣,长发及膝的男人无声走来。 来人走到陆谦跟前,问道:“你就是中原武林盟主,陆谦?” “老夫正是。” 鸢尾漫不经意的打量着来人上下,只觉得这人的脸面有几分像宁如真,又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虽说这人看起来是个年轻小伙,可他那双眼睛和身上,却沉淀着多年来的沉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狡撷。 这人到底是谁?宁繁的儿子?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在下,陆柯杭。” 至始至终,来人都是一副老大的派头。 不过这个人给鸢尾的感觉倒是没有像高行云那么辣眼睛。 “这位是?”那人终于来到鸢尾面前,问道。 鸢尾抱拳道:“在下陆远。” 那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坐在了主位上,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曳在地上。 “不知陆盟主前来,是要跟宁某做什么交易?” 此言一出,陆谦父子面面相觑。 鸢尾眉头一蹙,目光紧紧锁在了青衣男人的身上。 陆谦再次说道:“此事,老夫恐怕只能与宁繁族长商议。” 那人抬起了头:“我就是宁繁。” 陆柯杭和陆谦睁大了双眼,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话。 然而一边的鸢尾却是想起来了。 二十五年前,鸢尾曾到访南疆,她见过他一面,是在巫族的禁地外,浑身都被咬的伤痕累累,当时的他只有十五岁左右,似乎是犯了什么事,被宁如真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族长放到禁地里惩罚。 鸢尾永远也忘不了在当时的族长转身后,那个十五岁的少年隐在乱发之下彻骨的恨意。 原来他就是宁繁! 可过了二十五年,按理说宁繁此时应该也是一个四十岁的人了,可如今看来,不管是容貌还是身形,根本都与那年轻小伙无异! “怎么,你们不信?”宁繁轻笑一声,站起了身,似乎很满意他们对他容貌不可置信的额样子,“你们不信,那也没有办法,阿凤,送客!” “是!”门外走进来一个冷面的女人,就要将他们三个请出去。 “且慢!”鸢尾不高不低的喊了一句,“我们不信,自然也有不信的道理,听说南疆巫族族长宁繁是个年过四旬的中年人,可如今我们见到的,却是一个年轻人,中原之人见过巫族族长真容的甚少,一时有些困惑,也是情理之中的。” 宁繁对鸢尾扬了扬嘴唇,扬手示意阿凤退下。 “你们倒也不是第一个,毕竟除了南疆巫族,其他第一次来见我的人无一不质疑我的身份。即便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在怀疑我,是不是打破了巫族要遵循阴阳之法的规矩,呵。”宁繁不打算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陆盟主究竟要与宁某做什么交易,就直说吧。” 陆谦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缠无关紧要的问题的人,他似乎也相信了宁繁的身份,便直言:“我听闻,宁族长前日抓了一个人。” “所以?” “老夫用宁族长想要的人,换回老夫想要的人。” 宁繁微眯着双眼:“你知道我要的是谁?” 陆谦胸有成竹:“宁如真,是宁族长的侄儿吧?这些年来宁族长一直多方打探其下落,却不得而终,但你知道他还在这世上,并且之前一直隐藏在魔道,可自从魔尊鸢尾死后,宁如真的行踪也逐渐隐藏,宁族长怕是寻得十分困难吧。” 宁繁轻笑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陆谦:“难道你想说,他在你手中?” “不错。” 宁繁突然仰脸大笑。 “陆盟主,即便我足不出户,也不至于到被人随意糊弄的地步。” 鸢尾拿出玉骨,“宁族长看了这个,还会不信么?” 在看到玉骨那一刻,宁繁的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宁繁当然认得这只玉骨,这是灵姬的东西! 他隐去眼底的波澜,云淡风轻甚是怀疑:“陆盟主不觉得太巧合了些?我前些日子的确抓了一个人,不过,跟陆盟主似乎并没有半点关系。陆盟主此举,倒是让宁某感到十分怀疑了。” “宁族长所抓之人,多老夫来说极其重要,所以我们才费尽心机,抓到宁如真,与宁族长交换,难道,宁族长想要了多年的人,还不敌一个与宁族长无关紧要的人?”陆谦似乎有些急了,甚至连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宁繁沉默了会,“若真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和陆盟主交换,不过,陆盟主是不是也该让我知道,宁如真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呢?” 陆谦道:“这是自然,既是交易,我便会让宁族长放心,只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已经暂时将他藏在了一个可靠的地方。” “陆盟主是信不过宁某?” “并非信不过,小心总驶得万年船。” “既来是客,交易地点,便由陆盟主订吧。” “宁族长是爽快之人,老夫也不多说别的,午后,万松河边,如何?” 万松河,是南疆与中原的交界点。 宁繁沉思片刻,欣然答应。 一切都如鸢尾的预算进行。 很快便到了午后。 当他们三人赶到那里的时候,宁繁已经带着人等候在那里。 远远的,看到鸢尾手中抓着被捆绑严实,浑身伤痕的宁如真之时,宁繁淡然的眼中瞬间惊起一丝波澜。 接着,便是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鸢尾押着气息微弱的宁如真,站在了距离宁繁的几丈之外。 陆谦上前了几步,说道:“宁族长答应老夫的人呢?” “你们,”宁繁看了宁如真一眼,语气有些变化,“竟将他伤成这个样子。” 陆谦道:“宁如真并非泛泛之辈,为了捉住他,我陆家也损失了不少,若是不将他伤成这个样子,岂非是给他机会逃跑?那宁族长还能在这儿见到你的侄儿么?”陆谦朝他身后看了看,再一次问道:“宁族长,我想要的人呢?” 宁繁朝后挥了挥手,两个巫士便押着同样满身伤痕的商淮走了出来。 陆谦脸色一变,强忍着怒气质问:“没想到巫族的大族长,竟是如此喜欢愚弄他人的人么?!” “陆盟主此话从何说起?你想要这个人,我便答应你带来了,又何来愚弄!” 陆谦见宁繁一副睁眼说瞎话的样子,更加怒不可遏:“我要的明明是魔尊鸢尾!你现在带来的却是一个男子,如此愚弄老夫,这就是你们南蛮之人的脸孔吗!” 这番话使得宁繁眼中寒意骤起。 “陆谦,你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你问我要魔尊鸢尾?呵,魔尊鸢尾在二十年前,不是被你一手策划杀的连尸首都不全了么?我看,你这个武林盟主说交易是假,想要来吞并南疆是真吧!我告诉你,别太自以为是!” 即便不知道陆谦在玩什么滑头,但这样无端羞辱,宁繁自是不能忍耐。 然而,刚才宁繁的话,却使鸢尾的目光瞬间转移到陆谦身上。 什么?二十年前的刺杀,竟是陆谦一手策划? 陆谦不想与他多说别的,直言问道:“魔尊鸢尾在哪里!你最好把她交出来!” 宁繁冷笑一声:“别说她不在我这里,即便在我这里,我不给又如何?!” “那就别怪中原和南疆数几十年的安定,在今日毁于一旦了!” 宁繁并不把陆谦放在眼里:“就凭你?” 陆谦不由分说,拔出腰间的剑狠狠一招便朝宁繁杀去。 宁繁自然也不甘示弱,迎刃而上。 那方杀的热火朝天,却没有发现在商淮身后不远处,一道白影从林中一跃而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死了押着商淮的两名巫士。 “公子?”商淮万分惊讶的看了身侧的人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被鸢尾押着的那个人。 宁如真用手袖间的利刃划断了绑着商淮的绳索,与此同时,鸢尾趁陆柯杭不注意溜到了宁如真和商淮身边。 三个人趁那边打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溜进万松林。 万松林地形较为复杂,幸好当初鸢尾来过好几次,否则很容易迷失。 “你带着商淮先走。”走到一半,宁如真突然停下,对鸢尾说道。 “你呢?你要干什么?” 宁如真侧过眼,“我要解决一些事情。” 鸢尾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疯了吗?现在去解决那些事?现在陆谦和宁繁都被我们摆了一道,如果现在不走,等会他们两个联合伤你怎么办?就算你的巫术大过宁繁,可你的武功打不过陆谦啊!” “快带商淮走,趁他们还未察觉,我已经派影士接应,出了万松林便是了。”宁如真全然不听鸢尾的劝告,即便面色平静,可鸢尾分明看到他眼底翻涌着的恨意。 宁如真松开鸢尾的手,大步走回去。 “宁如真!宁如真!这小兔崽子!”鸢尾不甘的跺了跺脚,本想追过去,可看着重伤至行走困难的商淮,一咬牙,只得搀扶着商淮走出万松林。 万松河边的打斗人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然而陆谦根本不是巫术的对手,宁繁在空隙之间手指结了一个结界,便将陆谦牢牢困住。 陆柯杭有些心急,刚想回头说什么,却只见“宁如真”木然的站着,原本应该待在一边的鸢尾也不见了踪影。 再看对面,那两个巫士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 陆柯杭四处遥望,依旧寻不见鸢尾的身影。 他心底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下意识问站在那里的“宁如真”:“宁鸢呢?她去哪儿了?” 然而,“宁如真”依旧一动未动。 陆柯杭心下疑惑,“你说话,宁鸢去了哪里?” “宁如真突然看向他,片刻后,脸色一变,突然仰着脸朝他哀叫着。 第30章 第三十章 这番情景令陆柯杭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头绪。就在这瞬间,“宁如真突然跪在地上,俯身倒在那里,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 陆柯杭有点摸不着头绪,可心底那股不好的感觉却蔓延他整个大脑。 昨夜,为了令宁繁相信,是宁鸢亲自下手将宁如真打成了这个样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与此同时,陆谦彻底被宁繁束缚住。 陆谦的剑狠狠陷入河滩边的泥沙里竖立着,陆谦单膝跪在地上,却是无法挣脱被施在身上的巫术。 那巫术令他动弹不得。 宁繁轻哼一声,笑容极为不屑:“呵,什么武林盟主,最终不过还是败在了你口中的南蛮人手下?陆盟主,这是你逼我的!” “宁繁!” 宁繁循声望去,只见陆柯杭已经抓起了“宁如真”,手里的剑狠狠的抵在他的脖颈上。 陆柯杭扬声道:“放了我爹,否则,我便杀了他!” 一来二去,陆柯杭已经看明白,这个宁如真对宁繁的重要性。 果然,宁繁看到“宁如真”脖颈间被利刃划开的血痕,眼中瞬间划过一丝惊慌。 “中原人,向来自私自利,我就不信,你敢动手!”宁繁本就不是肯受人威胁的人,何况还是被一个中原人威胁。 陆柯杭冷笑:“你可以不信,但你只要再对我爹动手,我的确可以杀了他!”说着手里的剑有加深了几分。 宁繁危险的双眸定定的看了陆柯杭和被他擒住的“宁如真”,倍感疑惑。 他总觉得,这个宁如真,并不像以前他所熟悉的宁如真! “快放了我爹!”陆柯杭再次大喊。 “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的了我么?告诉你,没有谁可以威胁的到我!”说到最后,宁繁眼中的情绪不再是平静,而是一种近乎寒石一般的恨意! 就在二人僵持之间,一道银白的微光划过天际,击向陆谦。 刹那间,陆谦被解了束缚,一下子单膝瘫跪在地上。 宁繁没有回头,但是知道他就在他身后。 一道淡然却又包含许多复杂的情愫的声音自他身后缓缓响起: “二叔。” 宁繁依然没有回头。 这是这么多年,他再一次听到他这么叫他。 然而他从来都不喜欢。 “二叔,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依然是淡的没有任何情感的问候。 宁繁终于转身。 “如真。”他走近了几步,长发飘扬,狭长的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白衣男子,“没想到我们叔侄再次见面,你已经长大了。” “时隔多年,没想到二叔容颜依旧,不改半分。” 宁繁轻声笑了几许,但眼眸里的温度却逐渐冰冷:“这,还不是拜你父亲,我的那个好哥哥所赐?” 看似平淡的对话,实则蕴藏波澜的汹涌。 “如真,你真像灵姬。” 尤其是那双眼睛。 宁繁看着宁如真的目光竟然有些丧心病狂。 话语间,被陆柯杭擒住的另一个宁如真突然就没了气息。 陆柯杭松开了他,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倒在地上的那瞬间,化成了一只鸽子。 陆谦瞠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一边的陆柯杭同样是一脸茫然的不知情。 这那正是商淮的那只鸽子。 宁繁看到地上的白鸽之时,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的惊异。 “没想到,你竟练成了镜花术!”宁繁嘴唇抽动,“差点就要被你们的伎俩给骗了,不过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如真,你敢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面前,想必对自己的修为很自信。” 宁如真轻声一笑:“母亲死那日,我便发誓,迟早一天要提着你的人头,祭奠二十多年前那些死去的人!” “灵姬果然是存了这份心,你们想要夺回南疆的一切!”宁繁不以为然的大笑,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蝼蚁,“简直是不自量力,还想着四大长老会帮你么?那四个老不死早就被我给关起来了!只有我才是巫族的族长,谁敢违抗我,下场只有一个死!” 宁如真对他的话不禁嗤之以鼻:“既然今日相遇,那便旧仇旧恨一起算吧!” 说罢,宁如真双手重叠,指尖对立,默念几句咒语,一点银白色的光瞬间凭空出现在指尖,随着咒语的推进,那团光瞬间扩散,宁如真的衣袍和发无风翻飞。 紧接着,双手缓缓转动,滩涂上的沙石皆被席卷而来,成作一团,狠狠向宁繁袭去。 宁繁单手运功,凭空阻住了那团沙石。 但随着宁如真的力量越来越大,宁繁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一个错身,速度极快的躲闪到一边,那团沙石没有了阻力,一个冲击狠狠的砸向宁繁刚才位置后方,立时便砸断了好几颗松林。 宁繁没有想到,宁如真的内力修为居然如此之高,只不过小试,力量就如此之强。 “还真是小看了你。” 宁繁的双手在空中轮了一个弧度,合至眉心前,发出阵阵强烈的光辉。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眉心处出现一道深蓝色的水滴印记。 宁如真的眉骤然紧蹙,这竟是—— 弥罗诀! 在巫族之中,通常只有女人才可以修炼弥罗诀,不过还有一种人可以将弥罗诀修炼至最高境界,那便是巫族称之为阴阳人的人! 难道,宁繁已经…… “既然如此,身为长辈的我,又怎么能不全力以赴呢?” 宁繁的五官在此刻变得妖冶而邪魅。 宁如真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道冲击力便直直冲向自己。 他知道曾经宁繁为了镜花术急于求成而自宫,却不曾想他竟然利用这一点练成至高境界的弥罗诀! 鸢尾将商淮交到影士手中以后,便不停的往回赶。宁如真独自面对宁繁,她心里一点儿的底都没有。 赶到时,宁如真和宁繁已经开始交战。而陆家父子二人竟还站在一边观望。 这个时候了还不找救援,反而杵在这里观战,心眼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们还不快走?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等那个变态回神统统把你们杀了么?” 陆谦一改平时温和的常态,怒眼质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父子二人好心相助,你们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魔尊到底在不在这里!”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保命要紧不是?” “我陆谦身为武林盟主,还会怕这等南蛮子不成?我不追究你利用我父子二人帮你办你们的事情,我只想知道——”陆谦逼近一步,目光如炬,“鸢尾,到底在什么地方!” 鸢尾被顽固的陆谦气到不行,本来想着利用好陆谦,再帮他全身而退,谁想到这老家伙的性格比二十多年前还固执! “宁鸢姑娘,若是你今日不说清楚,就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说罢,陆谦手上的剑已经横在了鸢尾的脖子上。 “爹!”陆柯杭连忙出声劝道,“现下不是争论的时候,当前我们应当想办法如何回到中原……” “你给我住口!”此刻的陆谦与以往平和的陆谦俨然是两个人。 陆柯杭只能欲言又止。 鸢尾毫无倶色,淡淡撇了眼横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轻笑一声。 “说什么武林盟主,定力也不过如此,想必魔尊若是在世,恐怕也不会相信她曾倾心过的陆谦陆大公子,竟是这个样子。” 陆谦闻言,冰冷狠厉的眼眸瞬间缓和了几分。 “你说什么?”他贴近鸢尾脖子的剑,同时也松了几分。 鸢尾继续道:“我说,魔尊倾心的,是那个风度而冷静执着的陆大公子。” 果不其然,陆谦的目光开始颤抖。 “阿鸢她……她真的还活着?那她在哪里?” “不,她的确已经死了。” 看到陆谦茫然的眼神,鸢尾继续道:“正如陆盟主所想,我们的确是利用了陆盟主帮我们救人。但是,鸢尾的确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刺杀,魔尊用金蝉脱壳之计脱身,即便捡回一条命,可她的容貌也因此尽毁,身落残疾,在五年前就病逝了。” 鸢尾睁着眼一本正经的瞎扯,看着陆谦的神色在她所陈述的话里逐渐麻木。 “阿鸢她,她真的已经……死了?” “不错。”鸢尾看了眼那边打的热火朝天的宁如真宁繁叔侄,回身道:“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谈不迟,宁繁如今不会放过我们,更不会放过你们,陆盟主受了重伤,若是再与宁繁交手,有什么后果也未可知。”鸢尾朝陆柯杭使了个眼色,“快走!” 陆柯杭深知当下情形,自然知道轻重缓急。 “那么宁姑娘呢?”陆柯杭问了句。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刚才在林中一路做了标记,你们顺着走出去,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陆柯杭扶着还未从鸢尾话里缓过来的陆谦,转身便要往刚才鸢尾来的方向走去。 “你多小心。”陆柯杭经过鸢尾身边的时候,踌躇了一会,最终说道。 直到陆谦父子的身影消失在万松林,鸢尾才松了口气,总算是把陆谦这老顽固给糊弄过去了。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欠别人人情的爱好。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鸢尾转身之时,宁如真正与宁繁对峙着,即便二人或多或少都已经受了内伤,可宁如真却明显逐渐处于下风。 不可以再这样旁观下去! 她抽出腰间别着的寒渊剑,眸光一凛,脚尖轻点地面,朝宁繁杀去。 宁繁察觉到了那股疾风,眼角一瞥,却见一道人影极快的朝自己杀来。来不及多想,他腾出一只手,一扬袖,袖间几枚银针瞬间射向鸢尾。 鸢尾早已察觉他的动作,便用寒渊剑格挡。 宁繁见多出了一个人,继续默念口诀。 同时,他对抗宁如真的巫力越来越强。直到他眉心那道深蓝色的砂印隐隐泛红,宁如真才开始察觉到不妙。 没想到宁繁的巫术竟已经到达的魔化的地步! 宁繁蓦的睁开双眼,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看似诡异的弧度。 只听他大喝一声,双手原本结的结界顿时换了个方位,宁如真察觉到他的变数,即便已经作出最快的反应,可还是被宁繁一击击中胸口,退至数步之远。 “宁如真!”鸢尾看到宁如真倒在滩涂之上口吐鲜血,惊叫了一声。 宁繁扬袖擦去嘴角溢出的血丝,满不在意的笑了笑。 “如真,即便你修为不差,可若是想要凭一己之力对抗我,还得回去再练几年。” 宁如真捂着胸口,抬头看了眼俯视他的宁繁,轻哼一声:“你竟然违背祖训,逆转阴阳!” “哈哈哈……”宁繁并不以为意,“那又如何?只要成为了最强的人,世人忌惮于你,谁还会在乎这些?”他半蹲下身,手指勾住宁如真的下颌,紧盯着他的双眼,仿佛在看一个失败者,“遵循那些死规定,如何能成为人上人?” 宁如真冷笑一声:“若是别人知道,那些不堪的事情,还有你这所谓的容貌其实是靠族内巫女的血来维持,届时,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安然的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么!” 宁繁闻言,大笑着站起了身:“整个巫族!谁人敢违抗我?就连四大长老,即便知道我的所作所为,不也还是忍了我这么多年?宁如真,你这么恨我,不光是因为你父母的仇恨吧?我知道,你还记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听到最后一句话,鸢尾看到宁如真的神色开始变得异常,甚至可以说,那看着宁繁的目光里,是鸢尾所不曾看到过的仇恨和冲动。 宁繁退后了好几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宁如真:“如真,这么些年,我很是想念你呢,这些都是你母亲灵姬欠我的,既然她已经无法偿还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就由你代替她吧——” 言罢,宁繁手心间凭空出现一团幽蓝的火焰。 “那么,你就代替灵姬,永远的待在我身边吧——” 鸢尾瞳孔皱缩,宁繁到底要干什么? 当她看到宁如真死灰一般的目光,便知道事情不妙。 不容的多想,鸢尾凝聚剑气,将全身所有真气都灌输在寒渊剑上,当她感应到人剑合一的时候,心中大喜,没有过多的停留,一个跳跃,便错身拦在宁如真跟前,再狠狠的劈向准备下手宁繁。 这速度,只晃得宁繁眼前一花,即便他没有看清来人是怎么突然拦在他面前的,但是他能感受得到那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剑气,一时之间,他慌忙躲避,可还是被鸢尾的剑气击中后退几步之远。 这力量,竟让他猝不及防! 鸢尾提着剑,清冷的眼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宁繁。 刚才这一剑,用尽了她全身的力道,可因为出剑太急,她分明还是感受到了体内轻微的反噬。 原本要溢上喉头的一丝腥甜被她硬生生的吞咽了下去,在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让敌人看出她的弱点。 “又来一个送死的!”宁繁彻底撕下了风度的伪装,“看来中原人,很喜欢插手别人的闲事啊!既然都喜欢来送死,那么我就成全你们。” “呵,送死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臭变态,敢动我的人,你也得问问我这把寒渊剑答不答应!” 寒渊剑! 宁繁的目光终于停留在鸢尾手上那把通体玄黑色的剑身上。 那不是——魔尊鸢尾的寒渊? 鸢尾站直了身子,不屑一笑:“宁繁,二十年前我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看来,你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繁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你到底是什么人!” 鸢尾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上前了一两步,似乎是为了让宁繁听清:“二十五年前,你被你哥哥扔进巫族禁地,若非灵姬偷偷助你,你早就死了!若是巫族继续落到你这种人手上,灭亡,是迟早的事情!” 宁繁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件事情,当初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这个女人,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可是宁繁并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心情。 他站直了身体,强忍身体的痛意,努力作出一副睥睨的姿态:“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你们以为,你们还可以出得了这南疆么?!” 宁繁话音一落,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个哨。原本寂静的万松河里,突然跃出一道道黑影,接二连三的落在河滩周围,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竟是巫族的巫士! 鸢尾前一刻心中的疑惑在看到这群巫士之时尽数了然,她还以为宁繁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敢带两个人赴约,原本他早就备好了这一手! 难怪,难怪她和宁如真刚才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那些巫士竟然都藏在河中! “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宁繁一声令下,未等鸢尾有什么反应,便觉得脑后一阵麻木,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阿鸢!阿鸢!……” 朦胧之中,鸢尾是在宁如真一声声呼喊之中醒过来的。 她只觉得头脑混沌,提不起任何精神,可想起昏倒前的事情,因为担忧宁如真,她还是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一片昏暗。 “魔尊大人!”宁如真发觉鸢尾醒来后,突然就改变了称呼。 睁开眼,她便是看到盘坐在对面干草上,手脚都被铁索锁住的宁如真、 “魔尊,你现在感觉如何?” 鸢尾的神智好不容易慢慢恢复,待清醒了几分,她却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是被铁链锁着,挂在十字木桩上。 难怪她觉得周身疼痛,这帮人也真是,既然昏迷了不说条件有多好,起码让她平躺着也行啊! 她动了动锁着自己的铁锁,十分结实,而且现在她浑身无力,根本就无法逃脱。 “宁如真,你没什么事吧?”鸢尾看他面色有些苍白,便想起来他是受了伤,连忙问了句。 宁如真对她摇摇头。 “你这傻小子,就算有事你也不会对我说。” 看到右侧高窗上透进来几许阳光,鸢尾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们这是在哪?” “魔尊已经昏迷了一天了,现在是巳时。” “已经是巳时了?”鸢尾浑身无力,心里头又难过的紧,便忍不住骂道:“那些人到底对我下了什么?我从没觉得这么难受过!” 宁如真顿了片刻,才说道:“这是巫族对抗强敌的软筋散,作用能够维持两日。一旦中了,再强的对手便再无反抗的可能。” “什么?”鸢尾这一惊呼,头昏的更加难受,“我还要难受一天了?” 这什么毒啊,太能造作人了! 宁如真望了眼投射进来的阳光,平静的面目如死灰:“是我不济,连累了魔尊。” “臭小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鸢尾强忍着脑袋的昏沉,努力使自己不动。 “其实魔尊根本没有必要卷入这场纠葛中来,我早就知道,这是一条不归的路。” “宁如真,你——” “阿鸢。”宁如真突然改口,令鸢尾瞬间怔了怔。 “宁如真,你这是怎么了?”现如今的宁如真让鸢尾莫名感到反常。 宁如真一瞬也不瞬的看了她片刻,最终缓缓说道:“若是我无法活着出去,你便去飞雪山庄找商淮吧。”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洛阳那处地方已经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我早就已经安排好。” “宁如真,你究竟想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宁如真无法活着出去,难道她就能活着离开南疆? 鸢尾总觉得宁如真有事瞒着她,“你说,你到底在计划些什么?” “其实算起来,你和我之间并不欠什么,只是因为我母亲,她和你做的交易,若是你能离开,找到商淮,一切就听从他的安排吧。” 鸢尾有些着急了:“你这小兔崽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啊,我告诉你,要走一起走,别说这些没有用的,自从二十年前开始,我们的命就已经绑在一起了,听清楚了吗?我是魔道魔尊,从来没有我护不住的人!” 宁如真却没有回答她任何话。 与此同时,地牢的门被人打开,两个巫士走了进来,朝宁如真喝道:“族长要见你,随我们走一趟!” 宁如真并没有理会那两人,只任由那两人解开锁在一边的铁锁,推着出去。 “你们要把他带去哪里!宁繁到底想要干什么?”鸢尾大声向那两个巫士喝道。 “族长要做的事情哪里能由我们这些下人过问?” “总之,他跟着我们走就是了!” 即便巫士嘴上是这样说着,可他们脸上的笑容却是别样的扭曲。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鸢尾心里当即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想也未想当即便急的破口大骂,声音大的整个地牢都能听得见:“告诉宁繁那个畜生,要是敢对宁如真做什么,我一定让他破相,永远都见不了人!” 其中一个巫士被鸢尾这番话激起了怒火,一个耳刮子狠狠的就抽在了她脸上,“臭娘们,敢辱骂我们族长大人,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就别怪哥几个不懂怜香惜玉!” “呵,你们以为我会怕你们这等鼠辈?告诉宁繁,有种就跟我光明正大的打一场,背地里耍阴招算什么男人!有本事,就冲我来啊!” 鸢尾心里越急越是无法,偏偏又被铁锁束缚着动不了半步,简直可恶!她何时这样被羞辱过? 那巫士一听,却是笑了,“我们族长大人不喜欢你这样的货色,否则现在被带走的,就是你这小娘们了,哈哈哈……” 鸢尾有些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如真却突然开了口:“宁繁要找的是我,你们不必为难一个事不关己的女子!” “宁如真!” 鸢尾看到他眼里再无任何波澜,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蔓延上一丝恐惧。 她这是在害怕吗? 宁如真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便跟着那两个巫士离去,徒留未缓过神来的鸢尾。 地牢瞬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方才,那两个巫士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宁如真被两个巫士带着,穿过巫族禁地。 原本令人望而生惧的巫族禁地,在今时今日,竟变得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艳丽。 危机和风险,都归隐在了这片看似艳丽的花林之下。 越过禁地,穿过绿林,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来到一处花阁前。 盛暑之夏,这处隐于绿林禁地深处的花阁,竟是别样的清凉。 宁如真被巫士推搡着走进去的时候,宁繁正好沐浴完毕。 宁繁看了眼宁如真手上沉重的铁锁,对屋内其余人一扬袖,其他人便会意退下。 “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不过,你失败了,你今后便不再有任何机会。” 宁如真冷眼望了他一眼,没有任何感情。 宁繁走近他,还湿润的手指勾住了他的下颌,迫使宁如真与他对视。 他的眼角不经意划过一抹诡异,声音轻柔而丧心病狂:“其实,我很希望站在这里的是灵姬,不过,你也知道你二叔我是个不挑的人,世间还没有谁能比你更像灵姬,因为,你是她的亲生儿子。” 宁如真避开他的手指,“你违背天道,藐视族训,你不会有好结果。” “哈哈哈哈——”宁繁仰头大笑,“如真,你还相信那些所谓的轮回报应?这须臾二十年,被我杀死的人不计其数,几乎每个人死前都对我说过这类似相同的话,可结果呢?我还不是安然的活到了现在?这世间,只有强者,才能永生,那些所谓的报应,不过是弱者给自己的无能找的借口罢了!” “宁繁,你太贪婪,你除了这副皮相,别的一无所有。” “那又如何?”宁繁眼中的波澜逐渐恢复平静,他死死盯着宁如真的眼睛,某种欲望之火油然而生,“一直以来,你父亲什么都要跟我抢,就连我最喜欢的灵姬,他也要收纳囊中!一直以来,在巫族,我得不到重视,谁都不看好我,可最后,这巫族族长的位子不还是属于我吗?!” “人总有一死,你也不会例外,你死后,你费劲心机夺来的族长之位,终究还是要拱手他人。” 宁繁无声一笑:“若是我在意那些,当初也不会毫不犹豫就自宫修炼镜花术,只有把别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让他们的命都握在自己手里,这才是最重要的。”宁繁的手虚空的划过宁如真的脸,“ 我等着一天,等了二十多年,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灵姬,既然灵姬无法弥补我,那么,如真,就你来吧。” 二十多年前,某个夜里的场景,再次清晰的映入宁如真的脑海。 六岁的宁如真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扭曲的声音,一遍遍低喊他母亲的名字。他以为母亲在那里,便寻了过去,谁料,见到的却是不堪的场景。 曾经对他最为亲近最好的二叔,竟衣衫大敞,独自在床边沉浸在自己的虚无之中。 “如真,来帮二叔。” 六岁的宁如真惶然后退,万分惊恐的望着逐渐逼近他,面色平静,目光灼热的男子。 “如真,二叔一直很疼你,难道你连二叔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才二十出头的宁繁,衣衫凌乱,蹲下身,轻轻抓住了六岁男孩颤抖的双肩。 那时的宁如真并不知道他的二叔究竟要做什么,总之,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如真,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侄子,就像我那么爱你母亲一样。” 宁繁的眼中带着变态的□□,舌头扫过宁如真的脸,和脖颈。 那是宁如真噩梦的开始。 他下意识反抗:“不,二叔,我不要——” 宁繁没有理会他的反抗,伸手就要拉扯他的衣裳。 嘭的一声,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宁如真听到母亲暴怒的声音在黑夜里清晰的响起。 “畜生!你在对我儿子做什么!” 宁繁见到门口那道熟悉的影子,瞬间有片刻的惊慌。 灵姬怒不可遏,双手迅速做出了一道结印,狠狠打向宁繁。 宁繁没有来得及还手,便被击中进床榻内。 灵姬将宁如真护在身后,袖间不知何时出现了把弯月刀,目光冰冷的横上了宁繁的脖子。 “灵姬,你真的忍心置我于死地吗?” “宁繁,我没有想到你竟然……” “没有想到,我竟然会对你的儿子,我的亲侄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是么?”宁繁轻笑一声,“可是,灵姬你想过没有,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灵姬一时沉默。 不下片刻,她收回了自己的弯月刀,拉着宁如真的手便往外离去。走到门口时,灵姬侧首,冷声警告:“你有什么不痛快,想要报复,可以冲我来,不要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手,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那之后,直到巫族发生内乱,宁如真都没有再见过宁繁,直到二十多年后的今日。 “若是我夺位那天,灵姬肯顺从于我,那么今日,你也不必受此苦难,或许,你现在还是名正言顺的巫族族长。明明是相爱过的人,明明曾经许过那样的海誓山盟,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选择我,女人的心啊,呵……如何可以相信?”宁繁抬起宁如真的下颌,笑的平静悲凉,“其实这些年,若是我真的想要抓你,你根本逃不过我的手掌,不过,我只想等你自投罗网。” 宁如真只问了句:“我母亲在哪里。” 宁繁没有否认,直接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你的母亲,想来这二十余年,你们母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宁如真冷笑:“你果然偷走了我母亲的尸首。” “我知道你是个怎样的孩子,所以我才能确定,不管过程是怎样的,最后你都会自投罗网。”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夜幕悄然降临。 巫族的后禁地,越是走到深处,就越是漆黑,甚至伸手不见五指。 宁繁提着红色的灯笼走在宁如真前面,照亮了这条只容许一人走过的羊肠小道。 过分寂静的黑暗里,只有锁链碰撞的声音。 后禁地是禁地的最深处,这里原本是用来关押十恶不赦之人的地方,但不过宁繁上位以后,就被废除锁闭,除了族长一人,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 终于到达了一处石门前。 宁繁拨开石门旁边的树藤,闭着眼默念了几句咒语,将手掌横在胸前。当掌心出现一抹光团之际,石门应声抬起。 里面石壁上的灯火瞬间燃起。 宁繁淡淡的说了句:“走吧,石门开的久了,对你母亲的尸首不利。” 二人走进去后,石门随之落下。 这里面的空气,让宁如真感到异样。 不——应该说,这里面并没有空气! 他们所呼吸的空气,不过是石壁上的油灯所制造出来的。 没想到宁繁为了保存灵姬的尸体,竟废此心机,将石室里的空气尽数剥离。 当宁繁打开另一道石门之后,一条冰棺率先映入宁如真的眼帘。 宁繁先走了过去,低头看了眼冰棺中的人,像是在对里面的人说话:“你儿子,我给你带来了。” 宁如真站在几步之外,眉宇微微皱起。 “如真,二十余年了,你不想你的母亲么?” 宁如真拖动沉重的锁链,一步步接近冰棺。 他终于看到了那里面的人。 被沉在冰棺水底的年轻女人,正是他二十多年未见的母亲,灵姬! 宁如真的瞳孔瞬间骤然紧缩。 这怎么会—— 冰棺里的灵姬,全然是族长夫人出嫁的打扮,红绫罗的嫁衣和长如墨的黑发像是凝固在水中一样,细眉红唇,皮肤过分苍白,看起来极为诡异。 二十余年前,他母亲为了保住鸢尾的魂魄,使用了灵之渡,导致身体干枯,那样子宁如真不是没有见过,可如今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完好无损的母亲! 宁繁阴冷的眼眸里划过一丝得意,像是在欣赏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一样,“没想到吧,灵姬以前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了,哪怕是脸上被蚊子叮了一个包,她都会不开心几天,这样在意的容貌的灵姬,竟会允许自己以那种样子死去,究竟,是谁会让她心甘情愿的使用灵之渡?”宁繁侧首,目光犀利,“到底是谁,让她心甘情愿的违背天道,不得善终?” “这些都与你无关。当初你偷走我母亲的尸首,就是为了将她变成这个样子?宁繁,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宁繁低笑了几声,极为得意:“毕竟是你母亲,你也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当初我便是用了七七四十九个纯阴女子的血,在合以巫术才将灵姬恢复成这个模样,然后将她浸泡在这里。即便我无法复活她,可不管怎样,她终究是在我身边了,我每天都可以看到她,看她穿嫁衣的样子,这回谁也不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了……” 宁如真看着丧心病狂的宁繁,只冷笑了句:“当初我母亲,就不该将你从禁地里救出来!” “若是她心中无愧,又何必来救我?你们都是弱者,循规蹈矩又有什么意义?我循规蹈矩的在巫族那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我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侍而受人轻视?”宁繁突然之间像是失了魂一样,缓缓扶着冰棺蹲了下来,痴痴的望着灵姬:“当初,当初只有灵姬对我好,所以不管灵姬如何对我,她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人——” 地牢中。 鸢尾被锁着无法动弹,看着高窗外的天色逐渐黑暗,她愣是一个办法也没有想出来。 自从宁如真被带走了以后,地牢就冷清的再没有人来过,她想色|诱都找不到对象,你说愁不愁? 也不知道宁如真怎么样了。 下午她听到那两个巫士在牢房外面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就觉得事情不妙。 谁曾想这宁繁生的跟白面小生一样,私底下的癖好就连高行云都要甘拜下风! 鸢尾表示,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疯狂了,她不过是死了二十多年,怎么这些人的三观都扭曲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可恨,要是她的尸首还完好还在的话,魔尊复位还用得着绕这么多弯吗? 宁如真那小子她可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怎么可能会受这样的屈辱? 虽然这一个下午内力正在逐渐恢复,可到底也没有恢复多少,若是想凭哪点力气挣脱这提铁锁,恐怕还远远不够! 这时,地牢的门突然有了打开的动静。 鸢尾闻声望去,两个巫士便已经打开了牢门。 “奉族长大人之命,现在我们要将你带过去。”其中一个巫士说罢便用锁解开她的锁链。 “带到哪里去?” “族长大人想见你,自然是带到族长大人那里。”那巫士上下打量了一眼鸢尾。 鸢尾不再说话。 去哪里也总比一直待在这里强。 鸢尾被带到了禁地,那两个巫士把鸢尾往花阁里一推,只阴阳怪气的说了句:“好好伺候我们族长大人吧!”便双双离开。 “族内传言族长喜欢男人,看来都是胡诌。我看族长这里的女人就从来没有断过。” “那可不,小声点,若是被族长听见了,你我吃不了兜着走!” …… 两名巫士越走越远,窃窃私语声一字不落的传到鸢尾的耳朵里。 “呵。” 鸢尾转身看了眼繁花堆砌的花阁,意味深长的哼了一声。 她进去的时候,宁繁正衣衫半敞,盘坐在案前。 “宁如真呢?”鸢尾直截了当的质问。 宁繁抬眼望着她,先是怔了怔,而后轻声一笑:“你对我那个侄子,还真是上心。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跟他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告诉你?”鸢尾环视四周,再次质问:“你到底把宁如真弄到哪里去了?” “你何须这样紧张,他是我的亲侄子,难道我这个做叔叔的,还不比你一个外人么?” 鸢尾一脚就踩在了案上,俯身冷着眼又一次问道:“你还知道你是他的叔叔,你这个怪物,你对宁如真做了什么?” “怪物?”宁繁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执着细巧的酒杯,像是在细细回味这两个字,“说过我是怪物的人不少,但最后都死在我手里了。” 鸢尾平生最见不得这样自大的人,还是男人。“你当我怕死?” “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但我想,你一定知道。”宁繁凑近她,醉眼迷蒙:“你到底是谁?” 鸢尾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一切?当然可以,我也不是一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但前提是,你得让我知道宁如真是否安好。” 宁繁突然大笑。 “跟我讲条件?”宁繁沉默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这倒是出乎鸢尾意料之外。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宁繁所说的她一定知道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什么事,她也无暇去猜测,总之,只要可以见到宁如真就可以了。 不过,鸢尾在见到宁如真那一刹那,心口立刻就窜上一股火焰。 此时的宁如真,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躺在床榻之上。 “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宁繁看了宁如真一眼,“他想要强行冲破被我封住的经脉,所以就被反噬了。” 鸢尾直直的盯着宁繁,声音冷冽:“我就想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你不会做的!” 想必宁繁这变态一定对宁如真做了什么,不然宁如真不可能想不开! 这二十余年,她何时见到宁如真受过这样的委屈?! 宁繁没有理会她的话,“接下来,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呵,”鸢尾目光凛冽,微微扬了扬下颌,“作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还想知道什么?做梦!” 宁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鸢尾便拔下束发的发簪,朝宁繁狠狠杀去。 宁繁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对他下手,而且这速度又快的惊人,一个措手不及俯身躲闪。 鸢尾浑身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对着宁繁就是一阵猛杀。 近距离之间,宁繁未来得及出手,只得尽力躲闪,虽然躲过了喉间致命一击,但在错身之际,他的长发和衣袍还是被鸢尾削下了几段。 好凌厉的身手! 宁繁犀利的盯着鸢尾,像是要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先前和宁繁交手的时候鸢尾就知道,论武功,宁繁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方才她不给宁繁喘息的机会,一旦给宁繁空隙,施展了巫术,她就没有办法了。 若是没有中毒,宁繁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躲过? “你到底是谁!”宁繁已经看出端倪,即便他武功算不上数一数二,可寻常人也不可能轻易就伤他分毫,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中了毒的女子? 刚才那几下,已经用光鸢尾所有的力气,可她还是强撑着,不让宁繁看出她的异样。 “我们在此之前,其实见过一面,是在二十五年前。” 鸢尾现在必须要先转移宁繁的注意力,然后再慢慢恢复力气。 果然,宁繁开始回忆,但鸢尾看他茫然的样子,也知道他回忆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便又加了句:“那年巫族的族长还是你哥哥,我也不是这副模样。” 空气突然凝滞了几秒,片刻,宁繁眼中划过一丝诧异。 他不可置信的说了句:“中原魔道的鸢尾?”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小剧场。 宁繁:“作者菌你给我出来,我是暗恋我的嫂子,喜欢小侄子,可不是这种变态的喜欢啊!你这样很崩我风度翩翩炫酷狂拽的人设!今后传出去,我还在道上怎么混?” 作者:“都快要死了的炮灰,还想再道上混?” 宁繁(扔剧本抗议):“我不服!这种强占男主的戏份应该是白莲花绿茶女配的,为什么都要加给我!” 作者拍大腿恍然大悟:“不好意思,我忘了还有女配这回事了——” 角落里的宁如真:“幸好,幸好这无良作者没有毁了我的清白之身,伦家心里只有小鸢鸢呢……” 魔尊鸢尾扶额:“真是什么cp都敢配,敢问这还是bg言情的剧组吗?为什么弥漫着浓浓的耽美和百合风?” 作者:“……”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鸢尾鼻间轻轻一哼。 “哈哈哈……”宁繁突然仰头大笑,“果然,果然是你!” 鸢尾满眼不解的看着他。 “看来是这样没错了,灵姬不惜耗尽修为不得善终使用灵之渡的那个人,就是你!”宁繁走近了一两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寒渊剑会在你手里。” 鸢尾有些吃惊,她还以为,自己已不是当年的模样,怎么说也得跟宁繁多解释片刻,谁想宁繁居然对她所言的身份深信不疑,而且,他居然知道灵姬使用灵之渡的事情! 看来他知道的并不少。 鸢尾眼眸里划过一丝凌厉,“你怎么会知道灵之渡的事情?” 当年复生还魂这件事情极为隐蔽,除了他们当事人,根本就没有谁知道,更何况,南疆距离中原千里。 “莫非,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宁繁笑而不答。 鸢尾知道他默认了她的问话,便继续问道:“既然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行踪,为什么迟迟不下手?你又在等什么?” 宁繁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浑身都看不到一点阳光,不可置否,这也是个童年缺爱的孩子。 她鸢尾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灵姬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若是藏身在魔道,找魔尊作为依附,即便我找到她在哪里,也不能奈她如何,南疆和魔道向来两不相犯,我当然不会主动挑起事端。所以我能做的,当然只有等,等她自主现身,顺便想看看,她会如何复仇。可是我没想到,我竟然等不到她亲自向我复仇的那一天!”说到这里,宁繁隐去眼底的一丝哀恸,目光重新放在了鸢尾身上,“我想知道,灵姬是如何让向来不爱管闲事的魔尊出手相助?若非这其中没有什么交易,魔尊又如何能甘愿助灵姬复仇?” 鸢尾觉着,若是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易,只是因为心情好顺手救了把而已,恐怕这位爱钻牛角尖的仁兄是不会相信的。 这世间的事情,其实有的事,并没有那么复杂,复杂的只不过是人心罢了。 “其实你猜对了一点。” 她和灵姬之间的确有交易,可那是在她死后。 宁繁没有继续问下去,但鸢尾看他那样子,八成是对自己的推测胸有成竹。 “还真是一个很好的载体。”宁繁步步紧逼,目光贪婪的流连在鸢尾身上。 什么很好的载体? 看着宁繁越来越近,鸢尾本能的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子竟然不能动了! 该死,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对她使用了巫术! 宁繁的手突然抚上鸢尾的脸,细细摩挲着。 鸢尾心里忍不住咒骂,他娘的,竟然趁她不能动揩她油? 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真的是男女老少通吃的异类? 可下一瞬,鸢尾就觉得不对劲。宁繁看她的眼神,根本就像街市上的屠夫得到了一块好肉一样。 虽然不知道宁繁在迷离什么,可这家伙肚子里总不会憋着什么好事。 鸢尾猜的果然不差。 “真是天不绝我!本来我以为,灵姬永远不会活过来了,可现在,终于有法子了!”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本事,就别用巫术,痛痛快快的跟我打一场,这样子算什么男人!” “男人?”宁繁异样的看了她一眼,突然失心笑着。 鸢尾才想起,原来她是无形之中戳到了宁繁的痛楚了。 不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把他变得不男不女的! 宁繁接着道:“既然你可以借尸还魂,那么我若是再杀死你,再用你的魂魄复活灵姬,岂不是一个道理?” “什么?” “你的魂魄历经两次冶炼,比寻常人的更要容易成功的多,所以,你是灵姬最好的载体。” 这意思,是说让她成为灵姬? 让她顶着灵姬那副干枯的尸首活着?要不要这么变态? 宁繁这口味真是前无古人了,人家高行云就算是迷恋尸体,也是一具好好的尸体。宁繁可倒好,迷恋干尸? 看到宁繁袖间的匕首已经亮了出来,鸢尾的心猛然一抽。 本来还想重新雄霸武林,这下完了,连狗霸都不成了。 “你先等等,难道你不知道,若要复活一个人,会受天谴吗?” 宁繁笑的阴恻恻:“不是我来操作灵之渡,怎么会是我受天谴呢?” 什么? 难道他的意思是—— 让宁如真操作灵之渡? 就在匕首距离鸢尾的心脏还有一寸之时,一道强光在眼前乍现,鸢尾只觉得浑身一轻,下意识拿手挡住眼睛。接着,她就被人一把狠狠推倒在地。 那阵强光只是一瞬的事情,很快就消散。待鸢尾重新抬眼,便看到宁如真站在刚才自己的位置。 她只看到宁如真身形有一瞬的虚晃。 然后,他左后背处逐渐漾开血的颜色,在白色的衣袍上,如同一朵妖冶盛开的红色牡丹。 鸢尾的瞳孔骤然一缩,微张着唇,瞬间忘了呼喊。 宁繁亦是诧异,他没有想到原本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的人竟在突然之间出手阻止他。 并且在一瞬之间破了他施加在那个女人身上的巫术! 宁如真握着那把刺入自己胸口的匕首,苍白的唇边溢出一丝鲜血。 “你——” 宁繁还未从诧异之中回过神来,便被宁如真用巫术击中胸口。 宁繁倒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沉重,不等他来得及缓过来,宁如真双手便迅速结了个印,困住了宁繁。霎时间,宁如真如释重负般单膝跪在地上。 鸢尾连忙爬过去搀扶住宁如真,看着他没有任何犹豫的拔出刺入胸口的那把匕首。 随着拔出的匕首,宁如真闷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嘶哑:“这困不了他多久,我们快走!” 鸢尾没有停顿,架着宁如真就往外面逃。 今夜无月,甚至开始下起了小雨。 “从这里进去,我们往禁地里面走。” 宁如真极力保持清醒,凭着曾经对巫族的熟悉和鸢尾穿梭在夜雨之中。 鸢尾牢牢抓着宁如真搭在她肩上的手,仔细听着他给她指路。 那里是禁地。二十五年前鸢尾曾经来过的禁地。 鸢尾知道这里面有多凶险,可她没有任何迟疑,她相信宁如真。 宁如真胸口处的血没有停流过,鸢尾能感受到他说话的气息越来越小。 她心中万分焦灼,可嘴上一直保持冷静,只是不停的问着宁如真的路。 宁繁随时都会突破那道结界追过来,但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要保持头脑冷静。 “宁如真,你是认得这里面的路的吧?你可别带错了啊。那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鸢尾努力镇定着,可话语间依然是克制不了的颤抖。 “一直走,若是看到湖,便跳下去,顺着瀑布离开这里。”宁如真连喘息的声音都开始微弱,终于在话落几步之后摔倒在地。 “宁如真!”鸢尾拖着宁如真的手,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呼喝声。 没想到宁繁竟然这么快就突破结界了! 宁如真虚弱的阖动嘴唇:“顺着血迹,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若是不行,你便先走,我怕是,支撑不了了……” “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死!” 鸢尾浑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将宁如真背在背上,大步流星朝着目的地跑。 “宁如真,你跟我说说话!”鸢尾边跑边喘着气。 雨势毫无征兆的变大了些。 “宁如真,你别睡过去啊,万一这禁地的什么毒虫突然蹿出来把我给咬了,我们就真的栽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在听。” 耳边传来宁如真的气息,即便在这样的夜雨里显得很微弱,但还是让鸢尾悬着的心缓了缓。 “你这臭小子,得给我坚持住,当初我可是答应过你母亲,要保护你的,万一你……”鸢尾顿了顿,边跑边喘着气,接着说道:“总之,若是你有事了,岂非叫我成为一个无信之人?”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其实,我还是喜欢,喜欢看你以前的样子……” 她以前的样子? 她都有点记不清了。 前方传来泠泠水声,鸢尾心下一喜。 “你看,宁如真,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湖?”鸢尾三步作两步,停在湖边。 没想到禁地的另一头,竟会有此番天地。 鸢尾放下宁如真,回头,见到的却是一路逐渐消散的银白微光。 宁如真指尖的那抹银白同时消散,他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终倒了下去。 鸢尾终于明白禁地这一路为什么相安无事了。 这个傻子—— 远处的零星火光逐渐往这个方向逼近,鸢尾没有任何多想,脱下外衫,撕成两半系起来,然后将气息微弱的宁如真和自己紧紧栓了起来。 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鸢尾顺着水流游去,当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便是将要接近瀑布。 黑暗中,鸢尾只感觉身子被强大的水流翻滚,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岸边。 火把照亮了雨夜,宁繁站在巫士撑着的伞下,看到了脚边遗落的玉骨。 他俯身捡了起来,望着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湖面,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族长,是否还要继续追?”身侧一名巫士俯身问道。 宁繁将那只玉骨揣入怀中,转身道:“不必了。” 因为他们,迟早会回来。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鸢尾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雨也未停。 幸好,她并没有昏过去多长时间。 一清醒,她立马就想到了宁如真,可她身上挂着的只有外衫做的布条,却不见宁如真。 鸢尾连忙在水中站了起来,未料脑袋一阵眩晕,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 她这才感觉到额头处传来撕扯一般的疼痛,下意识用手一摸,就摸到一处不知被什么划开的伤口。 想必是掉落瀑布的时候,被石头划伤的。 鸢尾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她左右巡视,在黑暗的雨夜里搜寻宁如真的身影。 “宁如真!宁如真!”她不断的抹开脸上的雨水,该死!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心中焦急万分,不会是宁如真被瀑布冲到别处去了吧? “宁如真,你在哪!宁如真!” 回答她的只有泠泠雨声。 鸢尾再水里雨里找了大约一刻钟,终于在瀑布下方找到了被夹在石头缝里的宁如真。 她慌忙的将他从水里捞起来,连忙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尚有气息。 真是谢天谢地! 没有过多的停留,她将他一把背到背上,上了岸。 所幸天不绝人,鸢尾背着宁如真找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山洞。 雨越下越大,形成瓢泼之势。 鸢尾摸黑着找到两块石头,费了半天的劲才生了火。 宁如真躺在一边,嘴唇发白,一动不动。 鸢尾生着了火后,立马查看宁如真的伤势,她解开他的衣裳,看到伤口已经发炎了。 她轻轻拍着他的脸,喊了几声:“宁如真,宁如真!你怎么样?” 手触及他的脸,却是一片滚烫。 “竟发了高烧,这可如何是好?” 鸢尾左顾右看,将这山洞里所有的干草都拾了过来铺在宁如真身下,再将宁如真和自己的衣裳脱下来放在木柴支起的架子上烤着,然后撕下裙角沾了雨水,不断的给宁如真的额头降温。 这期间,宁如真仍然没有任何知觉,若不是知道他还有气息,看过去就跟死人无异。 为了以防宁如真会有什么万一,鸢尾只好打算先给宁如真传点真气维持他的脉搏,再等雨停了出去找点草药。 不过,鸢尾的真气才刚触碰到宁如真的经脉,便被一股力量给反弹了回来。 接连试了好几下,依然如此。 鸢尾不再尝试。这股力量,是宁如真自己体内的,这股力量似乎将他的经脉全部隔绝保护了起来。 “巫族的人,果然是跟寻常人不一样。” 即便鸢尾猜到了七分缘由,心还是惴惴不安。 山里的雨夜还真不是一般的冷! 衣裳烤的差不多干的时候,雨渐渐停了。 鸢尾将所有烘干的衣物尽数盖在宁如真身上,点着了火把,光着膀子就走出了山洞。 二十多年前鸢尾还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因为仇家太多免不了磕磕碰碰,一来二去也就认得了几味伤药,没曾想居然会有用的上的这一天。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在又一场雨下之前,鸢尾抓着一把草药跑回山洞。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跟我对着干哪!”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鸢尾这才看到宁如真竟已经醒来。 她心下一喜,三步做两步奔到宁如真跟前,“好小子,谢天谢地你终于醒来了!” 宁如真缓缓阖动眼眸,紧紧注视着鸢尾,“你……” “我?”鸢尾顺着他的目光左右看了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 宁如真抿了抿苍白的唇,道:“你受伤了。” 鸢尾这才看到自己右臂上有道血痕正在流血,恍然想起是方才采药的时候脚下打滑被树枝划到的。 “这伤口没事儿。”她看到宁如真有要起身的意思,便摁住了他,“幸好你体内有股力量保护你的心脉,若是换作寻常人早就死了。你先别动,我给你上药。” 说罢,鸢尾便将草药捣碎,将烘干的衣物撕下几块布条,包裹好,再敷到伤口上去。 “你小子,身材越来越好了!”鸢尾瞟到他半敞衣衫下的腹肌,下意识说了一句。 “……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鸢尾看了眼身上满是泥水的衣裙,无奈叹了口气:“谁让外面的天气跟见了鬼一样,总是下雨。刚才好不容易停了,现在又下了,现在乌漆嘛黑的,要是宁繁那变态追过来想跑也跑不了。” “……宁繁不会追过来。” “呃?” “我们跳下的地方是望月湖,望月湖的河流主要通中原和北蛮,所以巫族的长老把望月湖比作‘起点’。当初我母亲便是因为带着我跳了这湖,才死里逃生。” 鸢尾大悟,毫不犹豫就让她跳湖,原来是有这经验! “按照这个意思,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中原了?” 宁如真摇摇头,“还不能确定,得天亮之后才能知道。” “你为什么说宁繁不会追来?” “望月瀑布高千尺,巫族没有捷径直接下来,若是想要下来找我们,得从中原或者北蛮绕过来,如此路程得要一两天,以我对宁繁的了解,他不会主动来找我们。” “怎么说?” “他在等,”胸口处传来的丝丝钝痛令宁如真轻微的咳了两下,“他必定是想,若我活着,一定会主动找他。” 鸢尾没想到这宁繁竟还是个如此随性的人。 “呵,我还以为……”鸢尾摇了摇头,她还以为宁繁这个变态人性大发,考虑到自己已经不能传宗接代,所以要留宁如真这根独苗呢。 宁如真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拾起来,披到鸢尾身上,“山里凉,把衣服穿上吧。” 鸢尾接过衣裳穿上,叹了口气:“可惜我的寒渊剑,被宁繁那家伙拿走了。” “是我连累了你,其实你不必陪我遭这样的罪。” “谁让我的命是你们母子给的呢?我鸢尾虽为魔道之首,没读过什么书,江湖上名声不好听,可也知道义诚信四个字,你母亲当初把你托付给了我,我必定不能让你受什么伤害的。你就放心吧,那个不男不女的宁繁,我会亲自让他跪在你面前磕头认错的!”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宁如真静静的等她说完,片刻,问了句:“魔尊这样做,只是因为与我母亲有那件交易么?” 鸢尾怔了怔,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在的,要不是当初欠人家人情,就凭自己那惰性,也不可能主动卷入这场无关她的是非里来吧。 “也不全是——” 宁如真瞥过眼,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你母亲死得早,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而且我们两个又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我又不是那种寡情的人,就凭我们这么熟的程度,你的事情我当然要尽心去帮了,而且,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么?” “原来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鸢尾竟然破天荒的看到宁如真眼中的一丝落寞。 落寞?她怎么会在他眼里看出落寞?她这番话,也没有什么不对吧? “你这小子最近怎么这么奇怪,以前不是你一直跟我强调我与你之间是各取所需么?现在这话问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如真抬起苍白的脸,朝她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在确定,我和魔尊之间是以什么关系存在。” 鸢尾有点懵:“什么关系?除了合作关系,你还想要什么关系?”鸢尾看了看自己,脸上漾起一丝高深莫测的笑:“难不成,你还想跟我有别的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宁如真冷不丁的咳了几声。 鸢尾哈哈大笑,“瞧你,都二十六七的男人了,怎么还是逗两下就脸红了呢!这也只是我跟你开开玩笑罢了,就算我披着这副年轻的皮囊,终归还是一个老年人不是?老年人还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你啊,要是以后坐上了巫族族长之位,就赶紧娶媳妇儿吧,别学你那重口味的二叔,自己都绝后了还要祸害你这么一根独苗……” 宁如真听着她说完,突然笑了笑。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天快亮了,你再休息一会,调理一下内息,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野味。”鸢尾说着就要起身,宁如真一把拉住她的手:“可是你受伤了。” 鸢尾拨开他的手,朝他爽快一笑:“这点伤还没有多大的事,难不成我们要在这里饿死?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半个时辰后,东方泛白。 鸢尾在及膝的草地里扑了好久,浑身都被湿润了,愣是没有逮到那只野兔。 她扶着膝,喘着气看着不远处吃草的兔子,火气立刻就窜上胸口。 “姑奶奶我陪你玩够了!” 一眨眼之间,鸢尾手里藏着的一根木签子贯穿那只兔子的喉咙。 她将那只还在蹬腿挣扎的兔子提起来,“早知道你这么狡猾,我就不陪你玩绕圈的游戏了,看来不用点真功夫,还真逮不了你。” 一阵晨风四起,鸢尾立刻就打了个冷噤。 雨后山里的晨风,还真是凉到彻骨啊—— 鸢尾搓了搓冰凉的手臂,奔到河边。 她试了试河水,果然是想象中的冰凉。但愿回去的时候,能看到宁如真那小子有悟性的把火给烧好。 鸢尾一咬牙,将兔子扔在一边,脱了鞋和衣裳,慢慢下到水里。 “嘶——”她倒吸了口凉气。 “灵姬啊灵姬,你在天上可看着呢,我为了你儿子这么尽心尽力,你得保佑我早点复位魔尊啊,不然的话——” 鸢尾顿了顿,她居然也有将寄托放在一个死去的人身上这一天么? “呵,真是年纪越大越怂了啊。” 她泄了气般不再说话,一头扎进水里。 昨夜在水里的时候,有鱼在她脸上游过那感受可是真真的。 上岸的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鸢尾将满是淤泥的脚放到河水里涤干净,却猛然发现,河水竟是温暖的,甚至还冒着丝丝热气! 难道她被这水给冻傻了? 鸢尾又下去试探了一下,这河水果然是温热的,甚至还有一丝舒服之感,跟之前冰到彻骨的河水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开始怀疑人生,难道刚才冰冷的河水是她的幻觉? 最后,鸢尾提着三条鱼和一只兔子哆嗦着回到山洞。 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柴火被烧得不要太旺。 只是山洞里却没有宁如真的身影。 她心里莫名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顾不得其他,扔下手里的东西便要出去。 不过,她才刚出山洞,就碰见了抱着一捆干柴的宁如真 。 鸢尾掩着自己紧张的胸口,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被宁繁抓走了——你哪里捡来那么多的干柴?昨夜下那么大的雨,应该不会有干柴了啊。” 宁如真看了眼浑身湿透的鸢尾,只说了句:“先进去吧。” 相比冰冷的河水,被燎的又旺又大的柴火简直就是温暖的天堂。鸢尾真是恨不得一头扎进那对火炭里,难以想象,这季节是个盛夏。 晨曦冲破云层,照射到洞口处。 鸢尾侧过脑袋,由衷的感叹了句:“还是阳光好啊——” 还未等她感慨完,就见宁如真一只手反应极快的抓起了她的长发,待她定睛一瞧,竟看到自己的发尾被火炭点燃,一个惊叫就蹿了起来,七手八脚的拍灭了头发上快要烧起来的火。 看到被烧得参差不齐的头发,鸢尾有些哭笑不得。 裴雪凝这一头秀发是鸢尾最喜欢的,可是现在——真是造孽啊! 宁如真强忍下笑意,说了句:“所幸够及时——” 要是不及时,她不就成自|焚了? “复生之后,我就没一件事情是顺的。宁如真,你老实告诉我,当初助我复生的时候,到底有没有看黄道吉日?” “这,”宁如真怔了怔,一本正经道:“倒是没有,不过我所学的巫术里,倒是没有叫我使用巫术的时候,还要让我选黄道吉日的。” “你说我这辈子就这一次复生,你还不给我选个黄道吉日,你瞧瞧我这一路背的。” 宁如真强忍下笑意:“好,既然魔尊有这个要求,下次我定给魔尊选个黄道吉日。” “哪里还有什么下次啊,放眼整个江湖,也没有比裴雪凝还合适的人了吧,就算是有,也没有你母亲这样可以使用灵之渡的人了。” 宁如真渐渐收起笑意,半晌,说了句:“若是有呢?” 鸢尾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溢上几丝期许:“真的有?” 宁如真回道:“那倒没有。” 鸢尾撇了撇嘴,正想说什么,却见宁如真脸色突然微微一变,接着捂着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宁如真摆摆手,不一会便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道:“你在这里把衣裳烘干,我去处理鱼和兔子。” “宁……”鸢尾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宁如真,他便提着兔子和鱼匆匆走出山洞。 “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的?” 鸢尾揣着疑问重新坐在了火堆边上。 望着熊熊燃烧的柴火,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当眼睛瞥到边上那堆干柴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这家伙有事瞒我!” 宁如真离开山洞后,还未走到河边,一个不支,单膝就跪在了地上,喉头一阵猝不及防的腥甜,一口鲜血随之喷涌出来,渗透进沙泥里。 紧接着,眼前一阵模糊。 看来是刚才动用内力过猛造成的不支。 宁如真使劲的甩了甩头,迫使自己清醒。 他绝对不能倒下去!绝不能让她再担心! 此时,身后适时的响起一道慌乱的声音。 “宁如真——” 宁如真瞳孔瞬间骤缩,胸口处传来阵阵钝痛,他俯首望去,胸口处正在渗血! 他听到身后的她正向他跑来。 终归还是,让她发现了。 “宁如真,你……”鸢尾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处停了下来,看到泥沙地那道醒目的血迹,嘴唇微张,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几大步绕到他跟前,带着责备之意扬声质问:“你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你不必担忧,我只是,突然间体力不支罢了,休息下便好——” 鸢尾拉住他的衣袖:“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你是不是强行动用巫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状况?你怎么可以随意动用巫术呢?今天太阳那么好,我站在太阳下面晒晒就好了,用不着那些干柴啊!” 宁如真说道:“这里的山水比哪里都要寒,若是没有那些干柴,寒气就会慢慢侵入你的肺腑,落下病根。” “你现在的身体根本就不能动用任何内力啊!” 宁如真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既然你都能不顾一切下那河,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什么也帮不了你。” 下河? 鸢尾突然想到了什么。 “莫非,不光是那捆干柴,还有那河水,也是你施了巫术?” 宁如真瞥过脑袋,避开她探究的眼睛。 鸢尾一把甩开他的袖子,扬声吼道:“我都说了我没事了,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就不能安生待着吗?从小到大你总是这么任性,做事情从来都不和我商量,你要是死了,我不是白救你了吗?你就不能为大局着想一下吗!——” 宁如真回过眼眸,紧紧的望着她的眼底竟浮现一抹平时都不曾有的情愫:“所以你在担心,我若是死了,就没人助你夺得武林枭首的位子么?在你眼里,魔道乃至武林那一切,真的都高过所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宁某人套路太深,不知道是不是写成了玛丽苏。啊啊啊,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鸢尾怔怔的望着他,喃喃了一句:“你说什么?” “所以你不是担心我,”宁如真眼里竟划过一丝痛色,“若是我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对我。 宁如真话还没说完,鸢尾便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利用价值,难道我对你就不是有利用价值的吗?宁如真,你何必把话说成这个样子?” “呵。”宁如真苍白一笑,目视着前方,“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连累魔尊大人了,等会儿,我们就此分手吧。” 说罢,绕过鸢尾便要走开。 “宁如真,你给我站住!” 鸢尾站在他身后怒吼。 宁如真脚步一滞。 “你什么意思?跟我散伙吗?我们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现在你长大了,想走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所以你现在就要抛下我了吗!” 鸢尾心里就像抽着一样难受,“我刚才的话是不是说重了,你生气了?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只是……”她鼻尖一酸,再也克制不住,连声音都在颤抖,“只是我怕你真的死了,我真的很害怕你死了。” 宁如真心底的某根弦被狠狠触动。 他转过身,发现她就在自己身后,一双眼里满是泪。 鸢尾最后那两句话清晰重复的在他脑海再次响起。 鸢尾抬起一双婆娑的泪眼,她也不知心中那些莫名的酸痛究竟从何而来,只是在那一瞬间,眼泪就像决堤的海水一样,不断溢出,甚至模糊了眼前的男人。 宁如真手中的鱼和兔子掉落在地上。 他拉过鸢尾的手,将她拥在怀里。 鸢尾大哭着,双手同样紧紧抱住宁如真,额头抵在他未受伤的胸口,带着哭腔由衷说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在宁如真耳边徘徊,久久挥之不去。 “……对不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鸢尾,宁如真竟有些惶然无措,“我不该说那些话,我……” 哭了好一会,鸢尾才逐渐恢复冷静。 鸢尾抬起头,从他怀里离开,用袖子抹了两把眼泪。 “现在知道错了吗?”她仰着哭红的眼睛,俨然一个长辈的姿态。 “……” “我问你话呢!你看我哭的这么伤心,你好歹说句话不是?” 宁如真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捡起地上的东西,缓缓往河边走去。 鸢尾只得跟在他身边,“哎!你身体没事了?你自愈能力也太强了吧,你是不是硬撑着不想让我知道?……哈,原来眼泪对你最有用啊,看来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你现在长大了,让你觉悟还真得换个方法了啊……” 宁如真摇摇头,她还是拿自己当小孩子。 之后,又像往日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管是鸢尾还是宁如真,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宁如真在不在意鸢尾不知道,反正她是在意了。 当时鸢尾听到宁如真要离开她,其实是真的伤心,哭也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伤心,而且那种感觉以前从来未曾有过,不过幸好,自己最后回复冷静,来了个随机应变,但愿宁如真这小子只当她是在演戏。 不过只要一回想当时她跟宁如真相拥的场景,还有她说的那些话,羞耻心就在作祟。 真是无法想象,她居然可以说出那种话,这种话不应该是正值春季的小姑娘们才说的? 鸢尾啊鸢尾,你总是说别人老牛吃嫩草,原来最喜欢吃嫩草的是你自己啊! “你在干什么?”宁如真看鸢尾一脸纠结已经一刻钟了,有些哭笑不得。 “啊?”鸢尾回过神,就看到递到她面前的兔腿。 宁如真翻了翻一边的烤鱼,说了句:“你看看这兔子肉好不好吃。” “哦,好。”鸢尾鬼使神差的就直接往嘴里送,刚一碰到嘴,就被烫的差点跳起来。 宁如真轻笑一声:“什么事情居然可以让魔尊大人想的这样入神?” “我能想什么事,对了,现在都快到晌午了,你总能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吧?” “这不是中原方向,我没有来过这里。” 鸢尾咬了口肉,齿间肉香四溢,“呃?没来过?” “是。” “都已经二十多年了,你不会记错吧?”她可不想再有什么麻烦。 “不会。”宁如真翻了翻烤好的鱼,递给鸢尾,“当初我和母亲掉下的地方,不是这样的四山环绕,也没有这样冷。所以,我们只有可能在北蛮地界边缘。” 一提到北蛮,鸢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乌突沙部落。 她不禁打了个颤。 “宁繁经常和北蛮人有往来,所以这边他的眼线会很多,我们要多加谨慎。” “我现在终于觉得,高行云也不是那么禽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鸢尾咽下一口烤鱼,想起来问了句:“宁繁跟你母亲究竟有什么过节啊,他怎么就对你母亲紧抓着不放呢?人都死了都还不放过。” 宁如真用木枝扒了扒火炭,片刻,才缓缓道:“宁繁跟我父亲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我母亲则是巫族四大长老之首阿途的女儿,自小他们三人就在一起练习巫术,曾经他们的关系是整个巫族里面最好的,只不过,因为宁繁的母亲只是中原的一个青|楼女子,所以在巫族一直备受冷眼,宁繁积怨成多,后来我母亲嫁给了我父亲,他的怨恨就变成了摧毁侵占他人的欲望,也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不就是三角恋引发的血案么? 鸢尾蜷起双腿,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巫族是最讲究出身的,你爷爷怎么会甘愿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人呢?” “据说,当时爷爷刚上任巫族族长一位不久,受邀前往中原,一夜便在青楼留宿寻欢,也就是那一夜,那女人怀了爷爷的孩子,本来这件事情应该不了了之,可是巫族内部争斗向来暗潮汹涌,有人为了陷害我爷爷,便把那个女人找了过来,将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让爷爷颜面折辱,我母亲说,爷爷生性风流,又好面子,即便族长之位不受动摇,但也难免被人诟病,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宁繁才有那番待遇的吧,我母亲说,宁繁从小被管教的十分严格,只要稍微犯了错,便会被关到禁地,三天三夜不送米水。” 巫族常常说中原人这啊那的,如此看来,他们也没有多少人道嘛,也难怪宁繁会内心扭曲了,要是换做她的话——幸好她不在巫族。 “那宁繁的母亲呢?” 宁如真顿了顿,“宁繁七岁那年,不小心砸碎了当时族长夫人的夜明珠,宁繁的母亲为了保住他,便承担了罪责,服毒自尽了。” “不就是打坏了一颗夜明珠,你奶奶也真是小家子气,这样看来,你奶奶本来就喜欢针对宁繁母子吧,人家都已经够惨的了,身为族长夫人,怎么还这么针对人家母子?”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像这种正房变着弯的挑妾室的刺的,鸢尾那些年也不是没有见过。 “宁如真,我现在可先提前劝你一句,要是你当上了巫族族长,夫人可只能娶一个。”她迎上宁如真投来的目光,正色道:“女人之间的嫉妒心那是最可怕的,你看你那族长爷爷不就是一个例子?没事去逛什么窑|子,这下好了,种下了宁繁这么个祸根。不过说到底,当初我第一次来南疆的时候,你那个族长奶奶也算是南疆的风云人物女中豪杰啊,听说当初帮你爷爷平定了巫族内部不少的事情,威望甚至还高过了你爷爷,按道理这样的女人不应该心胸狭隘啊,可她居然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处处刁难,难道宁繁的母亲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宁如真摇头,道:“这我倒是不大清楚,以前只听长老们说,宁繁的母亲虽出身风尘,可言行举止却与那大家闺秀无异,且为人和善。但不过,宁繁一直不待见他的母亲。” “ 宁繁的母亲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爷爷在世的时候,宁繁的母亲一直是个禁忌,更不许有谁提起,不过这其中缘由我也无从得知。” 鸢尾听罢,思绪纷飞,这是巫族内部的陈年往事,她也没什么道理再多问什么。一低头便将那只兔腿啃了个干净。 起身离开的时候,晌午已过。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出了那座山谷。 烈日灼灼。彻底走出那座山谷以后,鸢尾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是暴殄了早上那股子凉爽。 果然,那真是个寒谷。 “这天,也太热了吧!”鸢尾无力的取下搭在头上已经蔫掉的芋头叶子,朝走在前面的宁如真大喊:“这天热的,感觉身上穿什么都是累赘!” 她以前也没有觉得北蛮这样热过! 宁如真听到她的话,停下等她。 鸢尾走到他身边,抬眼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苍白。 虽然说宁如真受了伤,经脉也有些受损,可这恢复的速度还是让鸢尾咂舌,要是她受了这样的伤,估计现在都走不了这么远。 即便知道宁如真的体质与他们不同,可她还是有些担忧。 “你没事吧?”她伸手去碰他的脸,本想试探一下他的温度,结果眼前一阵眩晕,身子虚晃着就要摔倒,幸好宁如真及时扶稳了她。 鸢尾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得整个人都像被火包围一样难受,她努力站稳,还是担心的抚上宁如真的额头和脸,手触及之处尽是一阵凉意。 “你怎么这么冷?你是不是强撑着不让我知道呢?!” 宁如真凝起疑惑的双眼,仔细的瞧着她的脸,又看了眼天上的烈日,说了句:“我并无碍。” 鸢尾两只手都摸上了宁如真的脸,再试探到他的脖颈,果然比她凉。 这家伙,太阳这样大,身体看起来还比她好的样子,一定是在死撑!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倔强的人。 她也不说什么,拉起宁如真的手:“你看看你,手都这样冰凉,还说自己没事!”鸢尾抬头看了眼太阳,只觉得浑身乏力,头重脚轻,汗水流到额头的伤口处火辣辣的疼,身子越来越难受,“这过了二十年,连北蛮的太阳都变得这样毒辣了么?我感觉我都被晒轻好几斤了,那边有处阴凉的地方,我们先去那下面歇会,你可不能出什么——”话还未说完,鸢尾脚下一轻,身子像是失了力一般瘫软下去。 宁如真早就发现鸢尾的不对劲,在她要倒下去的时候顺势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手覆上了她的额头。 他眉头骤然一蹙,竟然这样烫! 今日的天气其实并不算很炎热。 原来,她是病了。 看了眼不远处的那片绿荫,宁如真一把将鸢尾打横抱起,大步走过去。 一片混沌中,鸢尾只觉得自己被一团火包围似的难受。 她看不清任何东西,包括宁如真。 她焦急的想在那片迷雾之中找到宁如真的身影,可不管她走了多久,如何声嘶力竭的喊,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在回应她。 “阿鸢!” 她下意识转过身,朝那道声音望过去。 “阿鸢,阿鸢你醒醒——” 宁如真的声音在她周围不断响起,可她却看不到他在哪里。 她焦急的大喊,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哈哈哈哈……” 宁繁突然出现,手里押着宁如真,正朝她肆意笑着。 “什么魔尊,不过就是个废物!” “你放开他!”鸢尾大声咆哮。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直至黑暗。 “你放开他,放开他!你才是废物!你全家都是废物!” 眼前迸进一丝光明,耳边传来泠泠水声。她的神智逐渐清晰。 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和葱郁的树叶,以及宁如真的脸。 看到鸢尾醒来,宁如真似是松了口气,“你终于醒了。” 她眯着双眼,笃然发现自己正躺在宁如真的怀里,还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腰不肯松开。 像是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她坐了起来,下意识隔开一点距离。 “那个,这个,我……” 宁如真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便回她:“方才你一直在做梦,可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 鸢尾打了个哈哈,强笑道:“说什么呢,在我这里哪里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过就是梦见宁繁追上来的而已。 宁如真无声笑了笑,道:“你发了高烧,想必是昨夜受了伤,再淋了雨所以就受了破伤风。” 鸢尾这才惊觉自己身子没有之前那样烦热了,额头和手臂上的伤口也结了痂。 不对啊,她昏过去之前,这两道伤口还没有结痂呢! 她恍然大悟。 “难道你……” 话还未问出口,宁如真在瞬间猛然的就吐了口血。 “宁如真,你,你怎么样?!”鸢尾慌了神,因为宁如真的脸色比早上还要苍白几分。 之间他对自己摆了摆手,说了句:“我没事。” “非要死了才算是有事吗?你都这样了,何必三番五次为我动用巫术?” “我本是巫族未来族长,体内有巫力护体,不会有多大问题。你得了破伤风,若是不抓紧处理伤口,很容易有性命之忧,我总不能,叫你死在这里。” 鸢尾瞬间有一刻的怔忡。 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只是语气竟有些许的失落,“我的确算是个废物吧。” 宁如真侧眼,不解的看向她。 “算起来我也活了四十多年,这四十多年的人生,即便有魔尊这个不可一世的头衔,可实际上,我却是最失败的哪一个。什么魔尊,我连自己都能轻而易举被别人合谋杀死,何谈去保护别人?什么魔尊,什么魔道枭雄,哈……一直以来,我只是空有头衔而已,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就算是重新活了一回,也是无用。” 宁如真怔了怔,这么些年来,他第一次听到一向高傲的她这样说自己。 “魔尊大人何须这样说自己?” “你母亲死的时候,我承诺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可这二十年,我似乎没有哪件事是能帮得上你的,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你奉我为魔尊二十余年?魔尊这个称呼,我自己听到,都觉得可笑。”鸢尾重新看向宁如真,郑重说道:“若是我不能帮你夺回巫族那一切,不能兑现你母亲与我之间的契约,我鸢尾,愿自裁在你母亲坟前。” 宁如真深深的看了她几许,缓缓阖动苍白的唇:“你不必立下这种誓言,当初若不是你出手,我和母亲的命运,恐怕是真的不由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灵感总是在深夜,但是这样不好,一定要早睡。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鸢尾与宁如真四目相对,在接触到他眼底那一刹那,她听见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 大树下刮过丝丝凉意,四周寂静无声。 鸢尾眼底凝起一丝警惕。她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大对劲。 宁如真同样也察觉到了,他无声阖动嘴唇:“有人在接近。” 鸢尾用内力感知到,不远处盯着他们的人起码得有十几个。 她悄悄抓起身下的石子,攥在手心。 电光火石之间,手心里的石子被她飞掷出去。 不远处的乱世丛林后,几道哀嚎声应声响起。 “快走!” 鸢尾低声说了一句,再抬头的时候,那十几个躲在暗处的人已经全部呈现在她们眼前。 “都给我上!抓活的!” 领头的那个人一声令下,其余人等纷纷亮出刀剑,朝他们奔涌而来。 鸢尾又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用尽全身力气飞掷过去。她刚恢复,这两回已经将力气都用光,眼下,也只有赤手空拳跟他们干了! 她回头,见宁如真还站在她身后几步之外。 “你怎么还不走!” 宁如真看起来十分虚弱,他阖动嘴唇:“等你一起。” “你傻啊!”鸢尾看到他嘴唇比之前还苍白,就知道此刻他是在强撑了,眼见着那群人越来越近,而宁如真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鸢尾心下着急,都这时候了这小子是顾忌形象还是怎么地? 她朝他喊:“你快走!等我解决了这群人,马上跟上来!” 谁料宁如真却是一动未动,嘈杂声中,他好像在说什么。 那群人快要杀到跟前来,鸢尾没工夫再理会宁如真,一咬牙,只说了句:“你给我躲到一边去,误伤我不管!” 这小子也忒不识时务了,她拼了命的给他开辟生路,他居然就这样白白浪费? 得,这可是他自己选择的,要是有什么差头所以,灵姬,你在天上可别怪我没给你宁家留后啊! 她等到那群人来到她跟前,正准备全力以赴与其交手,谁料对方突然在她一丈之外停下,看着她,只手凭空一扬,鸢尾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便失去了知觉。 宁如真站在几步之外,无奈的摇摇头。 领头那汉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鸢尾,径自来到宁如真跟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说道:“果然是宁公子。若不是宁繁那里有风声,还真是难寻宁公子的踪迹,请吧。”那汉子做了个请的手势,抬眼说道:“我们大王,可是找了宁公子好几年了。” 鸢尾实在是想说几句脏话,她真后悔还魂那日,没有想起来看黄历。 这一路她就没顺心过。走到哪不是被人打昏就是被人药昏。苍天,下次再让她换地方的时候能不能别再被人弄昏过去?好歹是清醒着被绑走也可以啊! 不然这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实在是太让她没底了。 而且这一回,连想象中该有的激烈打斗都没有就被弄昏过去,这简直就是侮辱她牛哄哄的魔尊身份! 不过—— 眼观这轻纱幔帐,竹林轩窗…… “姑娘终于醒了。” 她朝那道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胡服,梳着高马尾辫的女子托着一叠衣裳走了进来。 鸢尾觉得有些眼熟。转念间才想起,这是北蛮乌突沙的衣裳样式。 这么说,她已经来到乌突沙部落了? 只不过,她怎么会来这里?难道,那群人正是乌突沙的人? “大王和宁公子早在前殿等候姑娘过去用膳,姑娘既然醒了,就请换上衣服吧。” 鸢尾拿起托盘里的衣裳,发现是一套黄色半臂粉色交领襦裙。 她睁大了眼睛。 这谁给她选的衣裳?她怎么说也年纪一把了,这颜色也忒嫩了吧? 那侍女一旁说道:“我们大王想着姑娘是南方人,想必穿不惯我们北蛮的衣裳,便特地叫人赶工做了这套衣裳出来。” 鸢尾幽幽问了句:“恕我冒昧,你们现在的大王……是不是前任乌突沙王的独子,月夜?” 那侍女闻言怔了怔,而后才道了句:“正是。” 待鸢尾到达前殿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一桌子的菜肴,瞬间两眼放光! 红烧猪蹄,红莲烤鸭,鸳鸯水鱼,红豆冰羹—— 太不要脸了,真是比她还会享受! “不知该如何称呼?” 头顶传来一道清丽清晰的声音,逼的鸢尾下意识抬头。 当她看到说话那人之时,彻底迷茫。 坐在上方那个位置的除了乌突沙仙人大王月夜之外不会再有别人,可若说是月夜的话—— 可这人,分明是个女人! 尽管月夜一身戎装,男人装扮。 可是她不瞎。 正想着,那人又继续问了句:“该是叫你裴姑娘,还是魔尊大人?” 鸢尾的瞳孔微微骤缩了下,她看了眼一旁镇定自若的宁如真,心中明白了几分,又糊涂了几分。 宁如真这小子,莫非之前就跟月夜相识? 心中诽腹万千,她还是说了句:“既然如此,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大王便直接称呼我的名字,鸢尾吧。” 月夜听罢,清朗一笑。 “中原像魔尊如此般直爽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了。第一次见大名鼎鼎的魔道魔尊,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真是失礼了,请上座。” 鸢尾走到宁如真对面坐了下来,道:“恕我直言,听闻乌突沙与南疆巫族一直有往来,既然大王能这么快抓到我们,想必是宁繁给的线索,既然如此,这一桌美味佳肴,不会是给我们践行的吧?” 月夜闻言怔了怔。 “魔尊还真是快人快语。”月夜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不错,我的确是与宁繁合作,他帮我扩展疆土,我帮他稳固巫族族长的位置。他的确是传了消息给我,要我抓你们,我也的确照做了,不过,交不交给他,当然就得看我个人意愿了。” 果然啊,这是要拿他们当牲口一样交易啊! “大王既然知道我的真实身份,那么也该清楚,我是一个什么养的人,即便二十多年前没有机会见真人,那么江湖传言应该也听说过吧,你认为我一个堂堂魔尊,会任由你们捉来送去?” 虽然江湖上那些牛皮哄哄的传言大部分都是掺水的,可到底也为她树立了一个牛皮哄哄的形象啊,加之年代久远,关于加诸在她身上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件早就不知道流传了多少个版本,反正每个都是神乎其神,导致有的时候她听到关于自己在武林的传言,都想要膜拜自己。 “魔尊似乎是有些误会。”她看了宁如真一眼,说道:“如真,我想这由你来说比较合适。” 果然宁如真这小子—— 越来越不简单了! 鸢尾静静的,等待他的解释。 “南疆和北蛮不过一水之隔,即便乌突沙与巫族有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当初月夜答应与宁繁合作,不过只是掩人耳目罢了。”宁如真顿了顿,“我想接下来的事情,我不说,魔尊也能猜到一二。” 鸢尾紧紧注视着他,晌久,轻哼一声。 “宁如真,你们究竟认识多久了?” 宁如真回答:“五年。” 鸢尾心里一股火差点没烧起来,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努力使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没有那么狰狞,“宁如真,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我为魂魄之时日夜的跟在你身边,却对你做的这些事,认识了哪些人毫无察觉,怎么说我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总是瞒着我,是不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即便是努力压制,可她语气里的怒火还是很明显。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愚弄! 宁如真缄口不言,他眼底的冰冷居然让鸢尾觉得,他们之间像是隔绝了千山。 可望而不可及。 鸢尾再也坐不住,嗖一下站起来,杯中的酒洒了一桌。 “你就不打算对我解释什么?” 宁如真不紧不慢,将她跟前那只酒杯拿到自己跟前,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绢,擦拭干净,再重新斟满。 “喝完这一杯,”酒水与瓷杯碰撞,发出泠泠声音,他缓缓站起来,端起那杯斟满的酒递到她跟前,“便回中原吧。” 鸢尾垂眸盯着那只修长的手,没有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今以后,我与魔尊之间的契约,就此终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不会坑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 鸢尾怔了怔,突然笑了笑:“宁如真,你今天是怎么了?无端的说什么终止……”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自己一觉醒来,他就这么莫名其妙? 她紧紧的盯着容色淡漠的宁如真,不放过他每个情绪。 只见宁如真缓缓放下酒杯,望着她一字一句:“魔尊乃重情重义之人,多谢这二十余年,魔尊的照拂,五年前,月夜曾救我一命,那时我们便互许了婚约,约定再见之时,便是成亲之日。我既然已经要成亲,与魔尊的契约自然便要作废。” 这句话让鸢尾几乎没缓过来,这家伙瞒着她许多事也就算了,怎么,还背着她跟别人许了婚约?而且这话的意思,她是多余的了? 她突然觉得浮躁不已,“什么狗屁婚约!你居然连这个事情都瞒着我,宁如真,你真的……” “若是魔尊想要留下来,喝一杯我的喜酒,”宁如真嘴角浮一丝笑意,那笑意未尽眼底,“我很荣幸。” 鸢尾只觉得浑身麻木。 她有许多问话堵在喉头,却在看到宁如真脸上的笑意之时,消散于胸口。 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怎么会忘了,宁如真其实跟自己都是曾穷途末路的人,没有价值意义的人,怎么会留着? 她真该意识到,二十多年前的名头早已过去,她现在已经是另外一个人。 或者说,她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是。 “哈哈……,这也倒是好事,毕竟你的年纪,也是该成个家了,不管怎样,你已经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想法,的确不必事事都告诉我,是我一直以来管的太多了,我们之间,本来就只是契约关系,而且现在我的确没有什么能力来帮助你,离开,离开也是好的。”鸢尾掩饰掉心底的一丝落寞,却没发现自己说话时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喜酒我就不吃了,说起来北蛮这个地方我还有点水土不服呢,宁如真,江湖再见吧。” 说罢,她没有再看宁如真一眼,便转身离去。 这二十多年,的确,是该分开了。 “宁如真。”鸢尾走到门口处停下了脚步,“你知道我鸢尾向来是个不欠他人人情的人,今后,你们母子的恩情,我会还的。” 身后的人没有再多说一句。 没有听到任何回答,她自嘲的笑了笑。 二十年,风云变幻,自己那所谓的曾经,其实已经变成了不为人记起的过去。 她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平凡人,一个顶着别人皮囊的人。 曾经的风云,已经被岁月无情抹去。如今能做的,唯有重头再来了吧。 鸢尾的身影消失在前殿。 月夜道:“看起来她挺伤心的,你就没想过以后你们若是见面了,该怎么办?” 宁如真沉默许久,最终缓缓说道:“或许……不会再有以后了。” “你若是不情愿,我也不会勉强你。况且,”月夜再一次望了眼空空如也的殿门口,“你也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 宁如真回头,“月夜,你我也只是各取所需,没有谁情不情愿。” 月夜听到他话里的淡漠,神色微微一怔。 她轻笑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有变啊。” 鸢尾独自一人离开了北蛮。 干粮和马匹早已备好,看来是早就想让她滚蛋了啊。 她在心里早就骂翻了天,在牵到马那一刻,什么也不留恋的扬长而去。 下午,入了中原之后,她选择停在了一棵树下小憩片刻。 宁如真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虽然仓促,好歹也是要成家了,她到底在不爽什么?以前自己不是还担心他不喜欢女人吗?现在知道他没有那种癖好,不是很开心吗? 鸢尾打开包袱,想拿点干粮吃,结果却发现里面包了一包烤鸡。 这让她容颜大喜。 虽然她不大痛快那个月夜,但不得不否认,这个月夜人情做的很好。 “怕什么!以前老娘不就是一个人过的?离了他难道还要痛苦不成?!”她狠狠啃了口烤鸡,含糊着:“你爱娶谁娶谁!” “雪凝——?” 这寂静的林子里,冷不丁的响起一个人的声音,着实把鸢尾吓了一跳,可看到来人以后,冷不迭的倒吸了口凉气。 “你可真是——”高行云踱步来到她跟前站定,缓缓俯身,只手撑在了她的颈侧,“让我好找啊!” 看到他那一脸缺爱的容颜,阴森的笑容。这非主流青年每次跟她说话的时候能别老这副表情吗? 鸢尾若无其事的擦了擦嘴,苦笑了一声:“多日不见,你还真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变态啊! “没想到你为了躲避我,居然跟宁如真一起逃到北蛮去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见面,这次,不管你使用什么招数,我都不会让你再逃离我身边!”高行云语毕,凭空一个响指,原本寂静的林子里,突然出现了几十号沧澜教弟子。 鸢尾不禁瞪大了双眼,来抓她而已,这么兴师动众的,可真是…… 真是好久都没有这种高大上的感觉了! “宁如真呢?”高行云巡视四周,问道。 鸢尾神色一滞,随口丢了一句:“死了。” 高行云怔了怔,轻笑出声。 “反正他的死活,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雪凝,现在你别再妄想逃离,最好跟我安分的回去,我可以不计前嫌,不然,就被怪我不念及以前的师徒情分。” 鸢尾忍不住翻白眼:“我说什么了吗?我又没说不跟你回去!” 这人有病吧,每回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高行云怀疑的看了她几眼,道:“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给她花招她也不耍,正好,本来她还没什么借口回沧澜教呢!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怎么说沧澜教也是她的老窝。 鸢尾三两下啃完烤鸡,将骨头一扔,双手往高行云跟前一伸,“大不了你绑了我不就好了?” 高行云紧紧的盯着她,一动未动。 “自从你复生之后,跟以前都不大一样了。”在飞雪山庄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这个问题了,可是他又无法解释。 “大哥,太阳快落山了,到底走不走啊!那你想怎么样?” 见高行云不说话,鸢尾只好敷衍的喊了几句:“来人啊,强抢民女啦,非礼啦~”然后她转脸看着他,“这样总可以了吧?” 大兄弟,现在她可是又乏又累的,能不能速度一点回去啊? 难道真的要起来挣扎一下这臭小子才心安是不? 接下来高行云倒没再废话,将她带回了沧澜教。 现在年轻人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可真是一点也不清楚了。 尤其是宁如真。 不过她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都嫌她碍事了,难不成还要上杆子一样贴上去? 那可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鸢尾敢保证,她活这四十多年,从来没有一刻这样清闲过。 回到沧澜教这一个月,每日除了吃和睡,就是赏花了。 虽然高行云每天派人跟着她,将她禁足在沧澜教。 鸢尾也愁。 本来想着回来以后要干点大事,可如今这番模样,还不如不回来。 但转念一想,反正宁如真那小子都不需要她了。 倒不如—— 不过,为什么她想什么都要带上宁如真那小子? “夫人,烤鸡来了。” 鸢尾斜躺在藤椅上,瞥了眼女婢低眉顺眼的端着那盘烤鸡,放到她跟前。 她却没有任何想吃的意思。 “去,把高行云叫来。” 每次她要见高行云,高行云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跟前。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听说你找我。” “高行云,你每天都给我送烤鸡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你喜欢的,我都会满足你。” “你有病吧!” 高行云愣了愣,说道:“莫非你不喜欢吃烤鸡了?那你想要什么,即便是天上的星月,我都会送给你。” 真是活该这小子没人爱啊! 鸢尾只手揽住高行云的肩膀,问了句:“你很喜欢我是不是?” 高行云看了眼鸢尾揽在他肩上的手,“这是自然。” 鸢尾继续说道:“那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高行云颌首。 鸢尾清了清嗓子,“那如果我说,我想重新当这沧澜教教主的话,你愿不愿意?” 高行云只是静静的注视她片刻。 按照常理,高行云是不可能会答应她的。不过说了总比没说好吧,毕竟这一个月高行云供她像供大神一样她可是有目共睹的,只要她给一个好脸色,这小子就能兴奋半天。 自从认识南疆那位宁繁之后,鸢尾倒是没有这么排斥高行云了。毕竟小年轻,以后等她崛起了,还是可以好好教育一番的。 “可以。” 这个回答令鸢尾有些意外。 “只要你答应与我成婚,你成为了我的妻子,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不就是成亲么?她就不信这么一个黄毛小子究竟能奈她如何。 对于现如今的鸢尾,只要给她一个台阶什么都好说。 “你说话算数?” “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只要你心甘情愿的跟我在一起。” 鸢尾暗自窃喜,都说深陷爱情中的人智商都不行,果然如此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如果还有别的办法的话,她也不至于选择这一步。 高行云本来定的婚期是下月初三,不过鸢尾实在是不想等这么久,便提议十天后大婚。 好在高行云唯裴雪凝之命是从,不会想到他曾经心爱的那个女人的身体里,如今住着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十天一直顺风顺水,连大婚都进行的没有分毫差错。 但鸢尾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因为这些天,高行云出现的时间并不多,他似乎在忙什么事,好像在刻意避着她。 鸢尾被禁足哪里也去不了,既然已经重回贼窝,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拜完天地后,她就被喜婆和婢女搀扶回洞房。 鸢尾没想到,这四十多年,她好不容易等到嫁人,结果是在这么一个情况下。 高行云回来的时候,天刚刚黑。 鸢尾感受的到他身上的酒气。 她的脸遮在喜帕下,只看到那一双绣着云锦纹的黑靴站定在自己跟前,片刻,喜帕才被人掀开。 高行云盯着她许久,说道:“在我认识你所有的日子当中,只有今天,你是最美的,虽然……”高行云忽然就不说了,转身便去倒了桌子上的合卺酒。 “饮下这一杯,我们便是永生永世的夫妻。” 看着高行云递到自己跟前那杯澄澈的酒,鸢尾迟迟没有接过。 谨慎点总是好的,万一这变态往里面加什么东西的话那可就说不好了。毕竟,她今夜根本就不打算失身于这小子。 “怎么,难道连喝杯合卺酒都不肯?喝过这杯,我便不再是沧澜教的教主了。” 鸢尾还是头一次听说拿合卺酒当告别仪式的。 现在的后生们,行为举止她还真是弄不懂。 她接过,与高行云的手臂交错。 高行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酒杯翻转,一滴酒都不剩。 “你担心我下毒?” 高行云看出了她的担忧,轻声笑道:“你已是我的妻子,即便曾经我再对你做过什么,那也是在我还没有得到你的时候,既然我现在得到了你,我此生便再无他求,雪凝,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永远不离开我——” 得得得,她喝还不行? 但愿以后这小子这种肉麻的话少说点。 看到她一饮而尽,高行云扯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这样猜对。”高行云将她手中的酒杯接过,在手指间摩挲着。 他取下她头上的珠翠,手指拂过她的眉眼。 “这张脸,还是那样鲜活,只是不同的,是这胸膛里的这颗心。”高行云边说,手边滑向她胸襟前的衣裳。 鸢尾下意识要走开,结果腰却被高行云一把禁锢住。 “想走?”高行云紧紧的盯着她,意味深长一笑。 “你要干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高行云轻笑一声,“我都知道了。” 鸢尾心里划过一丝她也说不清的不好的预感,她柳眉微蹙:“你知道了什么?” “还要继续装傻吗?裴雪凝,早就死了,不是么?”看到鸢尾僵硬的神色,高行云凑到她耳边,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南疆巫族的那点伎俩么?虽然知道的不算早,但也不算太迟。” 鸢尾抿着嘴,冰冷的望着他。 看来,这些天,他是调查这个去了。 高行云继续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现在在这具身体里,便就是裴雪凝。” 鸢尾冷笑:“你以为你可以奈何的了我么?若是我想离开,谁也拦不住我。” “所以,这些日子你是故意留在这里的,为的就是要当上这教主之位。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但实话告诉你,即便你是真的裴雪凝,我也不会真的把这教主之位让给你,你真的以为我有这样傻?先应允你,不过是想让你好好跟我成亲,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鸢尾只觉得恶心,一把狠狠的推开他,冷眼道:“你的如意算盘打的才真是好,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败类,你怕是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高行云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身份,“你是谁已经无关紧要,我知道你的武功和内力都在我之上,你以为你隐藏起来我就不知道了吗?别忘了我们之前交过手,你的底细我已经摸清楚了。” 鸢尾不屑一哼,“你们这些人充其量只会说废话罢了,从来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拦得住我,除非我死!” 若是寒渊剑在手,她现在绝对会亲手结果了这小子,竟敢放她鸽子! 她没有再多看高行云一眼,大步转身打开门就要离开。 原本应该寂静的夜色下,围满了沧澜教的弟子。 少说,也有五十几个。 高行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我说过,今后你都不可能再离开我。” 鸢尾头也不回:“既然知道我的身手,那么你以为,就这么些鼠辈,就能拦得住我?” 别说她了,就这么几个人连真正的裴雪凝都不可能拦得住,这简直是在藐视她吧?! 不过,那句话才刚说完,鸢尾就觉得胸口一滞。 紧跟着,四肢突然开始一阵无力。 她心里掠过一丝不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平时,这些人的确不能拦得住你。”高行云的脚步声缓缓接近,可鸢尾身上的乏力感却是一阵接一阵,“若是中了软筋散,那就不一定了。” 软筋散,怎么又是软筋散? “直到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份的吗?”高行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背影,在月华下显得格外无力,“你应该和南疆巫族的族长见过面了吧,实在是不巧,那日我得到线报,决定亲自去找你,一直找到巫族,还和宁繁交了手,不经意间,是他告诉我的,否则,我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鸢尾恍然大悟。 尼玛!棋差一招,她要是能想到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能交上手,说什么她也不跟宁繁那变态摊牌啊! 苍天,她错了。她不该认为高行云能比宁繁好一点的。 “你在酒里下了软筋散?” 高行云答道:“应该是说,我们拜堂的时候,你就已经中了软筋散,不过这是慢性的,短时间并不会出现征兆,但若是加了酒——”高行云绕到她身前,遮挡住了大半月光,“我若是得不到的,我宁愿毁去。不过,我还是乐意完整的争取。” 鸢尾突然想起,拜完天地后,喜婆让她吃了一口什么早生贵子糕,没想到,竟是那个时候!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高行云对此的形势势在必得。 “不管你是谁,从今往后,你只能是我的雪凝。” “呵,”鸢尾轻声一笑,“我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种狂妄自大的人,若是我就这样为人所困,何谈什么魔尊!” 话音刚落,鸢尾旋身而起,身手疾如厉风,高行云还未伸出手,鸢尾便已经闪到了人群中央。 刚才那一下,差不多消耗了鸢尾大半力气,而且,她分明能感受的到体内的力量在和逐渐减弱。 真是可恶! 她抬头,目光撇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 高行云面色寡淡,轻吐出一个字:“上。” 黑压压的沧澜教弟子,毫不留情的冲向鸢尾。 鸢尾的力量在逐渐减弱,她知道是软筋散的关系,高行云派来的人太多,即便鸢尾身手在高行云之上,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沧澜教的弟子很显然是提前受了高行云的命令,只阻挡她的路,并没有伤及她的要害。 最终,鸢尾的内力全部被封。 她单膝跪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行云缓缓蹲在她跟前,与她平视。 “你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无视鸢尾眼中的冰冷,手指虚无的勾勒她的眉眼。 即便她已不是她,那又有何妨? 鸢尾实在没有力气去猜测他高深笑容背后的内心戏,她知道力气在这么消逝下去自己再过一会恐怕就是趴在地上了。 高行云衣袖间晃过一道银光,鸢尾看过去,发现是把短刀。 “你的武功和内力其实都在我之上,若不是耍点小计谋,恐怕今夜的确很难留得住你,为了今后让你安心的做我的妻子,我只好,”他轻轻抚过锐利的锋刃,“废了你所有的武功。” 鸢尾心里咯噔一下,说了句:“你敢?!” 这把短刀的锋刃和刃面一看就是被人事先磨好的。 鸢尾这就不爽了,杀她之前还要专门去磨下刀,难道在这小畜生眼里她的皮肉就这么糙厚吗?! 简直太不尊重前辈了! 高行云安慰的看了她一眼:“你放心,这把刀被我精心打磨过,会给你减去不少痛苦。” “呵,我还得感谢你了?” “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这种将“走投无路才不得已而为之”表现的淋漓尽致的犯罪嫌疑人最可耻! “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高行云笑的残忍:“我已经杀过你一次,可那样的痛苦我不愿再承受,所以,眼下还是这个方法最好。” 鸢尾真想打他。 曾经,因为死的太简单,所以鸢尾盼望人生中有一场配得上她身份的一人对百人的大战。 如今,百人对她一人的场面倒是有了—— 实力却不在线了。 高行云手起刀落,顿时鲜血四溅。 鸢尾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随着高行云的锋刃划过下意识弹跳了一下,之后,锥心的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小畜生倒是没骗她,刀挑断她经脉那一刻的确不痛。 可也没人告诉她后劲会这么大啊! 鸢尾疼的满头大汗,两眼昏花,脸贴在地上,感觉到了从手腕处流出的温热。 意识,在逐渐抽离。 她是要死了吧。 鸢尾这一觉似乎睡的极为漫长,等她醒来的时候,已不知几时。 她躺在床上,四肢被挑断的地方已经包裹上了伤药。她暗暗运力,换来的却是无法言语的疼痛。 这小畜生下手挺狠,这深度,就差没把她手脚给砍断了吧! 不过幸好只是挑断经脉,否则这辈子是真的要废了。 不过眼下她连起身都起不了,更遑论逃走。而且她这伤没有大半年是恢复不了了。 “你醒了。” 高行云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面容淡漠,可眼中却有别样的悸动。 他在床边坐下,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鸢尾。 而鸢尾只是自顾自的望着纱帐顶。 对于这畜生鸢尾一个目光都不想赏给他。 “你不要再想着逃走,就算是想要逃走,你也只能等到一年后。” 鸢尾冷笑:“你没有一剑杀了我是你的失算,等我恢复了,你照样不是我的对手!” “那就等那时再说吧。”高行云的指尖轻轻勾起鸢尾的发梢,放在鼻间轻嗅,“不过那时,恐怕你连我的孩子都应该有了吧?你会忍心杀掉你孩子的父亲?” 鸢尾只觉得恶心。 “别说的这么煞有介事!”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高行云话语笑容之间尽是戏谑,他凑近鸢尾,声音轻柔,眼底逐渐燃起欲望的火焰:“你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能力反抗我,我会好好疼爱你,直到你怀上我的孩子。” 鸢尾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手缓缓滑向自己的衣带。 这小畜生说来就来? 天,她保守了四十多年,如今却要被一个毛头小子给玷污了! 怎么办怎么办? “禀教主!”门外适时响起教徒的声音,打断了高行云的动作。 “何事?” “向姑娘又来了,吵着……要见教主!并说,不见到教主,她便不回去。” 高行云眉间划过一丝不悦,片刻,才回了句:“告诉她在堂内先行等候。” “是!”那名弟子微微舒了口气,便离开。 这位向姑娘又是谁? 按照高行云的脾气,女人给他耍这种小性子他多半不会买账,如今高行云的脸色虽然看起来不大痛快,可到底还是顺了那女子的意思,真是少见! 不管这位向姑娘是谁,反正她的出现倒是替鸢尾解了围。 高行云不甘心的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 即便鸢尾没有历经人事,凭着阅历,到底也看得出来高行云眼里的火焰。 不行,她实在接受不了这个。 她堂堂魔尊,传闻中十恶不赦的大魔头,怎么说也是她去扑倒别人吧?被一个能叫自己阿姨的小毛头扑倒,她都觉得很没脸。 若是现在她再不想出点什么办法的话,那今后可真的要活在噩梦之中了。 毕竟高行云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 她必须得逃离高行云,可是如今,她浑然无法。 若果要这样被人羞辱,那她,真的还不如一死。 不如一死…… 她突然平静了下来。 纵观复生后的这些日子,的确没有什么成就。既然已经什么都做不了,那还留在这世上平白遭人侮辱干什么? 她本就是已死之人。 大脑豁然一亮。 这个时代,的确已经不是她的了。 鸢尾侧首,瞥到了桌子点着的蜡烛,还有房间四个角落掌着的灯。 她忍着疼痛,费力的从床上爬到床下再爬到桌子旁边,用身子撞倒了桌子。 蜡烛滚落地面,灯芯依旧在燃烧着。 她用嘴叼着蜡烛,点燃了纱帐。纱帐极易燃烧,不多时便蔓延了整间屋子。 高行云出去的时候将门给锁了,所以一时半会,并不会有人发现房间里的异样。 鸢尾艰难的爬到床脚边,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再狠狠的撞了上去。 立时鲜血蔓延了她整张脸,模糊了她的视线,大火在她眼里甚至变得模糊。 突然之间,那个月白衣袍,发如黑缎的男子的幻影出现在火光里。记忆,停留在北蛮他们分别的那一刻。 她心里漾起一丝苦涩。 宁如真,如果你发现那一别是永别, 你会不会后悔?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鸢尾又死了,这回是自杀。 “来人啊!着火了,快去禀告教主!” 她亲眼看着大火吞噬整间房屋,教徒哄乱一片,嚷嚷着救火。 还算是上苍眷顾,这回她并没有什么痛苦,失去意识后,再醒来,她便是飘在对面的房顶上。 高行云站在火光冲天的房屋面前,手心紧紧攥在了一起,即便是背对着鸢尾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想象的出他那张脸此刻究竟会如何扭曲。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容貌艳丽的女子,想必就是那位向姑娘。 这位向姑娘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轻轻拉了拉高行云的袖子,声音柔若无骨:“云哥哥……” 哎呀吗,还云哥哥。 她年老的心不禁颤抖了一下。 “云哥哥,这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高行云没有理会她。 “云哥哥,你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吗?” 终于,高行云缓缓侧首,盯着向姑娘,一字一句:“我不相信她死了!” 向姑娘骇然的退后一步。 “快将大火扑灭,即便是死了,我也要见到她的尸体!” 听到高行云这话,鸢尾忍不住打了个冷噤。看样子小畜生还抱着侥幸心理哪。 一直到东方泛白,大火才被扑灭。 这间原本裴雪凝的房间已经被烧成了残垣断壁,高行云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片废墟。 这小伙子倒还真是执着哈,盯一个地方这么久了,眼睛不会干涩的吗? 经过一众沧澜教弟子的寻找,终于将她从来废墟底下给刨了出来。 鸢尾看到那具自己待了一年不到的尸体,差点没从房梁上滚下来。 这这这……乌漆嘛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也忒难看了吧! 教徒将她的尸身抬到高行云跟前。尸体估计是烧得太熟太焦,导致肢体动作弧度都跟她昏过去之前一模一样。 还真是对不起裴雪凝。 师侄孙女,祖奶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等我去了地府,你还没投胎的话,再亲自给你解释哈。 高行云望着地上那具烧得发黑发焦的尸体,原本不动如山的身子突然狠狠的晃了晃。 “云哥哥——”向姑娘立马搀扶住他,持续爱称。 “不可能,不可能——”他“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那具尸首前,像是失了力气般的颓然。 向姑娘面色有些苍白,想必是看了这种场景心里不适。 这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啊,怎么还跟高行云有这么一腿,而且她还一点都不知道。 “你竟然,宁愿自尽,也不肯同我在一起……”高行云仰天失声笑着,“你以为你死了,就解脱了吗?” 怎么,小畜生的独角戏还没演完呢?他又想做出什么幺蛾子? 莫非,又像以前那样? 就算再有恋尸癖,应该也不会有人重口到恋一具焦尸吧?况且被烧成那样,她看到都想吐,更何况别人? 莫非高行云的口味真的有那么重? 这心理得扭曲到什么样子才会恋一具焦尸啊。 “要不是现在不能把你怎么样,老娘非得给你一锤子!” 只可惜她现在只是个魂魄,除了等鬼差过来带走自己,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云哥哥,你还有我啊,你还有晚清不是吗?!” 向晚清的眼里划过一丝不甘和苦楚。 鸢尾瞬间明了,这小丫头是喜欢这个小变态啊!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一个恋尸,一个恋恋尸的人,果然是物以类聚。 “晚清,你回去吧。”高行云说了这一句,转身便要走开。 向晚清拉住了他,“云哥哥,你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高行云没有理会她,兀自对旁边的一个弟子吩咐:“送向姑娘回去。” 命令一下,便有两个弟子前来拦住了向晚清的去路。 向晚清朝高行云的背影喊着:“云哥哥!云哥哥! “向姑娘还是赶快回去吧,免得落人口实,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算什么,也敢拦我?”向晚清见高行云越走越远,心中急切,一遍遍喊着。 没有得到回应后,向晚清眼里的急切逐渐转化为悲哀,她哭喊者:“高行云!你非要对我如此绝情吗?我到底哪里不好!” 高行云脚步一滞,没有回头。 “死的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像以前那样抱着一具尸体度日吗?”她奋力喊着,“她已经不会再活过来了!” 啥?这小丫头知道高行云的癖好啊! 额,不过,伤心归伤心,那也不必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揭人家隐私吧~ 高行云终于出声,语气却是冰冷彻骨:“想必是我对你太过放纵了,向晚清,你总是跟一个魔道中人接触,难道就不怕你那位未婚夫发现?” 谁料向晚清根本就不在乎,“只要你肯,你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高行云轻笑:“你都要成婚了,说这些,就不怕遭人诟病?” “我不爱他!我爱的一直是你!” 这姑娘是个直性子,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哪像她那时候,就算喜欢某某某,女边绝对打死也不先开口。 高行云没有再说什么,大步离去。 即便向晚清千般不愿,但怎么说这里也是高行云的地盘。她嚷嚷了两句,还是被人送了回去。 高行云将她的尸身下葬。 的确,烧成了这样应该也没有兴趣再弄什么花样了吧。 不过,下葬就下葬吧,葬在自己房门旁边算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算,高行云每天还特别喜欢弄几道小菜和一壶酒,独自坐在她坟前独酌。 最最主要的,是高行云居然不给她上供! 简直太不是人了! 还每天对着坟一副痴儿状:“在我这里,你只是在这里睡着了,你没有死,你最终还是永远的待在了我身边,谁也抢不走了……” 我去你个大锤锤,睡你个大锤锤! 鸢尾在寒砀山飘了大半年,愣是没有鬼差来抓她。 鸢尾等的心焦啊。 而且除了寒砀山,她哪里也不能去,只要一跨过青鸾渡边境,她的魂魄便会逐渐减弱甚至消散。 总之,鸢尾死后,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但也没人能给她解释。 不能去别的地方也就算了,整日还要看着高行云喝酒吃肉,在这样下去,她就要憋屈成厉鬼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鸢尾算是对鬼差彻底死心了。 二十多年前,为了躲避鬼差的抓捕,灵姬是费尽心思的藏她。如今倒好,她每天望穿秋水了也不见半只鬼影。 这大半年,连沧澜教都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 鸢尾只得坐在坟头仰天流泪,到底是苍天跟她过不去啊,这是要寂寞死鬼啊。 就在鸢尾游荡了大半年后的某一天,事情出现了意料之外的转机。 转机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大半年没有出现的向晚清居然又来找高行云了,不过鸢尾不知道这期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向晚清居然已为人妇! 嫁人之后的向晚清比大半年前多了几分韵味,不过这回她风风火火的找来倒不是找高行云谈情说爱,而是来劝高行云赶紧离开的。 这个时候鸢尾才知道,向晚清的夫婿竟然是陆谦之子陆柯杭! 鸢尾躲在房檐下,大概知道了事情一二,好像是陆谦要率领武林各派来讨伐沧澜教,向晚清觉得高行云肯定敌不过这么些人,所以赶紧先来通风报信。 一向目中无人又自大的高行云当然不会听向晚清的劝告,按照鸢尾对高行云的了解,除非你把他打伤,不然他才不会闷声不响的逃走。 现在的年轻人说话就是喜欢磨叽,一个不死心的劝,一个不在乎的听,一来二去,时间自然都被消耗干净了。就在向晚清如何动情的陈述自己的情感之时,一个沧澜教弟子便火急火燎的前来通报:“教主!陆谦率武林各派前来讨伐沧澜教,并要我们交出向姑娘!” 向晚清目光一滞,回头生硬的看着高行云,却只换来高行云的一声冷笑。 高行云走到她跟前,大力的钳住她的下颌:“这都是你们商量好的吧,有这样一个理由,来攻打我沧澜教?” “不,我没有——” “向晚清,你已经嫁为人妇,这大半年都没有与我来往,可今日你却突然到来,真是让人不得不起疑啊——” 向晚清听罢他的话,眼眶氤氲水雾:“高行云,你怎么可以这么质疑我?我答应嫁给陆柯杭,都是有原因的!他当初答应我,只要我嫁给他,武林之中,他就不会再为难与你——” “哈哈哈……”高行云大笑几声,放开了向晚清的下颌,负手在后,“你我相识多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高行云会是个倚靠女人的人吗?!”他不再看向晚清一眼,转身对那个沧澜教弟子吩咐道:“去,召集所有沧澜教的弟子,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武林盟主,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说罢,独留黯然落泪的向晚清,扬长而去。 “为什么你不信我,为什么我做什么你都不信我——”她自我喃喃了几句,泪眼突然凝滞。 “不,不可以,这绝对不行!”向晚清抹掉眼角的泪水,大步朝外跑去。 鸢尾看了眼阴暗的天,幸好今日没有太阳,不然这场大战岂不是就此错过? 真是天助我也。 沧澜教,青鸾渡口。 陆谦和陆柯杭父子浩浩荡荡的待了数百号人堵在青鸾渡渡口,气势凌人。 鸢尾不敢离青鸾渡太近,只能飘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上。 整个青鸾渡已经被陆谦以及高行云的人占满。 鸢尾由衷羡慕,她在世些年,没见过什么大战,唯一的一次多人大战,还是她被各派诛杀那一次。 这种牛哄哄的场面,怎么说应该也有她一份啊。 可惜,不管是鸢尾还是裴雪凝,都已经死了。 两回还都是非正常死亡。 鸢尾只得苦笑,难道苍天也被她江湖上的谣传蒙蔽双眼了?活着不让她好过,这死了,还得折磨她的魂魄。 “高行云,你囚禁我的妻子晚清,人伦不容,武林更是不容,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你这个魔头!”陆柯杭煞有介事一般的朝高行云嚷嚷。 高行云嗤笑一声,道:“你们武林正道,也善于用这样的话作为你们万众一心剿灭我沧澜教的借口么?” 陆谦轻哼道:“魔道涣散不复当日,况且你沧澜教作恶多端,我们岂能留你?!” 高行云的目光被陆谦所吸引。 他看了陆谦片刻,不冷不热说了句:“算起来陆盟主也是伪君子中的极品,作恶多端?我忘记了,陆盟主为了上任盟主一位,连牺牲色相这等事都干得出来的呢。” 陆谦闻言脸色微微一变:“高行云,休要胡诌!” “当初你不就是得到了魔道魔尊鸢尾的信任,才知道她所在之处,你才好与武林一众联合剿杀她的么?陆谦,若是算起来,当初魔道之中被你们剿杀的人也不在少数吧,论心狠手辣,高某自愧不如。” 陆谦紧紧握住剑鞘,蓄势待发。“高行云,你这龌龊之徒又知道什么,竟也敢再次信口开河?” “敢做不敢认?说起龌龊的话,无人能及你陆大盟主。”高行云不痛不痒的继续说道:“听说当初,陆盟主差点就要和魔尊私奔了吧,只可惜啊,这女人,终究是容易被花言巧语所欺骗。” 听到这里鸢尾就得为自己说一句了,这小屁孩不知道就别瞎讲,她什么时候被花言巧语欺骗了? 而且,就算当初她的确对陆谦动过心,可因为他是正道还是防着他的,所以陆谦从始至终都没有完全得到她的信任,高行云这小屁孩说的,怎么把她说的跟白痴一样?! 不过当初,她的行踪莫名被那些个正道人士知道,的确是挺可疑的啊—— 陆谦眼底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他拔出剑,对准不远处的高行云,扬声说道:“这魔头如此造谣,老夫绝不容忍,今日不拿下你沧澜教,我陆谦就枉为武林盟主!” 陆谦这边先动手,高行云那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时之间,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刀剑声,厮杀声。 鸢尾坐在树上,目光一动不动的跟着陆谦。 她不是傻子,也不是天真的小姑娘。 刚才在高行云说出那番话后,她在陆谦眼中看到了躲闪和逃避,还有慌乱。 下面挥舞着长剑的陆谦已至中年,不复昔日英俊翩翩的模样。 当初陆谦曾对她说过,若是她愿意,他会舍弃一切,陪她一起走到天涯海角。 当初她其实是信了他的话的。从小到大,除了师父,没有哪个人像他那样对她这么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可是如今…… 陆谦招招狠厉,眼底的杀意一览无余。 双方一直混战了两个时辰 。 夜幕降临,遍地横尸。 陆谦的肩胛被高行云所伤,但高行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右手上臂同样被陆谦伤了一道深至见骨的口子。 陆谦一口血猝不及防的喷涌而出,一个不支,连忙将剑插入地面,用以支撑自己的身躯。 高行云拭去嘴角的血渍,冷声一笑:“陆大盟主真是看得起高某,为了杀我,你不惜冒着反噬的危险在短时间内使自己功力暴增,啧啧啧,看来魔尊鸢尾当真是你心里不可说出口的过往啊!” 陆柯杭搀扶起陆谦,狠狠对高行云低吼:“魔头!你休要胡说!” 高行云只看了陆柯杭一眼,又继续说道:“陆谦,因为我知道你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所以你才要拼了性命都要杀我灭口,只可惜,你还不到火候,今日你杀不了我,你便再也没有机会杀我了,临死之际,难道还要这样犟下去?” 陆谦轻轻推开陆柯杭,擦去嘴角的血,重新站直了身子。 “高行云,你当真以为你就能活过今日么?” 陆谦眼底那抹笑意印在高行云眼中。 高行云还未说话,便只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他下意识低哼了一声,只觉喉头涌上一阵血腥。 陆谦得意的笑着。 高行云这才发现,自己右臂上那道伤口正在逐渐发黑,紧接着,浑身上下像是被什么冻结了一样,动不得半分。 陆柯杭瞬间明白了过来。 “冰凌?”高行云沾染了些黑色的血迹,恍然明了,“南疆的冰凌水?” 陆谦满眼得意:“不错。我的这把剑,便是在冰凌水中浸泡了三天三夜,就是为了能一击制胜!高行云,今日没有解药,你就等着化为一滩血水吧!” 高行云轻哼:“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和南疆巫族苟且在一起了!” “恐怕你还不知道,巫族现任族长,便是尊教昔日的大祭司!如今的魔道互相残杀,群龙无首,这武林迟早是武林盟的武林,你高行云,不过是这过程之中的一个过客罢了!” 鸢尾的心稍稍悸动了一下。 这大半年过去,宁如真已经夺回巫族的位子了吗? “哈哈哈哈!”高行云仰面大笑,“什么魔道正道,不过都是想一方独尊罢了!魔尊鸢尾,也只不过是你一统武林的一个棋子吧?只可惜,你为了杀我,被自己的功力反噬,又被我重伤,恐怕是活不长久了吧,即便今日我死了,也无憾了!” “成王败寇,只有弱者才会无休无止的去计较过去!”陆谦侧首,目光凛冽,“柯杭,去杀了他!” 陆柯杭领了命令,握着手中那把早已血迹斑驳的长剑,纵身一跃,挥舞着朝高行云狠狠杀去。 “不要——” 向晚清的身影突然冲过来挡在高行云身前,陆柯杭看清之时已经收不住,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剑刺穿向晚清的身躯。 骨肉刺穿的声音随着一道闷哼声,这转瞬之间,向晚清飞速的将手中一粒黑色的药丸喂高行云吃下。 高行云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向晚清如释重负般一笑,倒在高行云身上。 与此同时,高行云的身体如同被解了所有束缚一样,顺势将向晚清拥住。 刺穿向晚清胸口那把剑的剑柄还我在陆柯杭手里,陆柯杭睁大了双眼,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陆柯杭的这副表情,令鸢尾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一丝熟悉之感。 一个画面在脑海之中亦是飞快的一闪而过,当鸢尾想要抓住的时候,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向晚清依偎在高行云怀里,血顺着剑锋汩汩流出。 “……晚清。”陆柯杭颤抖着,呆愣在原地。 高行云凭空一掌击向陆柯杭,陆柯杭来不及防备,被这股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向晚清身体里的那把剑也顺势被一下子抽了出去。 鲜血飞溅,鸢尾下意识挡住了眼睛。 这两个小伙子做事情能不能稳当点啊!你们这么做不是要人家姑娘死的快点吗! 高行云紧紧的看着向晚清,却是不发一言。 向晚清满是血的手缓缓抚上高行云的面庞,呢喃着:“……行云,如果可以回到小时候,你愿不愿意……回去?” 向晚清注视了高行云睁得浑圆的眼睛,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她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她在他面前,从来只不过是一个喜欢幻想的小姑娘罢了。 “行云,记住我……从今以后,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好?” 高行云默然颌首。 鸢尾叹了口气,这也是个情话姑娘啊! “我知道的,你是骗我的,不过,我还是好开心啊……”她附在高行云耳边,道:“我给你服了解药,你放心,他们都伤害不了你了。” 年轻姑娘们的这点心思,鸢尾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也从来都不理解。 既然知道结局,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注定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当鸢尾再往下看的时候,向晚清已经没了气儿。 可是她看到了向晚清的魂魄,正站在她这棵树下,极力呼喊高行云。 鸢尾朝她喊:“向姑娘,别喊了,你已经死了,他听不见!” 向晚清终于察觉到树杈上还有另外一只魂魄。 鸢尾飘了下去,站到向晚清身边。 “你是谁?”向晚清好奇的问。 “跟你一样,鬼魂啊!” 向晚清不再理她,满眼忧伤的望着不远处拥着死去女子尸体一言不发的高行云,低声喃喃:“行云哥哥他,是在难过吗?” 鸢尾看了眼她,又看了眼高行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死了,难道不应该多说几句离别情话,让他好好记住你再死么?” 向晚清仰天长叹:“我也想啊——我还准备了很多那种伤感的话要对他说呢,谁曾想这么快就死了,哎,真是白费我昨晚准备那么久。” 鸢尾惊讶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现在都流行这么玩儿吗?居然还可以提前准备死前台词?莫非你早就知道自己今日会死?” 向晚清摇头,一脸凝重,“我是知道了公公和柯杭的计划,他们今日非要行云必死无疑,所以我便偷偷去问了南疆的宁族长要了冰凌水的解药,谁曾想他真的就给我了,我猜测,若是今日我要救行云,活下来的可能性会很小。” “那你也是蛮厉害的。”鸢尾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试探性的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位巫族的宁族长,是宁如真?” 向晚清点头。 “那你能给我说说这大半年发生了什么?怎么宁如真就当上巫族族长了,那个前任族长宁繁呢?” 向晚清这才重新审视她,满眼不解。 “巫族之变整个武林皆知,难道还用我说?” “我都死了大半年了,外面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啊,你说说嘛,说了又不会死。” “死了大半年?”向晚清眉头一蹙,“说到底武林盟之中我还从未见过你,你到底是谁?又怎么会在这里?” 鸢尾小心翼翼的迎上向晚清的目光:“我又不是你们武林盟的人,你怎么可能会见过我?” 这姑娘这副表情究竟是几个意思? “不是武林盟的人?莫非你是沧澜教的?可沧澜教里的女教徒我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你。”她沉思了片刻,突然明了,“莫非,你是裴雪凝!”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这,也算也不算吧。” 向晚清眼里骤起敌意。 鸢尾知道这姑娘心里是什么心思。 “向姑娘,如今你我死都死了,还计较那些心结做什么呢?” 向晚清看了她片刻,突然说道:“不对,我曾经远远的见过裴雪凝一面,虽说看的不是很仔细,但凭你这模样,跟裴雪凝根本就不相像!说,你到底是谁?” 鸢尾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惊吓状,“你这小姑娘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刚刚你也不是这样的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吧,你起码的尊重要给我好不?” “长辈?”向晚清轻声一笑,“看你的年纪,也不过只比我大几岁而已吧?怎么还成了我的长辈?” “行行行,现在我就给你解释一下,刚才你问我我是不是裴雪凝,我说也算也不算,这意思就是,我本质上不是裴雪凝,我只不过是代替了裴雪凝活了一段时间而已,其实我是另外一个人,算起来,我应该死了快二十一二年了。一年多以前,我借助裴雪凝的身体复生,谁曾想还没潇洒多久呢,就又被大火给烧死了。”鸢尾搭上向晚清的肩,“我们也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死这件事终归到底还是得怪你,你说要是你迟早拿下高行云这小子,我是不是就可以继续过我的潇洒日子了?” 向晚清眼神一暗:“他心里没有我,我也没有办法。对了,既然你不是裴雪凝,那你又是谁?” 终于问道正题上了。 鸢尾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圆:“我呢,就是二十多年前叱咤江湖名动天下谁见谁怕貌美如花的魔道魔尊,鸢尾!” “你?你是鸢尾?” “是啊,怎么,不像?” 向晚清收回自己的目光:“反正我也没见过魔尊是什么样子,你说是就是吧。” 鸢尾瞬间石化。 “好吧。”鸢尾重新整理了下情绪,问道:“你在高行云和陆家这边两头走,应该知道一些别人不太清楚的事情吧?” “你想知道什么?” 鸢尾舍弃了废话,直接问道:“你公公,陆谦当年和我的那些陈年旧事,你要是说你不知道那鬼都不信,我只想问你,高行云说你公公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 向晚清点头,“没错,行云说的都是真的。” “我要听真话,你可不要带个人感情色彩啊。” 向晚清看了她一眼:“是真的。我公公一直想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可当时武林盟内部定下的规定,是谁能杀得了魔道魔尊,谁就是武林盟主。” 什么?!她堂堂魔尊,这群人竟然偷偷的拿她当筹码,当靶子! 当她是白痴吗?! “女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再强大,终究逃不了一个情字,就像魔尊你,因为轻信了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所以就落得这样的下场,变成孤魂野鬼,不能投生。” 什么叫轻信了一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她鸢尾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无用的甜言蜜语好不? “等等,向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被一个男人欺骗的确是一个女人的不幸,魔尊你也不用解释什么了。” 鸢尾一时语塞,她该说什么? “聊够了吧?” 身后传来一道阴涔涔的声音,鸢尾转身,眼前一亮。 “鬼差大哥!我的亲大哥啊!你们可终于来了!”鸢尾激动的握住鬼差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鬼差受惊一般往后缩,撇开鸢尾的手,上下观察了她一眼:“你哪来的?” “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二十多年前,不是你鬼魂不散的要抓我么?我现在就在这里,快抓我吧,这大半年我真是受够了!”说罢鸢尾还将自己的双手送到鬼差跟前。 鬼差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恩,有点印象,不过我这回收到的命令可只有这一个。” 那厢向晚清的手已经被另外一个小鬼差给锁好了。 “不可能,你再看看,是不是抓我的时间太久,你给忘了?我叫鸢尾,或者程渝君,你查查再说也不迟啊。” 鬼差翻动手里的黄皮小册子,又看了看鸢尾,摇头。 “不管是鸢尾还是程渝君,都没有。” “不可能,你们鬼差不是专门抓鬼魂的吗?你们放任我在外面,难道就不怕我为祸人间?”鸢尾不惜恐吓。 鬼差却是一点都不为所动:,他又翻了翻黄皮册子,道:“你二十年前是将死之人,是有人实行了逆天之法,将自己的阳寿加给你,顶替你去了轮回,你阳寿未尽,我若是抓你回去,你保我饭碗啊!” 鸢尾这下彻底懵了。 “不对不对,我现在又死了,按理说这应该都没关系了啊!” “如果是别人把你杀死的,那兴许还有的说,可据记载,你这是自杀啊!”鬼差盯着黄皮册子瞪大了眼睛,“你这姑娘怎么想的,好好活着不好?非要寻死干什么?还是自|焚,这么多年来,我抓那么多的鬼,一个个都是要死要活的不肯走,你倒好,求着我把你带走,佩服!” 鸢尾彻底被噎的无话可谁。 要是能好好活着,谁特么想死啊! “再让我看一眼行云哥哥!”向晚清流着泪,不甘心的看着不远处的高行云。 鬼差道:“行了行了,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没事了,你瞧瞧那位的觉悟!”说着还指了指鸢尾。 鸢尾知道鬼差是不可能带着自己走了,便一把拉住鬼差,道:“那你总不能放任我一个孤魂在这里游荡吧?鬼差大哥,你得告诉我一个法子啊!” 鬼差道:“你都借尸还魂一次了,难道还没经验?” “……鬼差大哥的意思?我还可以借尸还魂?那也得有合适的尸体不是?” 鬼差往她身后笼统一指:“这么多的尸体,你看上哪个直接上他身不就好了?” “这么随便?”鸢尾不禁扯动嘴角。 “但是你记住,要慎重选择,上了之后你可就出不来了,还有,你重新上过那个人的身之后,若是被别人杀死,那可就真的死了,到时候我来抓你,你可得保持你现在的觉悟。” 说罢,鬼差拉着向晚清,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魔头!还我晚清!”陆柯杭发了疯一样,拾起手边的剑便朝高行云砍来。 身后剩余的武林人士纷纷嚷嚷着,一并朝高行云杀来。 一时之间,场面又开始混乱起来。 向晚清的尸身被高行云抱在怀里,躲避着陆柯杭狠厉的刺杀和抢夺。 鸢尾站在几丈之外,颓然的看着那两个人。 “这两个人有病吧,一具尸体抢来抢去的,现在的人都流行这个?真是可怕。” 鸢尾悠哉悠哉的躺在地上自言自语,反正她是不急。 转眼间,她看到陆柯杭杀红了眼一剑狠狠劈过来,位置正好对准向晚清。 “我滴个祖宗!你丫给老娘悠着点儿啊!”鸢尾一下子跳起来,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剑离向晚清的头颅越来越近。 完了完了,这一剑下去肯定得人首分离啊! 她好不容易看准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体,这下被这两个小畜生作的,看日后她怎么收拾这两个蠢货! 就在鸢尾以为这具身体就要玩完的时候,高行云却突然将向晚清的身体转了个方向,及时的抛到半空。 鸢尾心都要跳出来的,还好还好。 陆柯杭纵身一跃,去接向晚清即将砸下来的身体,高行云这回倒没有出手,而是趁陆柯杭忙着接尸体那一瞬,一张狠狠打向陆柯杭。 陆柯杭躲避不及,生生的承受了那一掌,还未接到向晚清,便像折翼的鸟一样重重落在地面。 鸢的心情可谓是山路十八弯。 这一摔就算不人首分离,也得四分五裂啊! 高行云这小畜生脑子有毛病吧,你自己不去接就不接吧还阻碍别人接,别人的老婆,你瞎掺和个什么劲啊! 既然心思不在向晚清的身上,你抢个毛的尸体啊! 向晚清啊向晚清,你瞅瞅你救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要是不救这小畜生的话,也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吗? 鸢尾以为,向晚清的身体注定报废了。 还好,关键时刻,陆谦及时出手,将向晚清稳稳的接过。 你瞅瞅,瞅瞅,不管怎么说还是这老相好给力。 陆谦将向晚清的身体稳稳递给了陆柯杭,“保护好晚清。”陆谦站直了身子,重新拔出深深插|进地面的剑,睥睨而高傲的看着对面的高行云,扬声道:“即便是死了,也是我陆家的人,我陆家的儿媳妇,绝不能让魔头染指!” 高行云无声一笑,浑然不管手臂上的伤,亦是重新拾起剑。 天上无月,甚至有一丝闷湿之感。 高行云和陆谦就这么对峙着,片刻一言不发。 鸢尾等的捉急。 我的天哪,这都什么时候了,能别摆这种无用的耍帅姿势了吗? 再不回去,就要下雨了啊! “高行云,你记住,沧澜教,迟早会被我武林盟夷为平地!” 高行云鄙夷一笑。 陆谦将剑收回了剑鞘,转身来到武林各派跟前。 “陆盟主,就这样放过这魔头?” “是啊,今日可是陆盟主说的,定会取这魔头性命!” “我们大动干戈,如此伤亡,却是以这个结果回去,岂不是太便宜了这小子?” …… 陆谦默默的听他们说完,阖了下眼帘,里面尽是疲惫。 “今日沧澜教伤亡亦不在我们之下,况且,高行云的毒已解,若是再硬拼,恐怕我们伤亡会更多,不如回去养精蓄锐,假以时日,再来一举铲除。” 毕竟陆谦是武林盟主,听到他这样说,其余人等也不好再反驳什么。 陆柯杭即便负了伤,但还是亲自将向晚清带回去,鸢尾便是趁着这个空档,上了向晚清的身,成功离开了寒砀山。 这大半年来,鸢尾从没有过此时此刻的欣喜。 可不嘛,受到小变态荼毒了大半年,眼下终于可以离开了,那可不高兴? 不过,鸢尾没想到自己刚钻进向晚清的身体,就控制不住的失去了意识。 鸢尾实在是怕,这回的情况跟上回附身裴雪凝完全不一样。 上回起码灵魂是醒的,这回,她却跟这具身体一起昏睡过去。 万一,这群人不知道她会活过来,把她给埋了那不是真的彻底玩完了? 所幸,鸢尾再棺木合上那一刹那苏醒了过来。 一睁眼,棺盖刚合上,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 她下意识大喊:“先等等!我还没死!” 喊了两声,没人推动棺材。 她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声音。 难道这棺材有把声音隔绝的效果? “有没有人啊,我还活着,我没死,快放我出去——” 终于,她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这似乎是少奶奶的声音,好像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不可能吧?少奶奶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 不可能你大爷! 鸢尾刚想骂出声,棺盖便突然被人打开,光亮直射她的眼睛,令她下意识抬手横挡。 “晚清!” 鸢尾循声望过去,便看到陆柯杭那张放大的脸欣喜的望着自己。 “……你,你真的没有死?” 是没有死,可若是再吃一点,她就得在里面憋死了! 鸢尾没工夫理他,扶着棺材两边爬了出来。 原本灵堂里寂静的人在看到鸢尾从棺材里爬出来那一刹那,收到了不少惊吓,鸢尾甚至还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 她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这灵堂里居然有许多人,纷纷惊恐的看着她。 鸢尾立马就认出了这些人,基本上是武林各派的首领和家眷,看样子应该是来吊唁她的。 哦豁,诈尸有这么可怕? 她侧首,看到一脸难以置信的陆柯杭。 还是这孩子心理素养好啊! “晚清,你居然没死?” “这个,我嘛……”天,她该想个什么理由应对一下?这陆柯杭虽然傻大憨粗,可他老爹可不好糊弄啊! “不管如何,你没有死便好!”陆柯杭一把紧紧的抱住了她。 这时,她才发现陆柯杭身后的陆谦。 正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后来,陆柯杭请来了郎中。 那老郎中把着鸢尾的脉象,满脸匪夷所思。 “大夫,如何?”陆柯杭问。 老郎中收了手,沉思片刻,道:“少夫人身子无恙,只需把身上的刀伤养好便可,至于怎么会死而复生——老朽也无法解释。” “如此,便有劳大夫了。” “公子客气了。” 鸢尾躺在床上,心里的虚一直没消散过。 陆谦这老头能别一直盯她了吗?有疑问哪怕是直接当她跟前说也好啊。 二十多年前他不是性格直爽型吗? 她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的,男人随着年纪,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变化。 陆谦是变化了几个阶段才变成如今这种闷屁不响型啊? “晚清,你现在感觉如何?” 鸢尾这才回神自己的身份已经是向晚清。 她学着记忆之中向晚清的言行举止,说话开始轻言细语:“我并无大碍。” 咦,还得故作病娇,她自己都嫌弃。 “那便好。”陆柯杭紧张的神色舒缓了不少,又问:“晚清,你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突然会活过来?” “这个……”尼玛,她到底该怎么说? 在陆柯杭的注视下,她突然灵机一动。“大概是我阳寿未尽,或者你那一剑没有完全刺中我的要害——反正我现在活着就好了,在意那些细节做什么呢?”鸢尾努力绽放出一个笑容。 陆柯杭的脸嗖一下就红了,可目光依然没有离开鸢尾的脸。 “晚清,你,”陆柯杭也对她回之一笑:“你从来都没有这样对我笑过。” 尼玛又是个小纯情? 既然是这种求爱不得的小纯情,那就好办了。 鸢尾执起陆柯杭的手,面带微笑深情之至:“死过一回,我想明白了许多,我是你的妻子,肯定是要对你好些的。今后,我们便好好过我们的日子。” 天哪,她是有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等不属于她风格的话啊! 大半年前吃的烤鸡都要吐出来了! 可这番话对陆柯杭这样的纯情很受用。 “既然想明白了,以后就不要跟那魔头有什么瓜葛了,以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陆谦的声音在陆柯杭身后响起。 鸢尾差点把他给忘了。 陆谦负手在后,淡漠的望着鸢尾,眼中却又带着一丝探究:“你跟那魔头的情分也就到此为止吧,柯杭是我唯一的儿子,他一心在你,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 鸢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昔日的老相好阴差阳错成为了自己的公公,还对她和另外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 陆谦啊陆谦,当初你还是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之时,可否想过今日?眼前你所谓的儿媳妇,其实是你曾苦苦追求的人? “咳咳。”陆谦咳了两声,鸢尾才发现自己感怀的太深沉竟没察觉自己盯了陆谦许久,她忙缓过神,说了句:“晚清谨遵公公教诲。” 这声公公,鸢尾叫的想笑。 陆谦后来没再多说什么,便离开。 陆柯杭对向晚清的转变有些难以置信:“晚清,一直以来,你从不叫爹公公。” 鸢尾抬头:“不叫公公叫什么?” 陆柯杭有些疑惑:“即便你嫁给了我,你也只叫我爹陆伯父。” 第48章 二十二年前的端倪 “咳,计较那么多干什么,难道,”鸢尾试探性的问陆柯杭,“你不喜欢我叫你爹公公?” “不不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陆柯杭看向鸢尾的目光里有几分小心翼翼,“你真的,愿意真正嫁给我了么?” 鸢尾这就迷茫了,“难道,我还没嫁给你?” “你不计较那之前的事情?” “什么事?”鸢尾下意识问。她对向晚清的了解可谓是一片白纸。 “晚清,你是不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鸢尾怔了怔。 看陆柯杭这家伙的表情,八成是以前和向晚清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她随便扯了个谎:“呃……我这心口不是受过伤嘛,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倒不是很记得了。” “……那你可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 陆柯杭盯了她片刻,突然释然一笑:“也没什么。” 鸢尾一眼就看的很清楚,向晚清和陆柯杭之间私底下肯定有什么隔阂。 不过,这跟她没关系。 她选择向晚清的身体,当时的第一念头,主要是想弄清楚当初她被暗杀背后的事情。 根据向晚清提供的说辞,这一切,和陆谦脱不了干系。 鸢尾待在房中养了好几天,虽然相安无事,但也知道外面其实并不太平。 而这不太平,恰恰是针对她的。 那日在青鸾渡,向晚清那样护着高行云,各大门派的人都已经亲眼见到。如今她一个跟魔教有瓜葛的人还能相安无事的待在武林盟陆家,自然引起不少话题。 挑事的总是那几个老滑头。 所幸陆柯杭父子帮她善后。 要是有别的选择,鸢尾也不会选择向晚清这具身体了。 午后,鸢尾待在房中,耳朵锐利的听到外面依稀有个女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曾经向晚清的贴身侍婢阿桃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颇有几分无奈。 “外面谁在吵?” 阿桃:“少夫人,是崔姑娘。” “崔姑娘?是谁?” 阿桃有些疑惑:“少夫人不记得崔姑娘是谁?” 她又不清楚向晚清的人际关系,她怎么会知道? “你也知道,我受伤过后,有些事情就给忘记了。” 鸢尾顺嘴扯了一个借口,阿桃也相信了。 “崔姑娘曾和少爷有婚约,自从半年前少夫人与少爷成亲之后,崔姑娘每隔几天就会到陆家来闹。” “啥?”鸢尾一听这事情有些门道,继续追问:“既然有婚约,你们少爷还娶我,那不是悔婚?” 阿桃对向晚清突变的性子已经逐渐习惯,也没有在意:“其实这也算指腹为婚,二十多年前,崔岩和老爷还是生死之交,两位夫人恰好都有了身孕,于是他们便指腹为婚,若是二位夫人生出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若是都是男孩或者女孩,便结为异性兄弟,或是金兰姐妹。” “崔岩?就是和陆……公公争夺武林盟主之位的那个,玉辰派的掌门人?”结夫妻还是兄弟姐妹鸢尾并不在意,鸢尾在意的是阿桃说的另外一句,“阿桃,你刚才说,二十多年前,崔岩的夫人,和我公公的夫人,同时有了身孕?” 阿桃并没有发现鸢尾的异样,“是啊,二十二年前,已经过世的老夫人和崔夫人,关系比亲姐妹还好呢。”说到这里阿桃长叹一息:“若是崔岩和老爷没有撕破脸皮,恐怕如今嫁入陆家的便是崔姑娘了。” 二十二年前。 鸢尾冷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二十二年前,不正是陆谦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 真是臭不要脸! 当年陆谦还真是会演啊,一个已婚人士竟被他硬生生的演成了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未婚少男。 人渣。都已婚老男人了居然还在她跟前装了一年的嫩!关键是她还没看出来,简直不能忍! “少夫人,你,你怎么了?”阿桃看着鸢尾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怎么?” “这橘子已经被你捏了一手心的汁了……莫非是阿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阿桃该死!”阿桃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妥的话,立马就跪了下来,“阿桃多嘴,阿桃该死!” “得得得,你先起来。”鸢尾扔掉手里被自己捏的稀烂的橘子,将她搀了起来。 这几日鸢尾也看出来阿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便作出一副事态很严重的模样,正色道:“今日我问你,以及你说的这些事情都不要给别人说一个字,不然到时候有什么样的后果,我是不敢保证的。” 阿桃点头如捣蒜:“阿桃明白。” 鸢尾听到外面那个女人的喊声越来越近,便走到门口,将身子探出门外。 几个下人拦在那女人跟前,可也挡不住那女人的气势。那女人看到鸢尾之后,瞬间就停止了说话,停了脚步不善的盯着鸢尾。 鸢尾大步走了过去。 “哟呵,”崔姑娘傲慢的看了鸢尾一眼,“这回倒是你第一次不逃避我的。” “真是笑话,我会逃避你这样的女人?” 鸢尾一眼就彻底将崔姑娘看了个透彻,明显是一个只知蛮横,嘴皮泼辣,无脑胸还小的女人。 “以前不是远远的见到我,就躲避不及吗?你也知道愧对于我吧?”崔姑娘大力撇开拦在她跟前那些下人的手,凑近了鸢尾一步,“抢了原本属于我的夫君,你这心里,还是不好过吧?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小三!” 鸢尾低声问身边的阿桃:“以前我有躲着她么?” 阿桃低声回答:“的确是这样,少夫人。” 鸢尾再次挺直了身板,伸出食指勾住了崔姑娘的下颌。 崔姑娘对鸢尾的动作有些意外,“你干什么?”说着便要打开鸢尾的手,结果鸢尾在她打过来之前及时的撤了回去。 “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可怎么就会颠倒黑白呢?” “你说谁颠倒黑白?” 鸢尾摊手:“这里还有别人吗?” “你抢了我夫君,你还有理了?” “小三这种词你都用上了,不过你要搞清楚,这里是陆家,可不是你崔家,你说我抢了你的夫君,我何来抢你夫君?我跟陆柯杭是名正言顺拜堂的,倒是你,一个大姑娘家的,总是跑到别人家里说原配是小三,不清楚原因的看管恐怕还会以为你跟我夫君有什么苟且之事呢,我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伤风败俗,就不担心以后要变成一朵老黄花了?” 崔姑娘被鸢尾这番话气的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这向晚清,嘴皮子何时变得这样厉害了? “你竟然出口侮辱我!” “我哪里侮辱你了?”鸢尾一副无辜的样子,问旁边的阿桃和几个下人,“我侮辱她了么?” 阿桃和那几个下人自然拥护自家主子,忙摇头。 “你看,我没有侮辱你嘛,小姑娘,做人还是收敛一点好。” “你,你竟然——” “没话说了吧?没话说了就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我,我还要吃午后茶点呢!” 说罢,鸢尾不理会气得头晕的崔姑娘,转身便要离开。 结果这一转身,差点没把她吓得坐在地上。 鸢尾定了定神,扯出一抹笑,对来人喊了句:“公公何时过来的?” 陆谦这家伙,年纪一大把了还喜欢搞这种来去无声的戏码,真是要命。 不过,自从代替了向晚清的身份之后,鸢尾面对陆谦就觉得浑身颇不自在。 因为陆谦看她的眼神,总让她觉得莫名心虚。 难不成他怀疑她?但愿只是她的猜测。 “陆伯伯!”崔姑娘一见陆谦,娇声奔到他身边,眼眶里不知何时挤了几滴眼泪,“陆伯伯,你可要为我做主!” “怎么回事?” 崔姑娘指着鸢尾:“她刚才污蔑我,说我伤风败俗,说我是没人要的老黄花!” 天哪。 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吃的太饱太清闲所以都这么幼稚? 她一个大龄妇女,可没心思陪这姑娘玩小孩子的勾心斗角啊! 诶?陆谦这老家伙看她干什么?看就看吧,向晚清长的是挺美的,但在看你儿媳妇的时候的眼神能别这么灼热么? 难不成,是她多虑了?陆谦根本就没有怀疑过,毕竟借尸还魂这么随便的事也没有几个会相信吧?难道,陆谦真的想老牛吃嫩草? 有可能,毕竟这老家伙年轻那会,都有妻室了,还想来染指她呢。 果真是人渣,哦不,是老人渣! “燕燕,这大半年你也够了,晚清已经是柯杭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况且,你总是来这里,总是会让人说闲话。”陆谦一副语重心长。 “陆伯伯,你这是什么意思?”崔燕燕眉头一蹙,“虽然您和我爹有些恩怨,可并不妨碍我跟柯杭哥哥啊!” “娶晚清是柯杭自己的意愿,我为人父亲,自然要尊重他,这是他的选择,柯杭对你究竟是怎样的你也不是不清楚,还是就此放手,对你有好处。” 崔燕燕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咬着嘴唇,半天不说话。 “燕燕,你回去吧。” “陆伯父!说白了,当初若是您和我爹没有那档子的恩怨,你也不会任由柯杭娶了别的女人的!”崔燕燕极为委屈,“陆伯父总是一副弱势姿态,不会觉得太过分了吗?当初难道不是你背着我父亲偷偷去找了那魔道魔尊……” “住口!”陆谦和蔼的面容,在瞬间变得阴鸷,盯着崔燕燕往后退了一步。 第49章 陆柯杭的母亲 “燕燕,这大半年我没有说什么,是还念着你叫我一声陆伯伯,若是再这样越距,别怪我不念昔日情分!”陆谦似乎极为生气,阴冷这一张脸,对旁边的下人吩咐道:“送崔姑娘回去!” “不必了!”崔燕燕红着眼眶,看了鸢尾一眼,恨恨的说了句:“我自己会走!” 然后转身大步跑着离开。 呵,果然被人说中了事实,不爽了吧? 陆谦有些牵强的对鸢尾说道:“这大半年来,燕燕没少打扰你,这也是我的过失,对了,你的伤……” 鸢尾摇摇头:“多谢公公关心,我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陆谦颌首。 “听柯杭说,自打你醒来,就忘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方才,我看你连燕燕也不认识了。” 果然,还是对她有怀疑么? “是啊,可能是伤及心口的原因。” 陆谦没有继续再问什么,“那便好。” 虽然向晚清和陆柯杭已经成婚,但之前碍于两人之间的隔阂,也就迟迟都没有圆房过,但如今鸢尾替代了向晚清,想要进行什么计划,陆柯杭是个关键。 对于曾经没有再向晚清身上尝过什么甜头的陆柯杭,如今鸢尾的亲近,可算是把他套的死死的。 不过难题来了,正是因为鸢尾给了陆柯杭太多甜头,从而导致这家伙居然开始想跟她圆房了! 总是说身体不适也是行不通的,鸢尾突然就有些着急。 即便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可鸢尾还是有心理洁癖。 这不,今夜鸢尾再准备关门就寝的时候,陆柯杭又来了。 “晚清,说说,今晚你又准备了什么理由拒绝我?”陆柯杭紧紧的从后面搂住鸢尾,声音低沉。 这样显而易见的借口,人家早就看出来了。 “你是不是——”陆柯杭凑近她的耳朵,“还想着他?” 他?是指高行云吧? 不过这小兔崽子,说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这么暧昧干什么?她一把年纪了,可享受不来这种行为。 鸢尾挣脱开了陆柯杭的怀抱,转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都自我猜测自己老婆再想别的男人了,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果真是个缺心眼儿。 鸢尾努力扯出一抹觉得自然的笑容,“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陆柯杭大笑了几声,重新拥住了她:“我的晚清还是这样害羞。” 害羞你大爷,咸猪手! 不抱会死? 所幸陆柯杭也不勉强:“那就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说,我不会强迫你,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给我。” 呵呵。小伙子,你要是知道你抱着的人在二十年前差点就成了你娘你还会这样含情脉脉吗? 这叫什么事啊,如今这样,还不如鬼差直接把她带走算了。 鸢尾不动声色的离开陆柯杭好几步,“既然如此,我要休息了。” 结果陆柯杭纹丝未动。 “今夜,我和你一起睡。” “什什么?什么跟我一起睡?!” 陆柯杭扑哧一笑“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既然我们是夫妻,自然不能分房睡,免得我爹担心,落武林各派的口实。你放心,你不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就在地上打个地铺。” 这借口找的,你跟自己老婆怎么睡还关那些人的事? 打地铺睡嘛,这还差不多。 “而且,”陆柯杭又靠近了鸢尾一步,“这大半年,我都是睡书房,难道你就忍心?” 鸢尾沉默了片刻。 罢了罢了,眼下是拒绝不了了,正好趁着今晚,套点话。 烛光熄灭,屋内一片黑暗。 鸢尾隐隐察觉到门外有人,下意识往那边一看。 月光照映下,可以清晰的看到门外有个人影。 不过只是片刻,那个人影便无声离开。 陆柯杭淡淡说了一句:“是爹。” 陆谦? “他怎么会在外面?” 陆谦越老越不正经了,居然还干出偷窥儿子儿媳妇睡觉的事! 鸢尾再心里默念了一句下流。 陆柯杭没有直接回答鸢尾的问话,沉默了几许:“自从你活过来后,爹他似乎对你不大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原来不止她察觉到这个问题啊。 陆柯杭有这个感觉,却又说不准,踌躇了半天,才说了句:“我觉得爹看你的眼光,有些怪异。” “是嘛?我倒是没有感觉。”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暴露自己早就察觉了,不然让人家怎么想。 陆柯杭没再说话。鸢尾想了想,问道:“柯杭,听人说,公公与二十多年前那个魔尊的死有关?还有,别人说,你娘是死于你爹之手?” 黑夜之中,鸢尾感觉到陆柯杭的目光向她投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只是有点好奇……”鸢尾干笑了几声,又加了一句:“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那我不说了。” 少顷,陆柯杭才说了句:“这些事情,你不是知道么?” “……” “最近,外面关于爹的那些言语越来越多,但唯一的一点,我娘,不是被爹杀死的。” 黑夜之中,鸢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的到他话语里的淡漠。 看来陆柯杭跟陆谦之间的隔阂,是他的母亲。 “真是不好意思,问到你的伤心之处了。” “晚清,其实说句实话,相比以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 “现在的你肯对我笑,肯主动跟我说话,这是以前的你根本就不会做的事情。”然后,陆柯杭像是在欣慰的自言自语,“我不会去想以前如何,今后如何,只要这一刻,你还是属于我的就好。” “有人说,当年是爹杀死了魔尊鸢尾?”鸢尾小心翼翼的问。 陆柯杭沉默了片刻。答道:“也不算是,杀魔尊爹并不在内,可是第二却起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作用。” “什么作用?” 鸢尾看出来,陆柯杭对向晚清根本没有防备之心,果然这些年轻人,个个都喜欢当情种。 “刺杀魔尊,是爹一手策划,但是他并不参与,可如果没有爹,魔尊也不可能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死在各大门派手下,所以在那之后,爹才顺理成章的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 呵,原来如此啊! 当初也只有陆谦知道她喜欢去哪里,还有她的弱点。 所以她才那么轻而易举的就被人杀了,就连对待高手的大战都没有! 陆谦,你不厚道啊,利用我上位武林盟主,还不给我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次日上午,陆谦来找鸢尾。 确定了当初陆谦就是杀自己的主要谋划之后,鸢尾再见陆谦,已经没有什么慌乱了。 不过令鸢尾没有想到的是,陆谦过来带给她的竟然是宁如真娶妻的消息。 “宁族长已经发了婚贴,就在五日后。” 那家伙……不是大半年前就该和月夜成亲了吗? 不过有一点鸢尾不是很明白。 “中原各派和南疆巫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这回却邀请武林盟?” 陆谦看了她一眼,回道:“半年前,巫族和武林盟便已经结盟了。” “何故结盟?”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便是将沧澜教从江湖之中彻底铲除。” “这是中原各派的事情,南疆却心甘情愿掺入其中?” “是为了一个女人。”陆谦的眉目有些沧桑,“听说大半年前,一直跟在宁如真身边的那个女人死在了沧澜教。具体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总之,现在我们和巫族,都是各取所需。” 因为她? 宁如真也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啊! 她倒还有点期待宁如真知道自己死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对那个白眼狼应该也无足轻重吧,不然怎么会把自己赶走?更何况,现在他都要成婚了。 陆谦从袖中抽出一只红色的婚贴,“届时,你也跟着一起去。” 鸢尾没有异议,欣然应承。 正好,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己的寒渊剑还在巫族宁家。 她得拿回来。 这几日鸢尾的日子说来也比较潇洒。 当然潇洒只是鸢尾一个人的。 气候已至寒冬。 临近傍晚,鸢尾支开了身边的阿桃,在陆府内瞎晃。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清楚陆府的地形。 青石路两边种了一排的海棠,只是现在是冬季,海棠叶子已经尽数掉光。 走了没多久,她便听到由远传来的刀剑破风的声音。 恩?谁这个时候了还练剑? 她循声走了过去。 趁着夕阳的余晖,她看清了不远处那两人的身影。 其中一人,竟是陆谦! 而另外一个人,竟是一个身着黑色衣裳,戴着黑色面具的女人。 陆谦手无寸铁,只退不进,躲避着来人的剑锋。 很显然,那女人并不是陆谦的对手。 “陆谦,你这样让着我,是看不起我?” 那女人的声音冷冽而毫无温情,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 陆谦看着她,眉宇微蹙:“也该够了,婉儿。” 被称之为婉儿的女人不屑的轻哼一声:“你认为该够了吗?在你曾经对我做出那些事情后,我便说过,我只要活着,便不会让你好过!”那女人说着,声音竟带丝丝颤抖。 “当初我本无心,你又何苦相逼?” “无心?!”那女人似乎听到一个极大的笑话一般,失声笑着,取下了自己的面纱。 鸢尾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50章 唐婉 那女人的脸上,竟没有一块好皮肤!脸上坑坑洼洼,像是中了某种毒引起的溃烂又愈合的样子。 陆谦缓缓阖了下眼眸,眼底溢出继续愧疚:“我并没有想到,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你也没有想到我会再次站起来吧?哼!” 陆谦抬眸:“所以当初那些事情,其实都是你传出去的吧?” “不错,是我。” “即便你不顾我们之间曾经的夫妻情分,你也不能不顾柯杭。” 女人先是怔了怔,随即一声苦笑,脸上的疤痕显得更加狰狞。 “柯杭?这些年,你真的有把他当成你的儿子么?为了那个女人,你什么都可以不顾吧?陆谦,你究竟是有多矛盾,亲手杀了鸢尾,又想救她。可这是你的野心,为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一切?陆谦,你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唐婉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你,我应该早就该想到,你是个口蜜腹剑的人,是我当初眼瞎,如今这个样子,是我自食其果,但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你要怪,就怪你当初没有杀了我!” 陆谦眼中的愧疚在唐婉的话中逐渐被冰冷所代替。 鸢尾看的出来,他要杀了那个女人。 晌久,陆谦冷哼一声,“唐婉,话又何必这样说?当初若不是你唐家处处相逼,逼我娶你,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 “你!”唐婉极为愤怒,语气极为讽刺:“你终于承认了,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你爱的,是我唐家在江湖之中的势力!陆谦,若非你野心勃勃,又怎么会受我唐家压制?我今日归来,为的就是取你狗命,用你的项上人头,来祭奠我在天之灵的父亲!” 鸢尾藏在树后将这二人的对话和身手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这个人就是唐婉! 若非她自报家门,鸢尾还真没看出来。 二十多年前,唐家老儿差点败在她手下的时候,就是这个唐婉半路窜出来跟她过了几招。只不过那时候的唐婉还是个十九岁性子温婉,身手不低的姑娘。 她与她也就见过那一次,没想到这么多年再见,会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模样。 鸢尾眼尖的看见唐婉的两只手腕上各有一道长好的增生刀痕,十分醒目。 陆谦,事隔多年再见,她才真正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婉的身手和剑法太过毒戾,陆谦在青鸾渡所受的内伤还未好全,自然不是唐婉的对手。 鸢尾隐隐认得,唐婉所持的剑法,并非出自中原。 倒有点像北蛮那边的。 鸢尾对他们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真相并没有多少兴趣。 在没有意外出现的情况下,陆谦必败无疑。 不过这回她是不会出手救他了,都知道是这人渣当初策划杀了自己,这回要是再救他,除非自己是个棒槌。 随便陆谦死不死在唐婉手里,正好省了她的麻烦。 不过接下来,鸢尾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人绝对不能随便说自己不做棒槌。 不然,真的会变成一个棒槌。 “少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天哪,那个女人是谁?啊——老爷他受伤了!少夫人那女人要杀了老爷!——” 鸢尾听着阿桃因为情绪激动而紧紧拉扯着她低声尖叫着。 “少夫人你快去救救老爷!” 陆谦的双腿都已经被唐婉的捡起划伤,血顺着大腿流了一地。 而唐婉则缓缓举起剑,要挥向陆谦的头颅。 “啊——杀人了!少夫人你快救救老爷——”阿桃尖叫完这一声,便晕了过去。 鸢尾眼睁睁的看着阿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再往那边看过去,发现唐婉举剑的动作还维持在那里,与陆谦双双盯着她。 阿桃这丫头,吸引了目标自己晕倒,留她善后? 这下子她再不做点什么还真是很难交代啊! “你是什么人!” 鸢尾扯出一抹笑容,笑呵呵的走过去。 “娘,娘你先别冲动。” “谁是你娘!”唐婉剑锋一转,对准了鸢尾。 “刀剑无眼啊娘,我是你儿媳妇,你有什么话,有什么委屈,把剑放下咱们好好说嘛。” 唐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柯杭的妻子?” “正是。” 唐婉冷笑一声,“哼,想必,你已经听到我跟着老畜生的对话了吧!” “这个,我是无意路过,也是无意听到的。” “那么你来,是要救这老畜生了?” “这个嘛,我——” “不必再说了!不管你是不是来救这老畜生的,我都要杀了你!” 鸢尾闻言一愣,“为什么?” 向晚清应该和唐婉没什么过节吧! 唐婉轻笑,似乎再笑她无知一样,“因为我的柯杭,除了我,谁都不需要,包括妻子!” 这明显的恋子情结啊!连儿媳妇都要杀,亏得她还喊她几声娘! “你先等等,你杀了我,怎么跟柯杭交代?” “我知道柯杭很喜欢你,我也知道你那之前是怎么对待柯杭的,我的柯杭不需要你这种女人,至于他,杀了你之后,我会让他彻底忘了你。” 鸢尾嘴角抽动,这个人怕是被人逼成疯婆子了吧,做事情比她当初还干脆啊! 唐婉并没有任何犹豫,直直向她杀来。 鸢尾一个灵活侧身,躲过了那只锋刃,可发丝还是被剑气削下几根。 “你再这样不讲理,别怪我不客气了啊!” 这女人,她不发威,把她当棒槌? “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 唐婉招招狠毒,明摆着是要致她于死地。 有人杀上门来,鸢尾从来不忍。 所幸,俯身向晚清身上的时候,并没有俯身裴雪凝身上的那种情况,她的武功内力丝毫不减。 唐婉仗着手里的剑,鸢尾则赤手空拳,与之周旋。 鸢尾忙着对付唐婉,却没有注意到一边陆谦眼中的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身手,和那个宁鸢,不,是和鸢尾那么相像?! 难道…… 周旋了几招,鸢尾看出了唐婉剑法中的破绽,趁她力不从心之际,一指将她的剑弹落。 “你!”唐婉后退两步,眼中疑惑皱起。 “你和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鸢尾装糊涂:“什么女人?” “还敢装蒜!”唐婉袖下的手紧紧攥起,狠狠的盯着鸢尾:“你和魔尊鸢尾,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不可能!”唐婉走近了几步,“我记得她的身手,你和她的身手,简直一模一样!” “魔尊鸢尾已经死去很多年了,世上的武功又不可能是独一无二的,况且您看我的年纪,我会和魔尊鸢尾有什么关系?” 唐婉仍是不信:“不可能!”她沉思片刻,一脚将掉落在地上的剑提了起来,握在手里,眼里尽是杀意:“我绝对不会允许有那个女人的任何存在,不管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今日你必死无疑!” 然而她的剑才刚刚扬起来,只听一道刀剑入骨的声音,她的身形一滞,瞳孔瞬间一缩。 鸢尾看到剑尖自她胸口破出,快的连血都来不及流出来。 接着,剑被人狠狠抽出。 唐婉不可置信的转过身,看到来人的时候,手里的剑无力掉在地面。 陆柯杭目光冰冷,手还握着那把正在滴血的剑。 鲜血猝不及防的涌出唐婉的口腔。 她无力的单膝跪在地上。 “晚清!你怎么样!”陆柯杭却是没有看她一眼,径自走到向晚清跟前,看到地上重伤的陆谦,眼里满是担忧:“爹……” 鸢尾却是愣在原地。 “晚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受了伤?” 鸢尾这才看向他:“你,你……杀了她?” 陆柯杭这才瞥了眼地上的女人,冷声质问:“你是谁?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竟敢伤我妻子和父亲!” 唐婉看着陆柯杭的眼底,已不再是之前的戾气,而是一片慈爱。 “柯杭,柯杭,我的儿子……”那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她向陆柯杭伸出手,颤抖着,终于倒在了地上。 而陆柯杭,在唐婉说出那句话之后,瞳孔一紧。 “柯杭,她是你的母亲。”身后的陆谦不平不淡的说出这一句。 陆柯杭怔怔的望着地上不断吐血的女人,身子僵硬在那里。 而唐婉极力维持着一口气,那只染血的手还在虚空的伸向陆柯杭,“儿子,我终于见到你了——” 陆柯杭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面目狰狞,要杀自己妻子和父亲的人,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不可能!”晌久,他才喊出这一句。 “是真的,她是唐婉,真的是你的母亲。”鸢尾补了一句。 “柯杭,我的小柯杭——” 陆柯杭脑海里,瞬间想起曾经母亲抱着他,逗他的场景。 那样和蔼,美丽的母亲,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杀了自己的母亲! 唐婉的胸口,还有口中不断的溢出鲜血,终于,她的手无力凋落,眼睛微张,盯着陆柯杭,瞳孔扩散。 “……娘。”晌久,陆柯杭喃喃了一句,颤抖着,一步一步走向地上那个已经没了声息的女人。 唐婉的嘴角凝固一丝最后的笑意。 第51章 假新娘? 从那之后,陆柯杭三天三夜都没有出过房门。 亲手杀了自己母亲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 而这件事,除了他们几个人,再无人知晓。 一切又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陆柯杭拒绝见所有人,所以南疆之行,便只有鸢尾,阿桃和陆谦两个人去。 “少夫人,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这几日,阿桃一直都在问她昏过去之后的事情。 “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鸢尾实在受不了,这个阿桃也是一个极为八卦的人。 阿桃也不蠢,撇了撇嘴,往鸢尾身边靠了靠,低声道:“那天我分明听见那个女人自称唐婉,分明和老妇人一个名字,而且少爷自那天之后,就不见任何人了,我觉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 “阿桃,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多问对你无益。” 阿桃吐了吐舌,不再说话。 经过两天的行程,终于到了南疆。 鸢尾从没料到自己再来南疆会是以这种方式。 巫族内外,红罗结彩,好不热闹。 可这里大多数都是巫族,或是北蛮的人。中原来的,只有武林盟几位掌门。 陆谦递了请帖,巫女十分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陆盟主里面请。” 鸢尾跟着陆谦坐在上座,静等新人。 差不多等了一刻钟,宾客陆续入座,巫女和巫士来回往返张罗。 鸢尾起身对陆谦说道:“爹,那个,我先出去一下。”怕陆谦不懂,鸢尾又神秘的加了一句:“人有三急。” 陆谦不便多问什么,只嘱咐了句:“那你速去速回,宴席就要开始了。” “是。” 像这个人多的时候,时机正好。 巫女将阿桃和鸢尾带到茅房,对鸢尾说道:“陆少夫人,就在这里。” 巫族的茅厕还真是豪华啊,修的这么精致,看起来都可以住人了。再看看陆家的,真是得汗颜一把。 不过这里的这个地势,偏僻又有林子遮挡,正适合接下来鸢尾要做的事情。 “多谢姑娘,那边应该还比较忙,你先回去吧。” 支开了巫女,便是阿桃。 “阿桃,我肚子有些难受,怕是要蹲好一会了,不如你先回去吧。” “没关系,阿桃陪少夫人在这里等,否则老爷若是看到只有阿桃一人回去,怕是要责备阿桃的。” 鸢尾只好作罢,“那好吧,你就在这里好好等着,哪里也不要乱走,这巫族里面看似平静,其实危机重重,说不定哪里就蹿出个什么机关把人射成刺猬了,所以在我出来之前,你都不要乱走,知道了?” 阿桃脸色一白,随即重重点头:“知道了。” 看到成功吓住阿桃,鸢尾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转身便进入茅房。 她关上门,观察了眼茅房内部结构。 还好,那边有个供以通风的窗子,只不过比较高。 鸢尾三两下便攀上窗口,确认无人之后,纵身一跃,跳了出去。 幸好她之前来过这里,对这里的环境也比较熟悉,不然今天可能还真是会很难办。 凭借着记忆,不到一刻钟,她摸索着来到了花阁,也就是曾经宁繁的房间,单位了防止有人发现就绕了后路,在确认那间房子里无人之后,便从窗口爬了进去。 每回要拿回自己的东西都得这么费劲,鸢尾也很无奈。 她必须得最快的找到寒渊剑,否则时间一长,很容易让人起疑。 她一开始也不大确定寒渊剑是否还在这间房子里,只是越靠近这里,寒渊剑的气息就越为强烈。 房中的陈设依旧不变,记忆似乎又回到那天,宁如真替她挡下那一剑的一幕。 没想到她来宁如真的地盘,还得这样偷偷摸摸。 寒渊剑依旧被摆放在那只案上。 容不得她多想,脚步刚要迈开,一道冰冷便横在了她的脖颈之侧。 她迈出的那只脚还未来得及放下。 只是一瞬,身后那个人身上散发的强大力量瞬间将鸢尾包围。 她刚才,竟然毫无察觉。 鸢尾没有回头,也知道他是谁。 “你是什么人?”身后不平不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看来这大半年,宁如真的功力长进不少。 她也不惧,淡然转身。 宁如真一身大红喜服,长如缎子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扬起。 面容寡淡,眉目清冷。 这是他对待陌生人,甚至是敌人的态度。 “你是……陆柯杭的夫人?” 鸢尾朱唇轻启:“宁族长好眼力。” 原来这家伙和向晚清见过面啊! 即便是认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宁如真也没有将剑放下,“陆少夫人此刻该在的地方,应当是婚宴之处,可是你此时此刻却出现在宁某的房间——”宁如真瞥了眼一边的寒渊剑,无声一笑,“莫非是另有图谋?” “那么宁族长现在,是要杀了我?” “陆少夫人以为?” 鸢尾看着他的眼睛,不经意的说道:“你不会杀了我,杀了我,你不好跟武林盟交差。” “陆少夫人未免太过自信了,虽然我巫族与武林盟已经联手,但并不代表你武林盟的人可以如此越距。况且,我若是下定决心杀你,自然不愁找不到理由。” 鸢尾轻笑一声,扬起下颌:“那你倒是杀杀看。” 小兔崽子,大半年没见,居然已经这么狂了!她倒想看看,这大半年,他到底有没有长进! 谁料宁如真却是突然怔住。 片刻,他收回了剑。 “陆少夫人快些回席吧,我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宁如真转身,又丢下一句:“寒渊剑,不是你能拿的,即便你拿走了,你也用不了。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人,属于它的人,已经死了。” 说罢,便消失在门口。 怎么个意思?就这么放心大胆的留她在这里? 估计他这么放心的离开是笃定了向晚清即便拿走这寒渊剑,也出不了巫族吧? 若是唤作别人,可能真的会被他唬住。 可惜,她可是这剑的主人啊! “以为我不敢拿么?我偏偏拿给你看!” 当鸢尾从茅厕出来之后,阿桃已经等得心急。 “少夫人,阿桃可算是见识到你蹲茅房的实力了,我们快些回去吧,若是晚了,老爷该寻人来找我们了。” “谁知道我怎么这个时候闹肚子呢,行了行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幸好还赶得及。 鸢尾和阿桃过去的时候,宴席才刚刚开始。 巫族四大长老,以及一些重要人物都已经入座。 “怎么去了这么久?”陆谦问了句。 “我八成是在路上吃坏肚子了。”鸢尾低声解释了一句。 陆谦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深究。 宾客满座,宁如真牵着身穿巫族嫁衣的新娘子,缓缓步入大殿。 鸢尾还记得以前她经常催宁如真娶妻生子,毕竟总不能辜负灵姬所托。可她没想到,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自己的心竟不大畅快。 她立马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到底有什么不畅快的? “承蒙中原来的几位英雄不远路途前来,宁如真在这里,敬诸位一杯。” 话语间,一名巫女已经将酒端到他身侧。 陆谦率先起身,执起酒杯,凭空敬道:“我陆谦恭祝宁族长与夫人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话一出,武林盟下的那几位掌门纷纷起身,齐声跟着陆谦又恭贺了一声。 “承蒙陆盟主赏面,今后江湖路上,还要仰仗陆盟主。” “宁族长客气了。” …… 剩下的,都是一些客套话,鸢尾也懒得去听,她现在只是在等这场婚宴尽快结束,她好带着她的寒渊剑离开。 这四十多载,鸢尾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算起来,这种人多又官方的场合,她还是第一次参加。 不知道宁如真那厢人客套了多久,直到他身边的那位夫人咳嗽了几声,才将鸢尾拉回神。 那女子的身子似乎极为虚弱,只咳了几声,便再也支撑不住,由身边的巫女搀扶着。 宁如真却只是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 “内人前阵子着了风寒,又不大适应南疆的气候,身子较为虚弱,怕是不能站太久。”宁如真对下面众人说完这句话,便回头对那新娘子说道:“夫人,你还是先回房歇着吧。” 新娘子没有异议的点点头,由巫女搀扶着离开。 尽管那女人头上的珠帘遮挡了她的容颜,但鸢尾还是眼尖的察觉了出来,这个女人,不是月夜! 不是说,这是北蛮和南疆的联姻么? 鸢尾想了想,问身边的陆谦:“爹,这位宁族长娶的可是北蛮乌突沙的首领?” 陆谦颌首,“是。” 陆谦虽然没有见过月夜,但鸢尾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疑惑。 这老家伙还是够精明! 接下来的这场婚宴,鸢尾吃的味同嚼蜡,心不在焉。 婚宴完全结束之后,各路人马纷纷打道回府,而陆谦和几位武林盟的掌门却因为联盟的事情,则留在了巫族。 鸢尾着实不想待在这里,毕竟她将寒渊剑给藏起来了,要是宁如真回去发现寒渊剑不见了,不得全族搜索? 而且,自从她踏入巫族,心就莫名的开始浮躁。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第52章 梦魇 深夜。 鸢尾在床上翻来覆去,心中总觉得莫名的烦闷。便盯着月色,蹲在门口吹吹凉风。 现在正值春分,南疆的风力夹杂丝丝湿润。 鸢尾在门口蹲了一会,便克制不住的想要四处走走。 这一走,她竟然阴差阳错的走到了禁地边缘。 鸢尾没有掌灯,但凭着自身内力,也是能力也不弱。 这条路,她并没有来过,可她对这里却有种熟悉感。 延伸至黑暗里的那条小路,像是有什么在牵引她一样。 牵引着她情不自禁的走上去。 顺着那条小路走了不知多久,终于来到一处石门前。 她的手居然不受控制的拨开一边的树藤,那里露出一个深陷下去的圆坑,那圆坑里还有一串文字。 “山珍加熊掌?” 鸢尾忍不住扶额,巫族什么时候这么不正经了,这符锁设置的也太随便了吧。 “清江烤鲈鱼?” 石门居然缓缓打开。 鸢尾有点哭笑不得,这都可以?看来这设置符锁的人也是个吃客,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前途,不然跟她混多好? 她顺着密道走进去,这里十分寂静,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密室里清晰回荡。 当她走进内室之后,身后的密道居然突然消失了! 回首间,她看到一个长发曳地的女人,稳稳的盘坐在迷失中央的圆塌上。 那女人身上穿的,不就是巫族新娘的嫁衣吗? 瞬间,鸢尾感到寒意骤起,止步不前。 那女人的长发遮挡住了她大半张脸,鸢尾看不清她的面貌。 “姑娘?”她尝试的叫了一声,然而那女人并没有任何反应。 鸢尾感受不到她的气息,心想这八成是个死人。 “大爷的,这有什么好怕的,老娘还是个鬼魂呢!”鸢尾低声嘀咕了一句,走到那个女人跟前。 这女人的肌肤白得僵硬,果然是个死人。 鸢尾拨开她的长发,露出了她的脸。 “灵姬?!” 鸢尾惊呼了一声。 灵姬在二十年前,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怎么又会是这个模样?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鸢尾根本想不到,原本死寂的灵姬,她那颗头颅竟然僵硬的缓缓转动。 直到那双死鱼一般的双眼与鸢尾对上。 鸢尾瞳孔骤缩,身子瞬间不能动了! 她看着灵姬僵硬的站起来,与她平视,苍白僵硬的脸上,居然洋溢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 …… 鸢尾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纱帐上投射的几丝月光。 她还在她的房间里。 原来这是场梦啊! 她就说,灵姬在二十多年前为了复活她油尽灯枯,怎么可能又会是这个样子? 鸢尾一抹额头上的汗,起身坐了起来。 她看着外面的月光,静坐了片刻。看到阿桃趴在桌子上已经熟睡。 梦中的画面依然清晰的映在脑海里,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像循着梦中的路线,去找找。 因为她实在是好奇。 为了防止有夜晚巡逻的巫士发现,鸢尾没有掌灯。 按照梦中的路线,她果然来到了那条通往黑暗里的小路。 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鸢尾没有犹豫,走了上去。 和梦中几乎一样,她来到了那座石门前。 拨开树藤,刻着巫族符号的圆坑呈现在鸢尾眼前。 鸢尾不禁扶额。梦境果然有七分都是瞎扯的。 这巫族的古老文字就像一只只虫子不规则排列一样,每个都还长的差不多,她怎么会知道啊? “还清江烤鲈鱼呢,这回烤黑鱼都不行了!” 鸢尾实在是想进去一探究竟,这回还真是被这符文给难在这了。 罢了,她还是回去吧。 “陆少夫人好像对我巫族的事情犹为上心。” 身后冷不丁的传来宁如真的声音,把鸢尾着实给吓了一大跳。 “宁,宁族长啊——” 鸢尾干笑几声,“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话一出口鸢尾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这不是废话吗?人家的地盘,人家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啊! 宁如真并没有多说别的,他只是看着那道紧闭的石门,问了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要是说做梦梦来的,八成他是不会信。 “我……”鸢尾挠了挠后脑勺,“我是睡不着,就瞎转,谁料就转到这里来了,不过你放心,我无心偷窥巫族的事情,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她刚想逃,宁如真却是先快一步拦住了她,说道:“既然来了,就这么走岂不是太让人遗憾了?” “不遗憾,我这样转折突然困了很多,我这就回去补觉。” 石门前的道路之宽只能容许一人通过,然而宁如真又不让开,鸢尾实在是没法过去。 ——这小子究竟是几个意思? 鸢尾还是一脸乐呵:“宁族长,麻烦你让一让。” 宁如真的目光越过她直视前方:“实不相瞒,这里除了巫族内部的人,根本没有其他人可以找得到这里,陆少夫人是第一个。既然已经来到这儿了,若是不进这石门里瞧瞧,陆少夫人岂不是会觉得遗憾?” 被他这么一弄,她兴致早就没了好不? 鸢尾暗自诽腹,大哥啊,求你就放我走行不行啊? “宁族长,这石门后有什么我实在是不感兴趣,这都是误会,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哎哎哎你这是要干什么——” 宁如真拉着她的手臂就往石门口处带。 鸢尾也就任由他把自己拉过去,甭管他什么目的,既然他这么执着,那她也就随他去吧。 以前的宁如真除了她之外,根本不会跟别的女人有过多牵扯,如今这样盯着向晚清不放,莫非是看中了向晚清的美色? 宁如真不会真的好有夫之妇这一口吧?! 只听宁如真低声默念了几句咒语,那圆坑里的符文突然亮了一下,石门缓缓打开。 与此同时,宁如真松开了鸢尾的手。 “陆少夫人觉得如何?” 门都打开了,这个时候要是再矫情那也太虚伪了,于是鸢尾说了句:“那我就随你进去吧。” 宁如真这小子这么执着让她跟进去,不会是想杀人藏尸吧? 要真是那样,她岂不是真的太悲催了? 讲真,她还真的不是特别清楚宁如真有时候在想些什么。 向晚清长的也不是特别出色啊,她总觉得宁如真似乎对自己如今这身皮囊很有兴致。 令鸢尾有些诧异的是,通往密室里的路线和梦境中的居然一模一样。 快要走到密室中心的时候,鸢尾只听到一声声男人呻|吟的声音。 宁如真停在了密室口。 鸢尾好奇的绕到宁如真身侧,她清楚的看到了那里面的男人。 琵琶骨各被铁锁牢牢地锁在了十字木桩上,衣裳破败不堪,长至脚踝的白发凌乱的披散在身上,手指和脸形同枯槁,俨然一个垂暮的老翁。 他对着宁如真,声音沙哑而辈分,有气而无力:“你杀了我吧——” “呵,杀了你?岂非是太便宜了你?” 这个老头,鸢尾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下一瞬,鸢尾立马被自己的想法震惊。 难道,这个人是不见踪影的宁繁?! 然而宁如真接下来的话的确证实了鸢尾的猜想。 “宁繁。你不是很爱我母亲吗?想必为了她变成这副模样,你是心甘情愿的吧?” 果然是宁繁! 鸢尾满眼的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宁繁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宁繁闻言,轻声笑了笑。这一笑,满是褶子的脸显得更加诡异。 “如真,即便你再如何折磨我,你的母亲都不会再活过来了,对了,还有那个中原魔尊!就算最后是你赢了又如何?你万般折磨我又如何?到最后,你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哈哈哈哈——” 宁如真虽然面色平静,可眼底的怒火早已无可忍耐。 鸢尾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再定睛之时,宁如真已经来到宁繁跟前,手紧紧的钳住他的脖子。 宁繁就像一具苟延残喘的尸体,即便气息在宁如真的钳制下越来越弱,他嶙峋 的面容上还是洋溢着几分笑意:“你终于肯下手杀我了,哈,哈哈,你杀了我……” 宁如真突然放开了他。 宁繁连咳嗽都使不上多少力气。 看来,他的大限也就在这几日了。 “这大半年,我受够了……若是能重来一次,我,我绝对不会让灵姬嫁给我大哥,也绝对不会,让你出生——” 宁如真轻笑一声,转眼间,手上便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瓷瓶。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送你最后一程。”说着,便拔开了瓷瓶的盖子,里面冒着幽幽绿光。 宁繁似乎认出了那东西,身子一顿。 “那么我便让你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一点痕迹都不留。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宁繁朝宁如真用尽全力的咆哮:“你好歹毒的心!居然想让我万劫不复!” “没错。你死了,也会不得安生!当初,你便是用这招杀了我的父亲吧?当初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有想过天道轮回?” 鸢尾从没见过笑得如此残忍的宁如真。 这些年,父母的死,一直都是宁如真心里的一个结。 所以他用了相同的方式,报复他的仇人。 第53章 自食其果 宁如真将那只黑色瓷瓶移到宁繁头顶,微倾瓶身,暗绿色的液体淋到宁繁的头上。 “啊——啊——” 宁繁不断的惨叫,伴随着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凄厉惨寰。 异常难闻的味道充斥着鸢尾的鼻腔,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眼睁睁的看着宁繁逐渐变成一具干尸。 喉头一阵恶心。 最终,宁繁变成了一堆只黏着皮的干尸,模样比二十多年前灵姬的死法还惨不忍睹。 鸢尾实在无法想象,眼前这堆令人作呕的干尸竟会是大半年前看起来玉树临风的巫族族长宁繁。 宁如真淡然的扔掉那只小瓷瓶,冰冷的俊容上没有多少表情。 鸢尾本想撤回自己的目光,谁料在转身之间,眼角余光瞥到了石壁一角似乎隐隐有个人影。 她本能的回头望去,下一瞬,瞳孔骤然紧缩。 石壁口上,竟竖立放着一只透明的冰棺! 那冰棺里,站着一个穿着巫族嫁衣的女人。 长至腿弯处的黑发,白的诡异的皮肤,令鸢尾的视觉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梦境!梦境里的灵姬,居然真的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姿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她梦到这里,是灵姬托梦? 可按理说,二十多年前,灵姬为了顶替阴阳,早就代替她入了轮回了,怎么还能托梦呢? 恍然间,宁如真已经来到她身边。 “陆少夫人,你对刚才的一切,看的还满意么?” “……你,”鸢尾侧首,只觉得身边这个男人竟有几分陌生,“这才是你的本性?” 她有点怀疑,不过是大半年,跟她相处了二十年的宁如真,怎么有点变了? 宁如真眉梢轻挑,“陆少夫人的话真是令人耐人寻味啊。” 鸢尾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也没有什么本性不本性,人总不只是一面的。怎么,陆少夫人似乎对刚才这番画面,有些不适?” “是挺让人不舒服的。不过这个宁繁也是自食其果,不知道,宁族长身居权位之后,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宁繁呢?” 宁如真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一声,“那就看日后了。” 鸢尾的视线重新回到石壁上的冰棺处,问了句:“你们巫族的确是不好惹,难怪前任武林盟主会跟你们南疆定了那条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难道,这石壁上的女人,也是开罪了宁族长的?” “她是我的母亲。” “……” “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母亲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么?” 鸢尾答道:“我一个外人,过多的询问巫族内部的事情,还是不大妥当吧?” “的确。” 鸢尾有点捉摸不透宁如真了,她现在是陆谦的儿媳妇,是另外一个人,按理说,宁如真应当避讳她啊,怎么还这么大方的让她一起来这里看处置宁繁呢? 之后,二人没有再多的话,双双离开石室。 鸢尾相安无事的回到厢房,阿桃顶着月色后脚回来,一脸焦急。 “少夫人,你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不见了!”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睡不着出去走走而已。” “这巫族邪门的很,我怕少夫人到处走走,走出了事情那可就惨了!” “阿桃你这丫头,天天想着我出事哪?” 阿桃连忙摇头,低声道:“这不是少夫人你告诉我的吗?说巫族有很多看不见的机关,邪祟,你还嘱咐过阿桃不要乱走呢!” “你也不看你少夫人我是什么人,哪能那么轻易的就中机关啊,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 鸢尾打了个哈欠,这回她是真困了,“行了,再回去休息一下吧,睡醒了还要赶路呢。” 第二日一早,鸢尾和陆谦等人动身回中原。 马车赶了一天一夜,终于回到陆家。 陆柯杭的情绪似乎好了很多,没有前几天那样颓废了,还专门赶到城门外迎接他们。 不过陆谦似乎和陆柯杭有事情要谈,就让她和阿桃先回武林盟了。 两父子的悄悄话鸢尾是没什么心情听,反正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她把寒渊剑给拿回来了! 鸢尾支开阿桃,关闭房门,满心欢喜的拆开重重包裹的麻布。 结果,里面的东西却令鸢尾大跌眼镜! 她的寒渊剑,怎么变成了一块铁? 不,不对,应该说,这不是她的寒渊剑! 从南疆出发的时候走的急,她找了个借口去厕所匆匆忙忙的拿回了自己藏在那里的寒渊,也没有打开检查一下。 难道是宁如真发现她偷了寒渊剑,所以给她掉包了吗? 鸢尾气急,握紧了拳头在桌面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宁如真,你真是个笑面虎啊,有本事,你别到中原来!” 寒渊剑没偷回来,鸢尾可算是失落了好几天。 “晚清。” 自从陆柯杭这货恢复正常以后,有事没事还是照常缠着鸢尾。 “你好像不太开心。”陆柯杭依着鸢尾坐在了台阶上,与她一起望着无星的夜。 被人将了那么一军,她要是还能开心的起来她就是棒槌。 陆柯杭拿出了一只玉镯,递到她跟前。 “什么意思?”鸢尾问他。 “上个月,我跟你经过首饰铺的时候,你说你喜欢这个,我就给你买了。”陆柯杭说着还给她戴上。 竟然是上等的和田玉镯啊! “这个你应该没忘记吧?” 鸢尾哈哈一笑:“当然没忘记,这个哪能忘啊——” 真是人傻钱多啊。正好,以后她要是离开了,这还能换点钱当路费。 然而,她却没看到陆柯杭眼神里的微妙变化。 就这样连续过了几日。 这一整个晌午,鸢尾都没有看到陆谦和陆柯杭。 阿桃无意间告诉她:“老爷和少爷去迎巫族族长了。” 鸢尾一个激灵站起来,差点掀翻果盘,“你说什么?你是说,宁如真已经来到中原了?” 阿桃木木的点点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少夫人,你又怎么了?突然这么一下,怪吓人的……” 鸢尾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说来,这位宁族长长的还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要是没有娶妻的话……还以为离开了南疆,就再也见不到宁族长了呢,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来中原,还要住在我们武林盟!”阿桃说着说着开始脸红,自己一个劲地偷笑着。 宁如真那小子,居然还要住在武林盟? 那不是跟她一个屋檐下了? 不过阿桃这副模样—— 在察觉到鸢尾探究的目光之后,连忙收住一脸笑,“少夫人,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 “阿桃,你这个十七□□的年纪思春也正常,但我可告诉你,巫族的男人没一个正常的,我可告诉你,等宁如真住下来了,你可要离他远点。” 阿桃却是反驳:“不会啊,少夫人,你是不是对宁族长有什么误解啊?宁族长人很好的,对人很温柔啊——” “阿桃!”鸢尾点了点阿桃的额头,“你是吃错药了?居然会看上宁如真那个家伙?巫族的人可是很会演戏的!” 阿桃轻轻拨开鸢尾的手,“少夫人瞧你说的跟真的一样,人家宁族长都有妻子了,我也只是在这里小小花痴一下,又不是说真的。” 鸢尾一时语塞。 如阿桃所言,宁如真果然是在武林盟住下了。 鸢尾知道宁如真几斤几两,她怕宁如真把她看出些什么,所以能避免和他碰面就避免和他碰面,也就导致宁如真来这两天里,她都没有见过他一面。 听说宁如真这回来到中原,是为了和陆谦商议攻打沧澜教的相关事宜。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她就等着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高行云那傻二楞被这两个人打的差不多了,她再适时的将沧澜教以及往日那些零散的残余势力收拢在一起,发展成另外属于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再来个跟武林盟一刀两断,再拿回自己的寒渊剑,重新恢复她魔尊的昔日风采,再也不用遮遮掩掩看这帮人眼色。 不过这几日,虽然鸢尾没有接触宁如真,可她身边的阿桃却是解除了。 而且每次回来,都是一脸的春心|荡漾。 “少夫人,今日我不小心摔倒,宁族长还扶我起来了呢。” “阿桃,自从这位宁如真来了之后,你都摔倒多少次了?你每回回来告诉我,除了被人绊倒,就是摔倒,能不能换个别的” 阿桃却是一脸无辜:“可府里别的丫头们,都是用的这招啊!” 鸢尾忍不住扶额。 她还以为只有阿桃玩这招,没想到这陆府的丫头们抱团摔倒啊! “阿桃,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巫族的男人,性格都阴阳怪气的,缺爱又心理变态,还容易不举,这巫族的男人啊,喜欢不得啊!” 阿桃不明白了:“少夫人,你怎么知道巫族的男人不举?” “这个……”宁繁因为缺爱心里扭曲喜欢男人这难道就不是不举吗? “反正你听我的就没错了!小姑娘家的,要矜持一点,别弄得跟嫁不了人一样。” 阿桃:“可我的确是没人可以嫁了啊——” 鸢尾再次耐着性子继续说教:“没人嫁也不要看上巫族的男人。” 阿桃看了鸢尾几眼,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不会是少夫人你喜欢上宁族长了吧?” “臭丫头胡说什么呢你!”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鸢尾千躲万躲,终究还是躲不过宁如真,还是跟他会面了。 无独有偶。因为宁如真作为从南疆来的客人,如今又是武林盟的盟友,自然被陆谦等人奉为上宾,所以跟宁如真会面是必然的。这不,在宁如真来武林盟的第五天,终于迎来同桌吃饭的阶段。 阿桃刚刚帮鸢尾洗好头发,说是要替鸢尾好好打扮一下,正巧胭脂用完,阿桃便去拿了。鸢尾坐在铜镜前坐等右等也没有等来阿桃,她就有些坐不住了,草草的给自己梳了一个发髻,便出去寻人。 谁料这一寻,她竟远远的看到阿桃和宁如真在不远处的海棠树下,似乎在交流些什么。 她还能看见阿桃娇羞低垂着头,宁如真问一句,她应答一句。 这丫头简直是重色轻友! 鸢尾凑近了几步,躲在树后,想看看宁如真到底要干什么。 “真是可怜了宁族长的夫人,不能跋山涉水,否则便可来中原玩玩了。” “不过这次,也不便带着她。” 阿桃突然抬头,四下环视一周,小心翼翼的嘱咐了句:“宁族长可千万不要生我们少夫人的气啊!我刚才也是一时嘴快,其实都是无心的……” 鸢尾竖起耳朵,生什么气? 宁如真轻轻一笑:“阿桃姑娘还信不过宁某的人品么?不过,你们少夫人的话也不全是胡诌。” 什么?阿桃这丫头到底对宁如真说了什么? “那就好,我当然是信得过宁族长的。”阿桃突然想起来某事,“少夫人还在等着我,我先不跟宁族长聊了,阿桃告退。” 这臭丫头,终于想起自己来了? “阿桃姑娘且慢!”宁如真拉住了她。 阿桃止步回头,脸上的红晕一直不曾消减,“宁族长可是有什么事?” 宁如真将那只胭脂盒递给她,“这个不拿回去,如何交差?” 阿桃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幸亏宁族长提醒,否则我又白跑一趟了。” 宁如真没有放下阿桃的手臂,意味深长的说了句:“那阿桃姑娘别忘了与宁某之间的约定。” “不会不会,阿桃绝对不忘!” “如此,宁某在此先谢过阿桃姑娘了。” “日后,宁族长不要嫌弃阿桃,能带阿桃在南疆游玩便好。” “自然。阿桃姑娘去南疆,我绝对将你奉为上宾。” 鸢尾躲在树后咬牙切齿,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这小子竟存了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呢?! 竟然什么女人都想要招惹,如今居然还把主意打到一个智商不全的小丫头头上了! 鸢尾气不过,直接现了身朝他们走过去,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阿桃和宁如真齐齐朝这边看过来。 阿桃一个激灵,如临大敌:“少夫人?!” 鸢尾走到他们跟前,对宁如真说了句:“宁族长,你一直抓着我丫鬟的手,是几个意思?” 宁如真这才淡然的松开阿桃。 “阿桃啊阿桃,我昨天是怎么跟你说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阿桃低着个头,一脸难为情,她踌躇了几下,终是脸皮薄的说了句:“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一溜烟的小跑离开。 “哎,你跑什么?”鸢尾望着阿桃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还有你,宁族长,没想到你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啊,表面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没想到隐藏的这么深,不是我说你,你是有多缺女人啊?怎么谁都想招惹?还想拐带我的丫鬟,你可别忘了,这是在中原。” 宁如真挑了挑眉:“不知陆少夫人所说的‘谁都想招惹,’ 是什么意思?” “宁族长何必在这里装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要是没有娶妻,那我可以大方一点把阿桃嫁给你,可你都有妻子了,你又何必在外面沾花惹草?” 宁如真做了个了然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了句:“陆少夫人的意思是,你也是那些花花草草?” 鸢尾一时语塞。 宁如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陆少夫人似乎对宁某有很大的成见?” 成见? 她的确对他有成见,这成见还大着呢! 臭不要脸的,把她的寒渊居然给掉包了! “你……”鸢尾刚想说什么,就看到陆柯杭已经向他们走来。 她只好就此打住。 陆柯杭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对宁如真十分客气的说道:“原来宁族长在这里。” 宁如真回道:“方才突然觉得有些闷热,我便出来走走。” 陆柯杭似乎没有怀疑,做了个请的手势:“宴已摆好,宁族长请吧。” 宁如真前脚走,陆柯杭连忙问鸢尾:“晚清,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鸢尾摇头:“没有啊,他能对我做什么?” 这陆柯杭也太多心了。 “那便好。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一顿饭下来,鸢尾没有说几句话,都是在听陆谦父子和宁如真讨论。 听他们的意思,不日就要围剿沧澜教了。 “没想到宁族长还是个情深意重的人,为了那位鸢姑娘,竟肯和我武林盟联手。”陆谦笑了几声。 宁如真饮下一杯酒,道:“高行云虽年纪不大,可也并非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陆谦赞同的点头,继续说道:“所以还得需要辛苦宁族长,去打探一下虚实了。上回高行云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恐怕,功力已不比从前。” “这个自然。” 鸢尾插了一句:“你们什么时候攻打沧澜教?” 陆柯杭回她:“晚清,这回,你便安生的待在武林盟,哪里也不要去了。” “怎么?” 鸢尾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知道他再担忧什么了。 “你们是怕我再帮着高行云?”鸢尾摆摆手,“不会,我就是去观个战而已,况且,我也不大放心柯杭啊——” 为了能成功当黄雀,鸢尾只好拉出陆柯杭这个感情牌。 谁料宁如真来了这么一句:“依宁某之见,陆少夫人还是待在武林盟为好。” “你——” “宁族长所言不错,”陆谦打断了鸢尾的话,“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好好的待在武林盟,在我们彻底铲除沧澜教之前,你哪里都不要去,毕竟这回,我们要确保万无一失。” 敢情这些人是以为她要像上回那样破坏他们的攻打计划? 这是向晚清才会干的事情好么?你们打谁杀谁,跟她又有几吊钱的关系? “晚清,你不要怪爹,毕竟之前那件事,武林各派对你已经大为不满,你要理解爹。” 看来正是因为向晚清救高行云那档子事。 既然陆谦已经这样说,鸢尾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反正,她心里早就有数了。 寒砀山,沧澜教。 深夜。 高行云在房中静坐吐纳,桌上的烛光猛地闪动。 屋中悄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 “是你?” 高行云看着来人,眼中的冰冷骤然降了几分。 “高教主,好久不见。” 高行云轻哼道:“的确是许久未见了,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不过我认为,你没有这等闲工夫来会故人吧。” 宁如真无声走到桌边,说道:“那么你觉得,我找你应当所为何事?” “你找我为什么事,我又如何知道?”高行云并不打算顺着他绕弯子,“我听说,你跟武林盟联手了,只为了对付我?” “不错。”宁如真爽快答道。 “呵,南疆数十年来和中原井水不犯河水,能让你同意跟武林盟联手,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可以明了的告诉你,和武林盟联手,其实是我提出来的。” 高行云盯着宁如真高深莫测的眼神,有点猜不透他的做法。 “宁如真,你可别忘了,你也出自魔道,如今这么做,你还真是对得起魔尊啊——” 宁如真眼神一滞。 “相信她老人家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吧?” 宁如真道:“恐怕要说这句话的应该是你。高行云,你真的以为,之前的裴雪凝真的复活了么?” 高行云先是愣了愣。 “哈哈哈哈,宁如真,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宁繁早就告诉我了,裴雪凝并非是裴雪凝,她是另外一个人,而且,正是二十年前死去的魔尊,是你的母亲穷尽所有力量复活的人,我说的不错吧?” 宁如真也没有感到很意外,无声默认。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什么?” “既然你知道她并非裴雪凝,为什么还要杀了她?” 高行云顿了顿,淡然答道:“我没有杀了她,是她自尽了——” 话语间,一把亮晃晃的短刃瞬间就横在了高行云的脖颈之侧。 抬眼,只看得到宁如真眼中强烈的杀气。 高行云倒是一点也不惧,依旧说道:“我将她强行留在我身边,她不肯,所以自尽了。” “既然她不是裴雪凝,为什么你不放她走?” “宁如真,你应该很清楚我对我师父的感情,即便那时候的裴雪凝已经不是裴雪凝了,我也不在乎,起码那具身体,还是真真实实的裴雪凝——” 宁如真沉默了许久,收回了短刃。 “高行云。”宁如真侧首,“几日后,你好自为之。” 说罢,消失在房间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武林盟正式对沧澜教发起剿杀令。 围剿沧澜教便在五日后进行。 这几日相安无事,甚至极为平静。曾经总是爱缠着鸢尾的陆柯杭近几日也不再来烦她了,见到她也不说什么话。 鸢尾觉得奇怪。 以前陆柯杭是十分粘向晚清的,恨不得要贴在人家身上一样,可是最近—— 陆柯杭似乎是在疏远她。 这只是鸢尾的直觉。 不过她也无所谓,陆柯杭不来烦她还正好,反正过几天她就会离开武林盟。 即便没有寒渊剑,她也无所谓了。 深夜,鸢尾突然醒来。 今夜的月色特别透亮,甚至可以看清屋内的一切。 甚至是坐在床边的人—— 月光照射在陆谦半张脸上,那半张脸上的情绪被鸢尾尽收眼底。 那是不同于往日的一种情绪——一种高深莫测的情绪。 鸢尾的心莫名咯噔一下。 未等她开口,陆谦便率先开了腔:“阿鸢。” 鸢尾微张着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居然知道自己是谁!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陆谦略过她脸上的错愕,继续说道:“我从没想过,你居然还会活着,用另外一种方式。”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鸢尾知道,此刻若是装疯卖傻,也没什么意义。 她借着月光,看到他袖下似乎握着一把剑,脸色一冷,“怎么,还想像二十多年前那样,再一次杀了我?” 陆谦并不吃惊,皮笑肉不笑:“你都知道了。” “陆谦,当初为了杀我,你不惜牺牲色相,甚至说出了要跟我远走高飞的话来哄骗我,还真是难为你了啊。” 陆谦站了起来,望着她沉默了片刻。 “那么你呢?” “什么?” 陆谦:“鸢尾,其实我并没有对不起你。” “陆谦,你真是活的越久,脸皮越厚。” “你还是和二十多年前一样。”陆谦侧身,月关倾洒在鸢尾的被子上,倒影出陆谦的人影,“当初说要跟你远走高飞,那并非哄骗你,而是我的真心话。” 鸢尾抬眼望着他,不发一言。 “若是,”陆谦侧首,整张脸都淹没在黑暗里,“当初你对我有那么点情,我也不会选择后者。” 后者?鸢尾听这话,好像一切都是她的过错一样。 这陆谦说话怎么那么气人呢! 事到如今。陆谦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其实当初我的确是喜欢上了你,我厌倦武林尔虞我诈的日子——可纵使你心里有那么一片向往的海阔天空,终究,也没有我的踏足之地。” “我听不明白你说的。”这鸢尾说的是实话,她平素最不喜翻译这种具有文学性的句子。 “我向来是个分得清利弊轻重的人,我从来不会做没有结果的事情,你不曾喜欢过我,那我自作多情什么?为了陆家的利益,我必须要登上这武林盟主之位。” “陆谦,你杀了我,怎么还有脸说的像个受害者?” “可你没死不是么?纵使你是借尸还魂,你最终还是没死不是么?” 这话鸢尾听着就不高兴了,这什么意思?哦她没死还是她的错?凭什么! 鸢尾紧咬银牙,盯着他:“这么说,你今夜是想了却当初没有成功杀了我的遗憾了?陆谦,我记得我跟你并没有多大仇吧?” 她真的冤。 陆谦闻言,没有接她的话,反而抬起一直藏在袖下的那把剑。 借着月光,鸢尾看清了,那是寒渊! “寒渊剑怎么会在你这里!” 陆谦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番反应,“鸢尾的行为习惯我太熟悉了,你真当以为我不知道南疆有借尸还魂这一巫术么?所以那日在巫族,我是一直暗地派人跟踪你的,结果,果真是验证了我的猜想。” 这二十多年,陆谦从未变过。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精于阴谋算计。 “那日在洛阳,我就不该出手救你。” “那时你也不知道当初你被杀的真相吧?阿鸢,其实我在你心里是算什么呢?只不过是一个消遣的对象罢了。” “随便你怎么说,那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陆谦,你大半夜的来我房间说这番话,不会就只是叙旧聊天吧?!” “事已至此,你多少应该也猜到了。”陆谦缓缓拔出寒渊剑,剑身寒光四射,可握着它的,却不是它的主人。 “我不能再留你。” 鸢尾瞥了眼横在自己脖颈处的寒渊,面色波澜不惊。 这把寒渊剑,纵使寒光依旧,却已经没有了它本来的剑气。 犹如死剑。 鸢尾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你对寒渊剑做了什么手脚?” 陆谦道:“你猜的不错,若非不对这把剑做点什么,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使用它呢?我只不过是用了一些时日,将它炼化一番罢了,纵使它再通灵性,终究不过是块铁而已。既然魔尊已死,寒渊,也没有继续留在世间的意义了。我身为武林盟主,自然要为武林着想,省的武林各派再为了这把魔剑,互相残杀。” “阿鸢,被自己的剑所杀,想必你也该没有遗憾了。你死后,我会让这把剑和你一起,永埋黄土之下,再也没有人能够打扰你。” 鸢尾冷笑:“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陆谦道:“二十多年前,算是我负你,二十多年后,亦是我负你,这些债,你来世再来向我索取吧——” 月光与寒光交汇,一道鲜血呲向白色的纱帐,漾开点点鲜红,在月色照映下,宛若红梅白雪般刺眼。 夜重新归于一片宁静。 陆谦站在床前,久久都未离开。 有血顺着剑锋滴落在地面,格外清晰。 他望着床上早已没了声息的人,怔忡了片刻。 陆谦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平静还是浮躁的。 或许是两者之间,他分不清。 她的双眼并未合上,正死死的盯着他。恍惚之间,二十多年前那个笑的明媚的女子突然浮现在眼前,将他一把抓了过来,跳到他的背上,命令道:“背我去洛阳,我要买糖画!” 武林之中人人忌惮的魔尊,只不过是个比谁都简单的寻常姑娘罢了。 “ 你从未爱过我。” 夜色里,陆谦的声音浑浊悲哀。 他没有任何留恋的转身离去。不同于二十多年前知道她被人乱刀砍死的消息时的哀伤,这一刻的他,竟什么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记忆中的恋人,已不是旧日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鸢尾:“我怎么又死了!云坑坑,你这书名该改了,应该叫魔尊的被杀之路吧?还有,我再不济也是个魔尊,武功什么的也没菜到被人一刀就结果了吧——” 云坑儿:“反正都要死,你就别废话速度点死得了!” 鸢尾:“为什么我好想打你。”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鸢尾的确没爱过陆谦。 充其量,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爱是能放下一切随他远行。而喜欢,就只是喜欢而已。 陆少夫人突发旧疾病逝,陆家上下一片素缟。 这回“向晚清”是真的死了。 武林各派虽然对向晚清颇有微词,但突然传来死讯,还是令他们大吃一惊。 自从上回这位陆家少夫人从棺中突然复活之后,他们便再没怎么见到她。 那几日,向晚清的死成为武林各派内部茶余饭后的闲聊,虽有人疑惑,但也只是八卦两句。 这是武林盟主的家事,他们不便多探究什么,况且,向晚清一个曾与魔教勾结的女子,于他们也并无多大的关系。 “阿鸢——” “阿鸢,你醒醒。” “阿鸢,我求求你,醒过来。” 耳畔传来阵阵熟悉恳求的声音。 她开始有了些意识,但却很模糊。 “阿鸢,你不要死——” 是谁?谁在对她说话? “只要你能活过来,你能活过来就好了——” 鸢尾想动,可她的身体却是死一样的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鸢尾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意识也十分散乱,无法思考回忆,也无法分辨周围的环境。 她只能这样沉寂在她一无所知的黑暗里。 那个声音总是会萦绕在她周围,一遍遍的呼唤她。 她不知道这个声音究竟是谁,只觉得莫名熟悉。 值得庆幸的是,鸢尾的意识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恢复集中。 触觉,听觉逐渐清晰。 终于有一天,她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总之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被人抱着坐在床上。 宁如真发现她醒了,欣喜若狂,抱着她颤抖了许久,不敢置信。 即便他穷尽回天之术,留住了她的命,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她可以彻底醒过来,这样的日子遥遥无期,他无时不刻都在害怕,他怕就算等到他百年,她也不能醒过来了。 “阿鸢,你终于……” 话未毕,怀中的女子曲肘朝他的腹部袭去,宁如真猝不及防,便松了手,她趁机跳下床。 他抬眼,触及的却是陌生的目光。 “大胆!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竟敢随便占本尊的便宜!你以为本尊不敢杀了你?”女子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腰际,低头一见,才发现原本别在那里的剑此刻却没了踪影,冷哼了一声:“以为将我的寒渊剑藏起来我就不能杀了你吗?!” 见她准备运功,宁如真瞳孔骤然一缩,出口阻拦:“别——!” 可还是晚了。 鸢尾在运功的那一刻,只觉得手臂上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她低头看去,只看到点点血渍染红了她的衣袖。 她错愕的掀开自己的袖子,当看到手臂上那几道被缝合又裂开的伤痕时,讶异的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手臂是怎么受伤的? 鸢尾看向床上的男人,大怒。 她换了另外一只手,掐住了宁如真的脖颈。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嘶——” 只是一瞬,她掐着宁如真脖颈的那只手同样传来撕裂的疼痛。 跟那只受伤的手臂一样。 这些被缝合的伤痕,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如真任由她掐着自己的脖颈,也不说话。 眼神却越发凝重。 莫非她—— 在鸢尾又要对他出手的时候,他提前制止住了她。 “不要再乱动了,这样你身上的伤口,都会尽数裂开!” 一声轻喝,令鸢尾愣了愣。 “你是不是那些所谓武林正道派来追杀我的?别以为你生的英俊,我就不会杀了你!” 宁如真捏住她纤细的手腕,不理会她的恐吓,食指与中指并拢,默念了几句咒语,指尖横空划过她的手臂,原本裂开的伤口在瞬间愈合。 鸢尾不解的看着他的动作。 “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要运功,也不要乱动,否则——”话还未说完,宁如真猝不及防一阵剧烈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安心在这里养病便是。” “喂——”她仔细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眉眼,只觉得熟悉,可脑海中却记不起他半分,“难道我们认识?” 宁如真看了她片刻,问了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鸢尾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是哪里?” “巫族宁家。”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这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 “你是谁?” 鸢尾见他不说话,有些急了,“你别总看着我不说话啊!” “我是巫族的族长。” 鸢尾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你当我没见过巫族族长?” “……” “你怎么又不说话?” 鸢尾相信这个男人并不是那些正道派来杀她的人。 可有很多事情她也说不清楚,比如自己身上的伤,还有这个叫做宁如真的男人。 她见过巫族的族长,并不是长这样的。 但这的确是巫族,那几个长老和巫族所有的人的确尊称他为族长。 族中的人对她倒是极为尊敬,宁如真对她也很好。 他甚至对她的喜好一清二楚。 她猜想巫族或许有什么大计谋,比如逐鹿中原,称霸武林什么的,然后他们需要借助她能够号召魔道的势力等等—— 嗯,应该是这样。除了这个理由,别的她也想不出。 宁如真只要一有空就会跟她在一起,看他对她流露的关心,倒是很真诚。 她问过宁如真自己所疑惑的那些事,宁如真的确也告诉她了。 可很难令她信服啊。 因为宁如真说的那些事,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印象! 比如她被武林各派联合暗杀,再死而复生,逃离沧澜教,再与他同去飞雪山庄拿寒渊剑,以及程风灵之死,她与他从南疆走到北蛮,后来她被陆谦杀死,然后他又重新复活了她。 这些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她被暗杀,又被复活,然后又被陆谦杀死?陆谦那个跟屁虫,凭他的武功想杀她简直天方夜谭。寒渊剑本就是她的,为什么还要去飞雪山庄拿回?她曾在心底暗暗发过誓此生是绝对不会再踏入飞雪山庄一步的,还有那个沧澜教又是什么鬼?魔道什么时候有这个门派了? 鸢尾摸不着头脑,想着此人脑子大概是有坑,便没再多问。 可宁如真却说,这就是事实。 行吧,要是按照他说的话来解释,的确行得通。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鸢尾记得自己是在江南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会在巫族,她是想不明白了,这个叫宁如真的说的话那么奇怪,她也无从考证。 唯有离开这里,才有可能理清她所疑惑的一切。 陆谦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她记得那晚陆谦来找她,似乎是喝了许多酒,醉醺醺的问自己,有没有喜欢过他。 鸢尾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他的。 可这种喜欢,她也不知道是属于哪一种。 所以她没有明说。 可陆谦接下来却对她说:“阿鸢,我要成亲了——” 鸢尾一直知道,唐门镖局的唐家大小姐唐婉是陆谦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阿鸢,你爱不爱我?我要与唐婉成亲了。”那是陆谦提着一壶酒,抓着她的手一遍遍的问。 她听到他要与别的女人成亲的消息,心里还是有些不爽的。 她像是赌气,撒开他的手,说了句:“没有爱过。” 那时的她以为,陆谦会像以前那样,抓着她的手,粘着她。 可是那回他并没有。 任何一个女人,即使再强大,也渴望有一个男人真心对她好。 陆谦出现以前,鸢尾没有渴望过,陆谦出现以后,鸢尾便开始期冀。 有一瞬间,她期冀陆谦会真的不顾一切与她一起走。 可是陆谦没有。 陆谦只是痴心笑着。 “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阿鸢,那么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使她愤然。 鸢尾一直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她只甩下一句话:“那便到此为止吧,正好,我也乐得清闲!” 她率先转身离开,谁也没有挽留谁。 后来,她听到武林盟陆家少爷迎娶唐门镖局大小姐的消息。 鸢尾释然一笑,他本来就是个过客。 没有什么可以羁绊她。 —— 是夜。 在巫族养了大半个月,身上那些不知道怎么来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于是鸢尾准备动身离开巫族,回到寒砀山。 只要问一问景慕师兄,便一切都清楚了。 尽管她的内力和武功似乎都莫名减退了许多,但这并不影响她离开。 “你知道族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么?族长好像很看重她啊——” “你不知道么?这是整个巫族都知道的事情啊——” “到底是什么?前段时间我回了乡下一趟,实在是不知道。” “……那原先是一具陈放在禁地的尸体,年初的时候,我随长老去禁地,就看到过,那时候那具尸体除了脸,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像是被人砍成很多块又被人重新缝合起来一样。那个女人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把我吓的不轻!” “什么?尸体——尸体被复活?” “想必族长是动用了禁术——” “那边有人来了,别说了,我们快走。” 鸢尾躲在房檐上,两名巫女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她的耳朵里。 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没有听错,那么他们说的尸体,就是她? 鸢尾不再多想,趁周围重新安静下来,她一个翻身,跳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去?” 鸢尾一只脚抬起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该死,宁如真这时候怎么还不睡觉,难道是专门来抓她的? 不对啊,他不可能知道自己今夜要逃跑吧? “我觉得天气闷热,出来吹吹风,吹吹风。”鸢尾强笑几声,努力做出一副真的只是出来吹风的样子。 鸢尾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宁如真居然没有反驳她。 “你想回寒砀山?” “是。”鸢尾也不打算打马虎眼。 宁如真说道:“你还是就此作罢吧。” 鸢尾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那里回不去了。” 鸢尾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宁如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寒砀山,已经是武林盟的地盘。” 鸢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她不过是昏迷了好几个月而已,怎么寒砀山就变成武林盟的地盘了? 当她和景慕师兄是吃白饭的? “好了,你替我疗伤这些时日是我欠你的人情,这份恩情我自会报答,但现在,我要走了。” 然而宁如真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长的好看,还想撩她不成? 她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宁如真说了一句:“你真的要回去?” “那里是我的地盘,我不会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若是你回去,看到一些你更无法理解或者接受的事情呢?” 鸢尾更加觉得他莫名其妙了。 “那时再说吧!” 宁如真没有拦她,静静的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 ——阿鸢,你真的忘了。 一路上顺风顺水,第二日的傍晚,鸢尾终于赶到了青鸾渡。 摆渡人将她渡过岸,她付了银钱,问年长的船夫:“之前在这里划船的那个小哥呢?” 谁料那船夫借着灯火,在看到鸢尾的脸那一刻,眉头一皱。 鸢尾见船夫紧紧的看着她,有些奇怪,又问了句:“大爷,大爷?” “你是……程姑娘?!” 鸢尾一愣,这老大爷是怎么知道她的本姓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只记得这个渡口,只有那个划船小哥知道她的本名。 “你,你真的是——真的是程渝君程姑娘吗?”船夫似乎有些激动,颤巍巍的走近了一步,生怕自己看错一样,“我是何生啊!” 鸢尾被吓的不轻。 何生正是当初那个划船的小哥。 可是何生是个皮肤黝黑面容清秀的小伙子,这老大爷到底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何生? “老大爷,你也叫何生?” “你不是死了么?莫非,是谣传?没想到过了二十多年,程姑娘还是一如从前——” 这又是什么鬼? “这位大爷,你——” 船夫未等她说完,便抓着她的手,往山里面一头看了眼,低声对她说:“姑娘怎么今日回来了?若是想要寻仇,我看姑娘单枪匹马的,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寻仇? “当日不知姑娘的身份,姑娘死后,我才得知——姑娘是个好人,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大爷,我是在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她回自己的地盘,有问题? 第58章 结局 鸢尾抬头望去,见山腰之处隐隐灯火浮现。 她不做任何逗留,抬步离开。 “姑娘,你——” 可鸢尾并没有理会他,径自消失在林子深处。 那个大爷莫名其妙,鸢尾权当他年纪大糊涂了。 只要见到景慕师兄,就什么都知道了,包括那个宁如真的话。 夜幕下的寒砀山一如她离去之前。 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变。 她躲在不远处,静静的观察着门口看守的那两个人。 那不是寒渊门的人! 那衣着,分明就是武林盟的! 为什么寒渊门的大门会是武林盟的人看守? 鸢尾不由得多想,身形一闪,便来到那二人跟前。 “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鸢尾回了句:“你们又是干什么的!武林盟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一眼鸢尾,随后说道:“这已经是武林盟的地盘,莫非你是沧澜教的人?!” 说着那人的剑已经缓缓拔了出来。 鸢尾一点也不惧,一点小厮,竟还敢跟她大呼小叫。 “什么沧澜教?这里是我的地盘,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鸢尾作势便要亮出袖下的匕首。 “住手!” 里面传来一道喝止声,鸢尾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年老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谦走到她跟前,眼神在震惊之中渐渐凝固。 “你……”陆谦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鸢尾瞧他好像认识自己似的,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爹,发生什么事了?!” 陆柯杭随着陆谦跟来,看到门外的女子,有些疑惑。 “陆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柯杭不明所以,但听到一个女人直呼自家父亲的名字不免恼了几分:“放肆,家父名讳岂是你直呼的?!” 鸢尾不听他说的,一把就拉着他,“你什么意思啊,才几个月不见,这么快就忘了我了?” 陆柯杭甩开她的手,退后了一步:“我并不认识姑娘,请姑娘自重。” “你在搞什么?”鸢尾却是逼近一步,死死拽住他的手,“陆谦,你这样装陌生人有没有意思?你若是真的不认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都是武林盟的人?我师兄景慕呢?” 陆柯杭全然不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怔怔的看着她。 陆谦在一旁静静观察,目光一直都未曾离开过鸢尾。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我昏迷不过几个月,为什么一切都变了?”鸢尾沉思了一会,看向陆柯杭,“陆谦,你究竟怎么了?” “姑娘。”陆谦怀着探究的目光,试着问了句:“你究竟是谁?” 鸢尾看了他两眼,综合方才陆柯杭对他的叫法,才回了句:“莫非你是陆谦的父亲?” 鸢尾虽然和陆谦朝夕相处过一点日子,但她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陆谦的父亲的。 陆谦不回答,接着问:“你是,魔尊鸢尾?” 鸢尾虽然觉得事情怪异,可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好歹来。 她大大方方的承认,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陆谦突然转身对身边的陆柯杭说道:“谦儿,莫非,这便是你曾经一心痴迷的魔道魔尊?” 陆柯杭一头雾水,“……什么?” “陆谦,我鸢尾还不至于不要脸到去纠缠一个男人,你又何必装作不认得我?” 陆柯杭被自家父亲和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弄得一头雾水,但看陆谦的眼神不对劲,他也不再说话。 “实不相瞒,这里已是我们武林盟的地界。”陆谦为了令她相信,继续说道:“魔尊失踪数月,外界风云变幻,也不过是朝夕的事情。” 鸢尾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我师兄呢?!” “景慕门主,已经死在了谦儿的剑下。” 鸢尾见他说的面不改色,破口大骂:“你放屁!” 陆谦心中暗暗诽腹一句,还真是当年的风范。 “无论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今后,江湖上再无寒渊门,魔道就此没落,你魔道魔尊,也该不复存在了!” “笑话,你这臭老头没有见过我,难道也没听说过我?你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唬住我?” 陆谦不紧不慢,似乎极有把握,“魔尊没有了魔剑,恐怕也称不上魔尊了。” 鸢尾话语一滞,下意识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腰际。 自从她醒来以后,寒渊剑便不知所踪。 可是,这些人又怎么能难得住他们? “不用寒渊,我也能杀了你们!” 结果,就是鸢尾败下阵来。 她的伤未好,如此运用内力,使得旧伤复发,被陆谦生擒,关在牢内。 鸢尾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关在自家的牢里。 Ps:因为最近放飞自我放飞到升仙的地步,加上对此文的不满一点进来就嫉妒烦躁,但还是想给一个结局,那结尾——就缩成一段吧(对不住追文的各位,自捅两刀自吞刀片抱头蹲墙角悔恨哭唧唧求原谅。) 后来,陆谦指使陆柯杭冒充年轻时候的自己去骗鸢尾的信任,在要即将杀了她的时候,宁如真出现,杀了陆柯杭,但却因为之前复活鸢尾遭到反噬而减了大半的寿命,瞬间白发。陆谦为报杀子之仇练了极为邪门的武功然后约战宁如真,最后两败俱伤走火入魔失心疯而死。宁如真躺在鸢尾怀里挂的时候鸢尾想起了空缺二十多年的记忆,然后她带着宁如真去南疆巫族找四大长老求复活,四大长老告诉她天道轮回不可扭转,除非她以自己的命换宁如真的命,于是乎鸢尾选择自己去死。宁如真被复活,却已残废,四大长老却悄悄的抹去了他关于鸢尾的记忆,所以他好好的当了巫族族长二十余年,二十余年来他一直觉得生命缺少了什么但就是想不起来,直到因为身体虚弱得了咳疾咳血而死的时候他回光返照梦见了鸢尾,死前的最后一刻终于想起来了,最后他满足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便与世长辞。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 我保证,除了这本,其他的都不会坑。 相信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om - 手机访问 m.bookben.com---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